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郝闻珞和华玉琛各乘一匹骏马，在前面带着队伍。他们已经跟赤瀛飞鸽传书，得到了消息，正快马加鞭的赶快回国。

赤瀛知道他们将祝国从内部瓦解掉的消息之后，高兴的不能自已，下令要他们快些回来，早已准备好了庆功宴。

沈易这一路上心事重重的，丝毫不像是跟他们一起打了胜仗，反倒是落了败。

华玉琛知道他的心中在想什么，心细如沈易，即便是他们已经将祝国彻底击碎，但是之前他做出的通敌叛国的事情仍然是事实。不管原因如何，他都让三万左右的将士丧失了性命。

赤瀛在信中知晓，沈易是这次胜利的关键因素，所以对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既往不咎，甚至将沈南和妻子梅氏的追捕令全部都撤销了。让他们重新住回了沈府，恢复了往日的荣誉。

沈南也因为此事，恢复了自己的女儿身。东躲西藏的日子中，也没时间穿裹胸一类的东西了，早就恢复了原生态。

赤瀛因为这次的胜利，大赦天下。免去了五年农民的税费，甚至还用国库中的粮食去赠予流浪乞丐。

即便是这样，沈易也没有丝毫的笑容。他总是一个人默默的抱着舒儿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副将军，你最近心情不佳吗？”郝闻珞毕竟是女人，这方面要比那些糙汉子们要敏感的多，一眼就看出来了沈易的异常。

沈易摇头，“还好，并无什么烦心事。劳烦火雾舞姬费心了。”他矢口否认，但是表情看起来却根本不是他说的那么回事儿。

郝闻珞道：“皇上已经下令不再追究了，沈副将军还是别放在心上了，多去想想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他们都在等你回家。”

郝闻珞的声音温暖又有治愈的力量，目的就是为了能让沈易走出自己的心中的困阻。沈易是个善良的男人，他无法原谅自己也是在郝闻珞的预计之中的。

听了此话，沈易扯动着嘴角，苦笑说道：“谢谢火雾舞姬。”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还有家人和朋友，他也想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是徒劳的。

舒儿还在他的怀中咿咿呀呀的说着话，沈易看着自己的女儿，陷入了困境之中。他不后悔把女儿救回来，但是他却后悔，为了自己的小家庭，牺牲了无数个家庭。这是自私的表现。

奔波了两日，他们终于回到了赤国。这次他们回国的心情与往日不同，一众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赤国的大门敞开，百姓们都在门口迎接着他们的军队归来。每个人手中都拿着红色的鲜花，举高摇晃着鲜花，欢呼和尖叫着博取着将士的关注。

“快看快看，是华将军！华将军来了！”一个女人赶紧拍了拍旁边的朋友的肩膀，两个人目光如炬的讨论着，看到华玉琛进来皆是一脸的娇羞。

“欢迎华将军回家！”一个小孩喊道。

其中女人崇拜的说道：“华将军好厉害啊，听说将军还未娶妻……”

华玉琛的正容亢色，一身的浩气凛然。身后的郝闻珞听到有女子在讨论她的将军，不免的有些骄傲，心中想着：厉害那是自然，不看看是谁的男人。不过华玉琛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们还是趁早打消这念头。

这迎接的阵仗要比上次盛大许多，百姓们的队伍从门口一直排到了他们入皇宫之前。就在这时，一个年迈的老妇冲到了他们队伍的前面，一屁股的蹲坐在了地上，呜呜的开始哭泣起来。

老妇的身后，是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手中还牵着刚会走路的小男孩，“娘！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跟俺回家，快起来！地上凉！”

“我不起，死我也不起。有本事从我身上踏过去！”老妇撒起了泼，脸上的泪越流越多，直接在地上赖着不走了，无论这女人怎么拉她，就是不起身。

皇宫宣武门口的侍卫看到这样一幕，赶紧出来打算将这个撒泼的老妇撵走，口中不耐烦说道：“干什么，干什么？要撒泼耍赖到别处去，别在这里碍眼。不然一律关进大牢，处以严刑。”

侍卫这样一威胁，老妇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喊道：“我不走，我就不走。若是今日不给我儿子一个说法，我还不如死在这里！”

华玉琛心中暗暗的觉得这不是一场简单的闹剧，蹙眉问道：“到底怎么一回事？”

华玉琛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听起来颇有威严。让人心中生了畏惧之心，不敢多说错话。

“华将军问你怎么回事儿呢，说话啊？”侍卫烦躁的说道。

老妇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眼神一直瞟着华玉琛身后的这群人，终于在一个人身上定格，苍老满是裂纹的手指着沈易，嘶吼道：“你！就是你，害了我儿子。让我们全家不能团聚，都是你的错，你这个卖国贼还有什么脸面回来啊？如果不是你的错，我儿子这次应该跟着你们一起回家了。现在却人鬼相隔，你这个卖国贼，通敌叛国，不要脸！”

“我儿媳妇还大着肚子，肚子里的孩子永远都见不到自己的亲爹了！我小孙子刚会走路，他爹都没来的及看一眼。你居然还腆着脸回来，你就不怕遭报应吗？我儿子的弟兄们全都因你而死，你凭什么好好的活着？”

老妇心痛的大骂着，她边骂边哭，直到泪都流干了。眼睛中满是红血丝，本就苍老的容颜上更是添了一丝的疲惫。她的儿子可能是家中唯一的顶梁柱，现在儿子没了，让家中的人怎么过？

“娘，别说了，我们回家吧。”儿媳妇在旁边也开始哭着抹眼泪，牵着的小孩不明白娘亲和奶奶到底在哭什么，一脸孩童般的天真看着这群人。

老妇倔强的继续说道：“不回！我今天就要告到天子那里讨个说法，那可是几万人的性命啊！你要我们这群人怎么活，你要我们怎么活啊……”

无助和弱小都在她们的身上体现出来了，底层人的悲哀莫过于此。其实赤瀛已经发了体恤金给这群烈士家庭，可是这一些银两怎么能买的过来一个人的性命呢？很多人都选择了拿钱闭嘴，可是她们却不是，她们宁可不要钱，也要一个公道话。

今天她们敢于拦住了华玉琛的军队，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何况顶梁柱没了，她们这个家也算是散了，拼一拼也未尝不可。

此事如果闹到了赤瀛那里，赤瀛定然也不会保沈易的。华玉琛心中想着，若是按照赤瀛的做法，会将沈易处死，安抚民心。

可是，华玉琛怎么能就这样看着沈易去死？

“伯母，您先别哭了。”华玉琛温声说着，他亲自下了马将老妇搀扶起来，“有什么事情可以到将军府去说，我为您主持公道。”

可是这老妇怎会看不出华玉琛的心思，立刻回绝道：“你们都是骗子，别想懵我老婆子！我老婆子可不是好欺负的，今天你们必须在这里给我个公道！”

见劝说无用，华玉琛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郝闻珞下马，塞给了孕妇许多的银两，说道：“多买些好吃的，给自己的身子补一补，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

孕妇一直躲着不收银两，可是还是被郝闻珞塞到了衣服口袋之中。

“我真的不要，姑娘。我们不是来要钱的。”孕妇的脸一阵红，委屈的说着。

老妇见了这样的场面，更是觉得恼火，“我们不要银两，就要公道。别拿钱来恶心人，这世上有的是人不稀罕这些臭钱！”

郝闻珞脸上燥热，她心中更是慌乱。她知道，沈易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即便是她和华玉琛都想了办法去补救，可是这群人就是不买账。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一切都还得交给沈易自己去处理。

沈易自知罪孽深重，罪无可恕，终于惭愧的低下了头。他将舒儿交给了郝闻珞，留恋不舍的在舒儿的额头上亲了一口，轻声道：“舒儿，爹走了。帮我叮嘱沈南照顾好我舒儿和妻子。”

郝闻珞反应了一会沈易这话到底是何意，只见沈易大步迈到了老妇的面前。他掏出了自己的佩剑，放在了老妇的手中，脸上挂着解脱的笑容，说道：“杀了我，讨回你们的公道。”

“沈易！！！”华玉琛怒吼。

“沈易，你要做什么？”施慎君瞋目喊道。

郝闻珞心凉了一大截，下意识的捂住了怀里舒儿的眼睛，不让舒儿去看这样血腥的画面。

老妇颤颤巍巍的拿过佩剑，可是她怎么会用这东西？她只是拿着，用尖锐的部分对准了沈易的身子，丝毫都没伤到沈易。

只见沈易自己发力，将身子用力的扎进了剑中。整个人竟然生生的贯穿了这佩剑！这把剑精准的在他的心脏位置穿透了过去，刺中这里，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沈易！”

沈易口中含血，腿部发软，倒了下去。华玉琛立刻接了过来，没让沈易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老妇的手颤抖着，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动的手，惊叫了一声，慌乱的拉着儿媳妇走掉了。

“沈易，沈易？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你不要舒儿了吗，你好不容易救回的她！”华玉琛不敢相信，沈易居然在他的面前，结束掉了自己的生命。

沈易身体抽搐着，剑还插在他的心口上，他此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看着华玉琛，那眼神仿佛在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自己辜负了华玉琛的期望，没能在疆场上战死，反而死在了这样的地方。对不起舒儿，没能陪着她一起长大。对不起这几万名将士，是他害死了他们这么年轻的生命。

他现在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很沉，他很困。心中的重担在这一刻减轻了，他困的想要睡了，这一觉可能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谢谢……”

沈易发不出声音，只能做了做嘴形。他怀着笑意，之后便沉沉睡去。

怀中的人突然断了气息，华玉琛情绪崩溃了，痛苦的嘶吼道：“沈易！”

“沈副将军——”众将士齐喊。

作者有话要说：　　沈易死了……我发誓我就虐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