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皇帝就算是自幼被立为太子,也是生活在皇宫权力斗争的阴影下,而他与张皇后能相敬如宾,也正因为如此。
弘治皇帝朱祐樘十八岁继位,到此时年不过三十,还算年轻,不过他身体因为童年经历体弱多病,曾一度相信佛道养生之术,轻信妖言惑众的太监李广。
就在去年,李广劝朱祐樘在万岁山上修建毓秀亭,结果亭子刚修好,小公主便夭折,李广畏罪自杀。朱祐樘竟然相信李广家中有什么天书,派人找寻,可天书没找到,却发现李广受贿的证据,原来朝中许多大臣给这个得宠的太监送礼,朱祐樘这才幡然醒悟,原来自己识人不明。
刘健作为内阁首辅大臣,见弘治皇帝对一众朝臣爱搭不理的模样,先行行礼道:“臣等,问躬安。”
众大臣皆都躬身行礼。
朱祐樘微微抬起头来,看着在场之人,道:“朕躬安,平身叙话就是。”
众大臣皆都直起身子,不过要低着头,不能与天子对视。朱祐樘让秉笔太监将一份制诰转呈给刘健,道:“朕明日所颁之诏书,与众卿家一览。”
在场的大臣知道,这是弘治皇帝明天要对众参加殿试的贡士所发的制诰。
天子亲自作为出题者和监考者举行殿试,选拔进士,首先天子要对众参加考试的贡士说几句话,这些话就好像是演讲稿一样,既要文采斐然,还得表现出天子的威仪,以及天子对众贡士的礼遇和期盼。
这种诏书,一般都是由内阁大学士代为草拟,皇帝拿到后,到时让太监宣读便可,并不一定非得要皇帝亲笔所就。
但这次己未科殿试,弘治皇帝显得格外重视,居然亲自草拟诏书,让大臣来提出意见修改。
刘健作为内阁首辅,先行看过,再传阅与在场众多大臣,除了李东阳和谢迁两位次辅和翰林学士需要认真推敲上面的字眼外,别的殿试读卷官只需要将文章通读一遍即可,因为就算要修改这篇制诰,也论不到他们。
等所有大臣都传阅完毕,制诰重新回到朱祐樘手中,朱祐樘道:“众卿有何见地?一并说来……”
弘治皇帝这番话看似问这篇制诰的内容,但其实咨询的是本次礼部会试鬻题案。
从弘治十二年开始,朱祐樘留中不发的奏折明显增加,甚至惹来外间的非议,说是内阁大学士堵塞言路,但其实是朱祐樘治国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他的身体和精神状态,近来开始走下坡路。
鬻题案发生后,李东阳及时把鬻题案大事化小,甚至上奏朱祐樘,但朱祐樘却把案子给拖了下来,没把程敏政下狱拷问,反倒将举报人华昹,以及两名涉事的考生徐经和唐寅给下狱,颇令人费解。
就在众人缄默不语时,突然有方正敦厚的声音传来:“臣以为,科举取士为国祚之本,涉事人等,必须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虽然众大臣都没侧头,却知道说这话的是刑部尚书白昂,正法纪正好是刑部尚书的职责所在。
第四一七章 涉险过关
朱祐樘借着制诰问询众大臣关于礼部会试鬻题案的处理结果。
眼前文华殿内,七卿中除了礼部尚书徐琼外,其他人都来了,朱祐樘趁机问他们处理意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真正就事论事,关于礼部会试鬻题案,只需要给天下士子一个交待即可,因而才在查无实证的情况下将唐寅和徐经下狱。
可按照法理来说,要治谁的罪,应该是先有人证、物证,随后才能问罪,现在仅仅根据都穆的诬陷之言,加上华昹的一份奏本,就匆忙将唐寅、徐经下狱拷问,本身就与法理不合。众大臣难免会想:“你白昂堂堂刑部尚书,应该劝陛下依法办事,怎能为了片面强调正法纪,而令无辜之人受屈?”
在明朝,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作为三司衙门,负责大小案件的定谳,可如今唐寅、徐经和华昹所下的并非三司衙门,而是诏狱,就算是在场高高在上的大臣,也都对大明朝的诏狱有所忌惮。
如今唐寅和徐经尚未被定罪,但只要进了诏狱,严刑拷打之下什么口供得不到?
按照白昂的意思,无论是谁,只要跟这案子有关,不管有罪没罪先拿下再说,虽然有些不合情理,但却是让天下士子闭嘴的最好办法,这符合儒家思想的中庸之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舆论指向谁我拿谁,这样舆论自然就会平息,朝廷也就安稳了。
在白昂的意见说出后,在场许多大臣都站在白昂一边,尤其是大理寺卿王轼和左都御史闵圭,同为三司衙门的负责人,在一些大小案件上他们基本保持步调一致,更何况白昂主张的“正法纪”听起来总是没错的。
朱祐樘点头,却略微思索,他显然也在考虑是否重新排定新科贡士的名次,甚至将新科会试会元给刷下来,用别人顶替。
但此时几个翰林学士不干了。
弘治皇帝让同为翰林学士的程敏政主考,外间传说他泄题,可到如今没丝毫证据,就要以“正法纪”为由将他下狱问罪,那以后若是我们也当主考官,稍微出个难题,舆论也指责我们鬻题,那是否朝廷就要被牵着鼻子走,也将我们下狱拷问一番?
程敏政无论是做官还是治学,都有建树,在鬻题案发生前,程敏政在众多翰林学士中属于人缘特别好的那一种,天下间的名士也都对程敏政恭敬有加。
而在鬻题案发生后,朝廷里很多人都意识到这其实只是一次朝廷内部的权力斗争,只因为程敏政出了一道难题,便被有心人攻击利用。试想,连程敏政都是无辜的,那唐寅、徐经就更无辜了,更别说一个从来都没有跟程敏政接触过的会试会元沈溪。
太常寺少卿兼翰林院侍讲学士焦芳率先站了出来,为此次鬻题案涉案之人说话,行礼道:“陛下,臣以为鬻题案应从镇抚司移交刑部彻查,待事情查明之后再行定谳。至于所录之贡士,若查与此案有关,一律不得姑息;若查无实证,也不能大开谳狱,否则律法无存,人心难服。”
随着焦芳说话,先是李杰和王鏊站在了他这一边,随后工部尚书徐贯附议。
如此一来,一边是三票,另一边则是四票。
朱祐樘抬头看了看,作为皇帝,应该拥有绝对的权威,可自从他当皇帝以来,被朝臣钳制得很严重,很多时候当他感到力不从心时,便把事情交给大臣来处理,与其说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