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纠缠
心伤是一种极致的痛,可以叫人无眠,亦能叫人沉睡。
蜷缩在榻上,凤盈睡得昏昏沉沉,昼夜不清,晨昏颠倒,竟是转眼过了两日。
无数的画面在脑海呼啸而过,比那坠落的流星还要迅速。
美好,破碎,再遇美好,再次破碎。
美梦与梦魇交错上演,在梦中,她时哭时笑,肆无忌惮地宣泄着自己的情感。
一只大手搭上她的脉搏,长指轻轻动着,发出几不可闻的叹息。
“唔!”熟悉的气息叫凤盈有些心惊,她不愿睁眼,生怕瞧见那叫她留恋的人。
“你昏睡不醒,他们一筹莫展,便遣人去将本王请来了!”慕容南宇的声音极轻,说话间唇印在她的唇上,将茶水渡入她的口中。
他的唇很冰冷,干燥,和记忆中的温软截然不同。
心痛的感觉更甚,凤盈缩在锦被中的右手紧握着,指甲深深嵌入肉中,她强迫自己不去睁眼,不去看他的面容,不去让自己陷入纠缠中。
原本简单的渡水变为痴缠的吻,良久,感到榻上昏睡的人呼吸变得紊乱,慕容南宇这才依依不舍地抽离。
看着那叫他痴恋不已的女子,将脑袋深深埋入她的肩窝中,贪婪地吸取着她的气息。
此时的慕容南宇已然不复意气风发的模样,他眼周有淡淡的青灰,下颚处还有新长出来的胡茬,看起来颓废而又萧条。
脖颈处传来濡湿感,有一滴什么落在她身上,灼进她的心里,凤盈强忍着,才能不叫自己伸手去将他环住。
他哭了,这个意识叫她心悸,脑海中紧绷的那根弦几乎崩裂。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她是他的软肋,所以才会叫他伤心至此。
“既然那么伤心,为什么还要离开本王呢?”他低声喃喃罢,探手将她捞入怀中,紧紧搂着,似生怕手一松她便会消失不见:“你要是一直睡着多好,这样你便不会将本王推开。”
“你怎就这般聪慧呢?你要是蠢笨些,你我都不会这般痛苦。”薄唇贴着她的耳廓,慕容南宇声音无比痛苦:“本王要这天下,洛朝和凤朝,本王都要,可天下和你不能兼得,本王想要你,却不能要。”
天下和她,他选择她,可是他身上背负了太多,天下不是他一个人的,他只能选择天下。
泪从眼角溢出,没入鬓发中,凤盈紧咬着牙,才没叫自己发出声音。
脑袋埋入她的肩窝处,慕容南宇贪恋地描画着她的眉眼,手指传来濡湿感,微微抬头,瞧见她的鬓发已然被打湿,当下叹了声,无奈道:“怎又做噩梦了呢,你不是个爱哭的,怎睡着了,却哭得这般厉害?”
吻去她眼角的泪,榻上的人儿身子轻颤着,泪流不止。
感受着那泪水的苦涩,慕容南宇再次将脑袋埋入她的肩颈:“盈儿,你是为谁在哭呢?”
“慕容南宇,求你了,不要再说了,求你,走吧,快走吧!”凤盈在心中呐喊着,却不舍将眼睁开。
一旦睁眼,她就必须摆出决绝的模样,因为她和他是不可能的,可她却贪恋这转瞬即逝的温暖。
“要是你这泪水是为本王流的多好,这样才能显出公平。”呼出的气呵在她的肩颈处,慕容南宇颇为无奈道:“本王为何就看上你呢,你是这世间本王最不当喜欢之人。”
“扣扣!”屋外传来敲门声,慕容南宇抬起头,恢复一派淡然的模样:“盈儿,本王晓得此刻的你需要有人陪伴,所以本王让师父将柳宗带回洛阳,有他伴着你,你会好受些!”
“六王爷!”柳宗温吞的声音自屋外传来,慕容南宇不舍地看着榻上的女子,将她外露的手放回锦被内,轻声道:“走了,已经到了夺权最关键的时期,本王怕是无法再来看你了!”
再来之时,榻上的人早已清醒,他再没借口留下,伴在她身边。
“你要照顾好自己。”起身,阔步走到门前,慕容南宇顿住脚步,想要回头,却最终忍住。
“吱!”门被拉开,慕容南宇头也不回地出了长乐苑。
“六……”看着转瞬消失的男子,柳宗有些狐疑地扭回头,就听到屋内传来细微的抽噎声。
“盈儿可是又发梦了?”疾步奔了进去,就见凤盈蜷着双腿,脑袋深深埋入膝间。
“你醒了?”步伐减慢,柳宗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轻颤的身子,有些不敢相信那个哭得悲勃隐忍的女子就是曾经潇洒恣意的凤盈。
“呜呜……”低声抽噎着,凤盈肩膀剧烈颤动。
南宇,现下最需要有人陪伴的是你啊,你怎能在离开之后又回来,又来对我好呢?
“你和六王爷到底怎么了?”手轻轻搭在女子的肩上,柳宗尚来不及安慰,便被紧紧抱住。
“柳宗,我对不起他,我对不起他!”一直都是那个男子在保护她,照顾她,可她却在给了对方回应之后无情抽离,是她胆小懦弱,是她负了他。
“你……你对不起他?”拍拍她的背脊,柳宗声音里满是疑惑。
和她分开的时间并不长,可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情,多到他来不及反应,那原本叫她和世人看好的一对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分开了。
“是,是我对不起他!”将泪全数蹭到柳宗身上,凤盈手捏着他的背,用别样的方式进行宣泄。
“嘶!”倒吸一口冷气,柳宗感觉身上的肉都要被她捏紫了,可顾及她现下心情不好,也就由着她发泄。
在他背上掐着,直到男子的面容扭曲,凤盈这才将手松开,口吐之言能够将人气死:“果然每每心情不好都要打你才能畅快些!”
知她是在逞强,柳宗配合着讨饶道:“老大饶命,小的只是奉命来给您调理身子的,您可千万别把小的打死了!”
“放心吧,本老大知晓轻重!”故作高傲地一扬头,凤盈严肃的表情没绷住,笑了出声。
看着她笑得前俯后仰,在榻上直打滚的模样,柳宗眸光暗了暗,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心知不当此时提及,但他实在看不过眼她这幅自欺欺人的模样,当下开口道:“盈儿,你同六王爷究竟是为何……”
“柳宗,你医术可有长进?”慌乱地将话题扯开,凤盈一副关切的模样:“那游方鬼医可是个厉害的,你跟了他这么些时日,要是没长进可就是你的不是!”
“盈儿,我看得出来,六王爷很痛苦,你也很痛苦,为什么你们还要如此呢?你们之间共同经历了生死,难道一切都还不够吗?”按住她的肩头,柳宗认真道:“凤盈,这世间不会再有男子比六王爷适合你,也不会再有男子如六王爷那般对你好!”
“柳宗,你可是收了六王爷银子?”凤盈打趣他,想笑,却怎么也牵不起唇角。
“凤盈,你当晓得我不是在开玩笑,你是个优秀的女子,可这世间能与你比肩的男子不多,而比你弱小的男子也不敢对你动心思,除了六王爷,你找不出第二个样样都般配,又将你捧在心尖上疼的男子!”柳宗刚说完,便受到重重一推,四仰八叉地摔下了床榻。
“慕容南宇他哪里好了?我告诉你,他就是个心思深沉的伪君子!”双手掩住耳朵,凤盈大声道:“他就是个伪君子,就是个混蛋,明知与本小姐之间并无可能,却三番两次前来招惹本小姐,他就是故意的,他喜欢本小姐,所以一定要本小姐回应,他就是故意将本小姐推入那挣扎不得的沼地。”
凤盈此刻已然拎不清思绪,只能一个劲地骂慕容南宇,一个劲地将他往坏处想,可纵然如此,也无法消去她心头对他的情感。
“可你不能否认,他对你用情至深!”从地上爬起,拍拍身上的灰,柳宗无奈道:“道理你都懂,可你就是想不通。”
今日的她实在太过反复无常,太过失控,她一直对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很好,就连与凤相断了父女之情时都能露出笑来,可现下她连伪装都那么吃力,可见那蓝衣潋滟的男子已经扎根到了她的心底。
“我怎么可能想不通,怎么可能想不通!”无力抱头,凤盈喃声道:“你为什么就不帮我骗骗自己,这样我就能名正言顺地忘了他了!”
“是,那六王爷就是个混蛋,明知与你没有可能,就当在你跌落悬崖是置若罔闻,他就当在你病重时见死不救,就当在柳城瘟病时取尽你的血为自己疗毒,这样才不会叫你痛苦,叫自己痛苦!”柳宗温吞不再,声音拔高几分:“六王爷就是个心思深沉的伪君子,他千方百计叫你喜欢上他,最后又逼着你对不起他……”
“柳宗,够了,够了!”拿起榻上锦被狠狠砸向柳宗,凤盈心头的所有隐忍和压抑终于抑制不住,扑上前抱着柳宗痛哭出声:“是我对不住他,是我太贪,想要保护的人太多,是我叫他为难,可我不想叫他为难,他要的,必须得到,他身上背负的太多,我不能叫他为我负尽这天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