第126章(1 / 1)

我真不是明君! 危火 6161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126章

  “外面没有发生什么事, ”宣妃微微一笑,“你身体还比较虚弱,这几天先好好养一养, 不要劳神想别的。”

  叶小远也笑道:“是啊殿下,您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去做。”

  曲渡边有点想吃麦咸羹。

  不过这里肯定是吃不上了, 还是回京再说。

  “酸的, 还有辣的, ”他点了好几样重口的开胃菜, 馋兮兮, “口味类似就行, 我都想吃!”

  叶小远应声去准备,没多久端上来一碗肉丁米糊,两个鸡蛋,一份清爽可口的腌黄瓜。

  曲渡边:“……”

  杨太医笑呵呵说:“先吃点简单的缓一缓吧,过几天再给殿下吃油荤刺激的。”

  曲渡边不挑食, 捧碗抬头, “我吃饭你们也看着?”

  夏赴阳立马笑嘻嘻的扯住奚子行胳膊,“好勒,你没事就行, 咱就出去了。”

  曲渡边:“伴伴,宣娘娘, 你们和杨太医一起也出去吧, 我有事。”

  这是要处理乙十二的事情了, 叶小远了然, 宣妃嘱咐:“那我等会再进来。”

  曲渡边:“好。”

  他们出去后,关上了门, 给里面的人留够谈话的空间。

  曲渡边吃了几口腌黄瓜,脆脆的。

  他刚才说的分明就是乙十二的事情,现在人都出去了,他就是不开口让乙十二出来。

  几分钟后,乙十二主动出来了,踟蹰地站在床前。

  “殿下。”

  曲渡边想起他身上绑石头,毒发前将自己沉江的行为就忍不住生气。

  好嘛,平时好奇他长什么样子不给他看,毒发前倒是舍得将他那破面具摘下来扔水里了,不就是觉得摘下面具后,就算尸体被捞上来,也不会有人认出来他吗?

  要不是模拟器在他小时候开的三百米内位置感应,要不是他之前抽出来的解毒丹有用,乙十二这次真的就死了,捞都捞不起来!

  一厘之差。

  曲渡边:“毒素解了,这事不能让暗卫处知道,从毒发开始,乙十二就已经身死魂消。”

  乙十二:“嗯,我能改变自己的身形,不会被暗卫处发现。”

  曲渡边:“你不是要闯荡江湖吗,跟话本子里的主角一样,当纵情潇洒的仁侠,怎么不去了?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走,还是留。”

  乙十二:“若非毒药,从未想过离开。”

  “好,那你以后想走也没机会了,”曲渡边恶狠狠说,“给我打工打到退休返聘!”

  乙十二不太在意:“好。”

  曲渡边:“没有奶茶!没有话本!没有月银!”

  三连暴击。

  乙十二呆了下,半晌没吭声。

  曲渡边终于心满意足地开始吃饭,勺子都没用,端碗喝粥。他是真的饿了,感觉能吃下去一头牛。

  乙十二没走,他蹲下来,“殿下,我给你剥鸡蛋。”

  曲渡边:“生着气呢。”

  “那,剥两个。”

  “六六,你哄人的方式真的很差劲。”

  “殿下怎么才不生气。”

  曲渡边摸摸下巴,六六摘面具后有点社恐似的,一直低着眼睛,得治治。

  “回小院后,你给我和叶伴伴、一点白表演下才艺吧。”

  “……才艺?”

  “跳舞,唱歌都可以,不要表演武术。在顺宁宫也行,宣娘娘和郭娘娘肯定爱看,”他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还能提高他们顺宁宫的婉约感,“就这么定了!”

  话音一落,曲渡边如愿在乙十二眼中看到了震惊。

  曲渡边心里嘿嘿两声,欺负六六真好玩。

  -

  曲渡边养身体养了三天。

  他年轻,身体恢复得快,就是放污血放的略多了些,他站起来的时候眼前会黑一下。

  瘦了不少,还得慢慢增肉,精神头是彻底好了起来。

  曲渡边短时间内不想再碰模拟器进行模拟了,这几天实在是给他难受坏了,他得缓缓。

  他精神恢复后,清清爽爽洗了个澡,左手小臂上的割伤在他嫌弃的目光下,杨太医给他涂好药,缠上了干净的绷带。

  他选的药膏味道大的那种,凑近闻不见血腥气才算作罢。

  其余的人都在收拾东西,将该带走的东西装到箱子里,准备出发回郡府,在郡府稍微歇脚后,直接出发回京城。

  两个皇子和宣妃出来的时间不短了,直到瘟疫有了解决办法后,京城那边就催着他们回去。

  夏赴阳负责护送他们到郡府。

  手底下的士兵捧着一个盒子过来:“校尉,这些都是兄弟们在尸体上找到的财物,也要一起带回郡府吗?”

  夏赴阳:“我们应该不会回来了,等下交给华县令。”

  “好。”

  “等一下!”

  在盒子合上的前一秒,禹若快步过来,他紧紧看着盒子里的某个饰品,“夏校尉,可否让我看一看,有个颇为眼熟,似乎是我国百姓托我找的。”

  夏赴阳没想太多,毕竟乐安县以及周围几个县,确实有被冲过来的南宁百姓。

  “你看吧。”

  禹若挑出来一个银子打的牵丝小花,约莫两个指甲盖这么大。

  “就是这个。”

  夏赴阳:“挑挑还有别的吗?”

  禹若笑着摇摇头。

  夏赴阳:“你倒是挺不错的,一个皇子,还会帮百姓找东西。不过你们南宁的皇帝到瘟疫结束了,才派来人接南宁百姓回去,嘴上冠冕堂皇的话哄着人玩,啧。”他摇摇头,“连吃我们的粮食都不还。”

  禹若拱手:“实在惭愧。”

  夏赴阳:“惭愧就修书一封嘛,让你们南宁多出些银两,而不是当缩头乌龟。”

  阴阳怪气了一通,夏赴阳才走。

  谷心低声询问:“殿下,你为何拿盒子里的饰品?属下也没看出哪里特殊。”

  禹若攥着小花,许久没说话。

  “等回大周京城的路上,你再往南宁传一封信吧。”

  他有些事情需要验证。

  -

  收拾完后,约莫午饭前。

  大家提前吃了东西,马上出发。

  为了避免勒到伤口,曲渡边没穿往常习惯的收紧窄袖,罕见地穿了身苍烟色蓝褶宽袖,高马尾扎好后,他觉得发绳颜色有点太单调,让六六给他折了一枝花,当成簪子插在了头顶。

  这花细小微蓝,名曰苍颜,见花不见叶,和他身上穿的衣服非常相配。

  捧着铜镜一照:“欸!这就对了嘛,头上颜色多点好看。”

  叶小远无奈:“殿下,哪有这样插头发的。”

  曲渡边:“都要走了,留个纪念。说不定还能引起潮流,人人效仿呢。”

  毕竟他长得好看。

  嘚瑟了一下他的新造型,曲渡边才跟着大家出了门。

  县衙外的草棚都没有了,不见一个百姓。

  曲渡边:“百姓们有新安置的地方了?”

  华县令点头:“京城治水的人派了下来,要重新垦田,昨日发了新种,现在时节种下去,运气好的话还能收一茬。”

  能收一茬,就能少些挨饿的人,官府和朝廷的压力就能减轻一些。

  曲渡边:“那就好。”

  老登的反应挺及时,在古代算是效率高的君王了,治下的官员也有不少有能力的,华县令就很不错。

  现在总辖三郡的工部尚书和谢小舅舅,也都有两把刷子。

  还好,己方在这次大灾中没有明显拖后腿的人物,不然受苦的还是三郡的百姓。

  华县令:“那我就不送您了,快上马车吧。”

  曲渡边:“嗯,华大人留步。”

  他上了马车后,车队缓缓走远,华县令却没回县衙里,薅起师爷飞奔:“快快快走走!不然要赶不上了!”

  ……

  马车绕了个路,来到了花阿山,上面埋葬着周太妃。

  她沉眠在山顶,墓朝北方,没有被洪水惊扰。

  凉风习习,曲渡边隔水而望。

  他本想上去看看,但山脚下还有水没有退去,便只好站在河岸,鼓足力气,朝着山上喊了句:

  “周奶奶!我走了,你家乡的苍颜花我看见了,很好看!”

  少年的呼喊在山谷间形成了回声,一声声回荡。

  宣妃和叶小远站在他身边。

  宣妃:“湘河郡在洪水之前,真的很美。”

  叶小远:“殿下喜欢的话,我们带一些苍颜的种子回京,或许能种出来。”

  曲渡边:“都好,可以给阿湘姑姑寄过去。”

  他看着山顶微微出神,后方突然传来一声:“七殿下。”

  是华县令的声音。

  “华大人?”曲渡边诧异回头:“你不是……”

  其余的声音消弭在口中,曲渡边神情浮起愕然。

  只见马车和车队不知何时已经被赶到了一边,华县令身后跟着数千的百姓——男女老少,几乎能来的全来了。

  华县令:“还好,赶上了。”

  曲渡边看着他们,一个念头缓缓浮出来,他看向杨太医。

  杨太医轻咳一声:“殿下,微臣实在是没有忍住。您试药的事,药方起效之后,我就说出去了。”

  现在恐怕不止三郡,连京城都知道了。

  宣妃也笑容和煦:“是啊,我们都知道的。”

  曲渡边:“………”

  华县令拱手道:“乐安县县令华芃,携乐安县百姓,送别七殿下,深谢殿下试药之恩!”

  数千名百姓伏地不起:“深谢殿下试药之恩!”

  感激、钦佩、深重的谢意重重击在心间。

  山谷林风,连绵回响。

  曲渡边瞳孔缓缓扩大,一时之间,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仅仅几秒钟,他就快速将情绪全数压在心里,三两步跨上前,一把扶住华县令,皱眉道:“华大人,诸位乡亲,快起来!”

  “使不得,我真的没有做什么,该谢的是杨太医和诸位大夫。”

  华县令摇摇头:“我们自然不会忘记杨太医和诸位大夫的付出,但是药方早研究出来一日,便能扼制住蔓延,就能少死千人、万人。”

  “就算再晚两日,”他指着身后的百姓,“这些人中,能站在这里的会少多少呢?”

  “死去的人,或许是一家人的父母、儿女,是家里的顶梁柱。多活一个,就是多活一家。殿下,你当得这一谢。”

  语罢,再一拜。

  这些百姓尚且还没有渡过洪灾之后的困苦时期,吃饭还是问题,但他们仍旧在送别的这天,努力将自己打理的体面干净。

  曲渡边看着这数千名,脸上印刻着劳累、疲倦,但眼睛里已经隐隐有希望的百姓。

  在这一刻。

  他才终于对自己做的事情有了可以触摸到的实感。

  他知道自己的举动会救很多人,可一直都是轻飘飘的踩不到实处。

  直到现在这一刻,直到他自己直面这些情感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当时轻易下定决心结出来的果子,是多么沉甸甸。

  曲渡边:“大家都起来吧,”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对华县令无奈笑道,“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折寿了啊。”

  “呸呸呸!才不会折寿!”

  华县令还没说什么,第一排跪着的耿大猛地抬头,五官都皱在了一起:“俺们都说好了,要给您建长生祠,贵人长命千岁!”

  “是啊是啊。”

  “长生祠建好后,咱们一定天天上香。”

  “老天保佑心善的人呢,贵人哪里会折寿。”

  曲渡边:“长生祠?”

  不至于吧!

  “不妨事的,”华县令笑呵呵说,“咱们这的长生祠好建,泥胎糊起来的,只是费些功夫,花不了多少银钱。”

  曲渡边脑门弹出一个问号:“这不是花不花钱的问题啊华大人。”

  “您别不好意思,”华县令喊着百姓们起来,“乡亲们,七殿下还要赶路,咱们不耽误他的时间了,且都站起来,送一送吧!”

  “好!”

  “前面有泥坑的,原本填好的,都去检查一下,别叫马车颠着了!”

  耿大站起来:“交给我们,弟兄几个,走,前面开路去!”

  “走!”

  曲渡边一句完整的拒绝的话都没说出来,就被华县令、师爷,还有几个百姓推上了马车。

  他拉开车帘往外看。

  满地泥泞,前路坑洼。

  乐安县的百姓却送了他一片坦途。

  直到送出了这段泥泞地,百姓们还是没回去,十里折花相送。

  站在乐安县归属的边缘,华县令再次带着百姓们深深一拜。

  “此去一别,万望殿下长寿安乐!”

  “万望殿下长寿安乐!”

  曲渡边冲着他们挥挥手:“走啦!”

  他缓缓放下车帘,在马车里坐了片刻后,终于知道好感度是怎么加起来的了,合着他昏迷的时候,杨太医就给他说了出去,醒来后这群人还瞒着他。

  他有点发愁的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回京之后,见招拆招吧。

  -

  夏赴阳护送马车一路回了郡府。

  在郡府没有久待,稍微修整了一下,换了领队后,马上要再次出发。

  夏赴阳没有跟他们一起走,他是湘河郡的将领,眼下湘河郡洪灾的后续还没有结束,他需要留下来听候调遣。

  工部尚书和谢静山也没走。

  他们还要制定堤坝的修复计划,估计得在这里待上好几个月。

  夏赴阳跟他们的告别言简意赅,只有一句话:“京城等我,待我回京,必定是升官进爵。”

  奚子行叹道:“不知道得等多少年呐。”

  夏赴阳脸黑黑的:“那也轮不到你这个连春闱都没参加的家伙说三道四,我等着你三年后的成绩。”

  奚子行抄手,“是是是,那请您把眼睛擦亮了。”

  曲渡边听得古怪,“你俩以前也没见面就掐架啊。”

  吵什么啊?还比成绩?

  之前奚子行不说说夏赴阳拿了探花很厉害吗,怎么隔了两年再见面,就是另一幅嘴脸了。

  奚子行微笑:“没什么,大概是夏校尉在湘河待久了,被这里的菜辣的脾气火爆了些。”

  夏赴阳:“……”

  赶在他俩打起来之前,曲渡边连忙招呼着奚子行,“该出发了。”

  六皇子从马车里探头出来:“小七,快来啊。”

  曲渡边钻进马车。

  一路向京城进发。

  他们的速度比来的时候慢了不知道多少,主要是路上有县令听说他们要路过,就前来相送。

  一来一去,就耽搁了时间。

  快马加鞭两天的路程,生生走了十天,才进了京城的地界。

  -

  靠近皇城的时候,曲渡边让乙十二去找徐停凤。

  拜托停凤舅舅给乙十二安排个新身份,正大光明来他身边当护卫。

  还让叶小远去了一趟持剑侯府,安抚下外婆的情绪,让叶小远告诉她,等他把宫里的事情处理完后,就出来见她。

  六皇子一回宫,就被兰嫔叫走了。

  叶小远不在,曲渡边跟着宣妃回了顺宁宫,远远的,就看见织仪等在门口。

  看见他们,织仪鼻尖一酸,顾不得仪态,跑过来抱住他们,“你们总算是回来了!我们要担心死了!”

  “好啦阿姐,我们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你看,这都好好的呢。”

  织仪瞪他一眼,哽咽道:“你还敢说!你在三郡都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她攥起拳头捶了下自家弟弟的肩膀,“你比走的时候瘦了好多。再有下次,我真的要揍你的!”

  曲渡边举起手:“好!我保证,最后一次。”

  宣妃瞅了眼他,还没补起来,养养再打。

  她捏捏织仪的鼻子,“好了,我们家姑娘,哭起来也好看。”

  织仪破涕为笑,站在他俩中间,一手拉一个,“走,娘亲听见你们进京的时候,就开始做饭了,现在刚好,其他事情不急,等垫垫肚子再说。”

  “走走阿姐,我特别想郭娘娘做的菜。”

  回顺宁宫就是回家,一顿饭吃下来,曲渡边浑身都是放松的。

  他哼着歌泡了个澡,简单收拾收拾,换了身衣裳。

  收拾完没多久,就等来了余公公。

  余公公笑着说:“七殿下好久不见,陛下想您想得紧呢,宣您去紫宸殿一见。”

  曲渡边:“只有父皇?”

  余公公:“是的。”

  曲渡边:“好。”

  他跟宣妃说了一声,然后和余公公一起去了紫宸殿。

  路上,曲渡边问了句:“父皇心情如何?”

  余公公笑道:“陛下是天子,喜怒不行于色的,咱哪里猜的出来。不过,陛下今日午膳的时候,吃得倒是不少。”

  那就是心情还不错。

  曲渡边笑眯眯说:“谢啦,余公公。”

  余公公嗐了一声,“您快进去吧,陛下等您呢。”

  曲渡边颔首,进了紫宸殿旁的西暖阁。

  -

  二皇子府。

  “殿下,七皇子被陛下召见了。”

  “还召见了别人吗?”

  “没有。”

  二皇子若有所思,“知道了,下去吧。”

  他执棋落子,“五弟,该你了。”

  五皇子执黑棋,他其实不太爱下围棋,他喜欢五子棋,只是这些年,才磨着性子学了围棋,可以和来来往往的客卿以及二皇子过招。

  “还以为父皇会召见我们一块去见小七。”

  二皇子:“父皇此举,两层意思。小五,猜一猜?看看我们是不是想到了一起。”

  “第一,没有大张旗鼓的迎接小七回来,父皇不想让小七为三郡试药的事情传得越来越广,否则两年后小七建府,会有很多人争当客卿,尤其是湘河三郡的士子。这说明,父皇无意让现在朝堂的格局再有大的变动。”

  “第二,既然没有大张旗鼓,但小七的功劳摆在这里,父皇不会无视,他会私下里许诺小七好处。”

  五皇子观测着棋局,落子后,笑说:“恭喜二哥。现在看来,父皇本就没有让小七继位的意思,你和大哥之间,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

  二皇子没有应和他这句话,而是捏着棋子,斟酌片刻,道:“不过我倒是很好奇,父皇会许诺给七弟什么呢。”

  -

  西暖阁内。

  曲渡边先是老老实实的见了礼:“父皇。”

  拱手拱了几秒,没人应,他掀起眼皮瞅瞅。

  崇昭帝正在磨墨,道:“朕都听说了,三郡郡守的折子也都递到了朕这里,这次你做得不错,救了那么多百姓。”

  曲渡边放下手,“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染病了,自然是要第一个吃药。杨太医和乐安县的大夫们,才是该值得嘉奖的人。”

  崇昭帝:“有功当赏,有过则罚。杨太医医术精湛,研救民之方,自然有功,他在太医院很多年了,位置提一提也应当。”

  “你未满十六,封不了什么官。但为苍生试药的功劳,朕得给你嘉奖。”

  曲渡边这才注意到,便宜爹面前还摊着一张白底黑金织锦。

  他凑近:“爹,什么奖励啊。”

  崇昭帝磨好墨,在这张黑白锦上写了一个大大的‘诺’字。

  然后在旁边盖上了自己的印章。

  “朕许你一个不过分的要求。比如你以后出宫建府,想扩大府邸面积,或者想要那片宅子,又或者金银、郡内封地、封王时候的封号选择权……朕都给你。”

  封王啊。

  曲渡边逐渐明白了,便宜爹此时说出这句话,估计就是将他踢出了储君人选。那这份承载了‘一个不过分的承诺’黑锦,应该既是嘉奖,也是补偿。

  这种情况下,只要他想要的不威胁皇位和朝廷,便宜爹都能给他。

  崇昭帝也不知道小儿子能不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可小七在他看来,并不能胜任储君之位。

  第一,一个时不时生病卧床的储君,只会让朝臣心生不安;第二,当上位者尤其是当皇帝的人,心不能太软。

  小七,心太软了。

  朝堂局势已经颇为稳定,他暂时没有想再让它变动的打算,也没有应对的精力。

  曲渡边琢磨一会儿,“爹,你要不给我个黄锦呗?明黄锦才是下达圣旨的专用颜色,你给我的是帝王私锦啊,过不了官面的。”

  崇昭帝脸一黑:“那不就相当于给了你一份盖了印章的空白圣旨?”

  “哪空白了,分明有个诺字。”

  崇昭帝:“你要不要,不要朕收走了。”

  “要要要!”嬉皮笑脸了几句,曲渡边宝贝似的把黑锦揣走,这东西他可求之不得呢。

  “好东西为什么不要,你给多少我都要。”

  他浑身都轻松了,有了这个东西,他就知道便宜爹心里的想法了,往后也少些揣测算计。

  既然是私锦,属于私下给的好处,公之于众不可能。

  但大哥二哥几个人肯定会察觉父皇的态度,正常情况下,他们对他的试探会少很多。

  曲渡边:“到时候可别后悔,我可是惦记着你这里好多东西,嘿嘿。”

  崇昭帝看着他打心底高兴的样子,眼底闪过一抹复杂,最后渐渐变成一点平时绝不会明显出现在眼中的父子温情。

  他拍了下曲渡边的肩膀,“这是朕私下给你的,改日还有明旨奖励,小七,朕为你感到骄傲。”

  曲渡边不好意思了:“哎呀……”

  “好了!不重要的事情说完了,说正事,”崇昭帝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根老长的鸵鸟毛掸子。

  “……”曲渡边迟疑,“爹,正事是指?”

  崇昭帝举起掸子就打,怒道:“朕叫你偷偷出京!朕叫你不声不响去湘河!朕就该打断你的狗腿,把你锁在屋子里面!”

  曲渡边拔腿就跑。

  “你还敢以身试药??啊?以身试药?朕真想敲开你脑壳看看你在想什么!你要是不想活,朕送你去见佛祖!”崇昭帝紧追不放,“你给朕站住!”

  两人隔着桌子转圈圈。

  “爹!我才刚好!宣娘娘都没打我!”

  崇昭帝累的气喘吁吁,怒目瞪圆,撸起袖子,哪里还有一个帝王模样。

  “她是她,朕是朕,叫爹没用,朕今日非得给你一个教训不可!下次再敢以身犯险,就得想想挨在身上的棍子疼不疼!”

  曲渡边见他累成这样,稍微放缓了动作,屁股上挨了一下后,他一边喊着“好疼啊好疼啊”,一边一溜烟跑出了西暖阁。

  差不多行了吧老登,他都主动让打了一下了!

  崇昭帝站在门口,指着那逃窜的背影,追又追不上,一点办法都没有,愤愤摔了掸子。

  “小兔崽子!”

  余公公捡起鸵鸟毛掸子,忍着笑问:“陛下,这东西还收起来吗?”

  加急做出来的,结果没怎么用上。

  崇昭帝冷笑:“留着,不,你给宣妃送去。朕就不信了,他冒这么大的风险不把自己当回事儿,宣妃能忍得住不教训他?”

  余公公怜悯地看了眼七皇子愉快逃窜的背影。

  殿下啊,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