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替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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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靖昀在镜子前整理着自己。
他面无表情,心底却莫名紧张着,像是即将初次登台表演的童星似的。
刚洗了澡,手腕脖颈还残留着皂香,没一会便散去了。
他租了一身得体的西装,全日价,明天中午还回店里就好。
人靠衣装,倘若只靠着一日租的衣装便能推搡着白靖昀融入上流社会,有人会眼红,有人能气死。
白靖昀新剪了头发,脖后的发茬摸上去有着微微的刺痛感,多摸几下却上了瘾。
他用发胶捻过自己的碎发,接着拿起了领带。
要说起领带,他可与它有过太多交集。
白靖昀被它绑过手,蒙着眼,捆过双脚,也被它当做是狗链子似的,松松垮垮地套在自己的脖子上,接着赤裸着身体被景遥牵着在地毯上爬。
却唯独鲜少将它看做是一条领带——真正用途是系在正人君子的脖子上,衬衫领内,用以正衣冠,体面人。
白靖昀给自己系上,手没多笨拙,几下就戴得体体面面,又扣上领带夹,像个文化人。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扯了扯唇角,像是不认识里面那个人似的。
白靖昀将头发往上抓了抓,刘海撩了起来,露出了额头,整个人焕然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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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尔风已经抵达小区门口,换了辆低调的大奔,开跑车怕被他妈骂,家中独子,嫌不安全。
他正躺在驾驶座上打游戏,身旁的车门就被拉开了,白靖昀坐上了车。
屏幕上厮杀正酣,陆尔风头也没抬,直接张口打了个招呼:“来了。”
白靖昀嗯了一声,系上安全带,也没催,只是默默地坐在副驾驶等着。
陆尔风死了一次,也不恼,将椅背调正了后,转头勾着白靖昀的脖子亲了一口,接着像是回味似的咂了咂嘴,说:“你好香。”
“抹了霜。”
白靖昀出的汗似乎都是香的,软滑的膏体薄薄地铺在他的面上,腻,陆尔风不知道大宝什么味道,只感觉像是香精勾兑出来的,闻几下就腻了。
细看身旁人白得透明,病态,他没化妆,皮肤却好,没见过长什么痘痘。
陆尔风调笑着和他说了句:“白靖昀,你是不是还没到青春期呢?”“几百年前就过了。”
白靖昀懒得理他。
“这么暴躁啊?我不会睡了个未成年吧。”
陆尔风突然意识到自己和对方睡了几次,却连白靖昀的年龄一无所知,瞬间连手里的游戏都不想管了,搂着白靖昀的肩,讨吻。
今天的白靖昀温顺得要命,任由他吻着,眯着眼看对方沉醉的眼,感受着对方温软的舌,薄情似的面相。
白靖昀被他吻够了,微微喘着气,唇上水光粼粼的,说了声:“我94的。”
陆尔风眼睛一亮,惊呼道:“我95的!该叫你白哥啊。”
陆尔风开出了小区,一边开车一边乐:“可真行白哥,您这长相就占我便宜,害得我以为你比我小得多。”
“我也就长得能占你点便宜,平时哪有机会啊。”
陆尔风像是叫上了瘾,一口一个白哥,侧过脸瞧他:“你几月份的?”白靖昀嚷嚷着提醒:“看路,别撞上了!”陆尔风又笑:“怕是月份大,这样算上去比我要大两岁了吧。”
白靖昀最烦对方查户口似的询问,敷衍道:“年底的。”
“那也不比我大多少啊。”
“所以别叫我哥了啊,听着别扭。”
“行,宝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陆尔风笑着,又没忍住转头打量着白靖昀,说,“到我家穿这么好,刚成为男朋友就想嫁进去啊?”“呸,不是你说要穿正装吗?”要不是陆尔风正开车,白靖昀羞,真想锤他几拳。
“真乖,不嫌热吧?”陆尔风停在了红灯前,趁机伸手摸了摸白靖昀的脖子,干爽,没出汗,接着又掐了一下,说,“一会见我妈要问好,知道吗?”白靖昀想和他反驳,少瞧不起人,做人这点礼仪还没有吗?他转念又想,能站在陆尔风身旁的,都是些精英上流的人物,再不济,也是玲珑嘴甜的。
自己这样的也能有幸成为陆尔风的男友。
白靖昀露了怯,自卑又涌上了上,问了句:“你爸妈现在还工作吗?”“我妈没退休,家族集团还得她管,至于我爸。”
陆尔风顿了下,接着露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也不能叫我爸吧,只能说我妈老公。”
白靖昀噢了一声,豪门爱恨。
“她那个老公,就一吃软饭的,也不工作,被我妈养着。
别人都是女的当金丝雀,我家正好反过来。”
“不过别说,我这便宜爹长得真算挺好,我小时候不懂事,还挺喜欢他的,当初我妈和他结婚,我不知情,回国才知道这事,也没和他闹过。”
陆尔风一边说着,一边留意着白靖昀的脸色,见对方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看着前方的路况的时候,自己反而有些沉不住气了,说:“我正说着感情史呢,白靖昀你这么大度啊,怎么没见你不高兴呢?”白靖昀并不看他,说:“你见我第一眼就想上我,我还用管你之前吗?”“醋了吧白靖昀。”
陆尔风想解释自己才不是见谁都想上,可这话才白靖昀面前丝毫没有说服力。
“开你的车吧。”
“哎白靖昀,那你跟的是父姓,还是母姓啊?”白靖昀想了下,说:“应该是母姓,你也是吧?”“真有缘,咱俩可算有个共同点了。”
陆尔风笑了笑。
白靖昀觉得他傻,也乐着说:“共同点还不好找吗?咱俩都是……”他刚想说咱俩都是男的,突然一顿,瞬间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
白靖昀愣住了,好像自己和陆尔风还真的没有什么相似的。
陆尔风却等着他的下文,见白靖昀卡住了,说不出话,于是接着道:“是什么啊?两只眼一个鼻一张嘴?白靖昀,没水平啊。”
白靖昀心里刚升起的那点自怨自艾的不好受,瞬间就被消散了,他望向旁边的陆尔风,忽然心情就明朗了,升起了一点想要吻上去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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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尔风将车开进院子里,下车的时候,白靖昀将衬衫抻了抻,接着弯下腰看着后视镜里,想要正一正领带。
陆尔风锁了车,走到了白靖昀的身边,将他的屁股拍了一下,说:“干嘛呢?”
白靖昀羞地瞪了他一眼,见四下没人,才大了点胆子,指了指领带轻声问:“歪了吗?”“歪了。”
陆尔风笑,接着伸手装作帮白靖昀弄,结果却拉着领带往自己的怀里拽去,亲了亲对方的唇角。
白靖昀像个逆来顺受的傻子似的,又像是个被调戏了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的小姑娘。
他用大多数眼神都用来观察是否有人注意到两人亲昵的举止,却不敢对陆尔风发作脾气,脸微微泛着红,让他别闹了。
陆尔风也不松手,环着他的腰,在毫无遮蔽的大院里,静静地看着他,忽然说:“下周把4S店的工作辞了吧。”
“为什么啊?”“想对你好点,洗车工累,钱又少,总不能干一辈子吧。”
陆尔风讨好似的勾着白靖昀的手。
他弄不懂白靖昀想要什么,也没看出对方有什么欲望,只得试探着,“来我公司吧,给你找个活干。”
“是怕自己面子挂不住吧。”
白靖昀笑,两人这样腻乎久了,倘若让其他纨绔看到,背后埋汰得肯定不好听,“给我找个什么活?你私人洗车工?”
陆尔风问:“你学历怎么样。”
“高中。”
“大学没上。”
“上了,A大,肄业了。”
“不应该啊白靖昀,虽然说人不可貌相,可你这长得也不像是惹事延毕的脸啊。”
陆尔风琢磨着,接着了然地啊了一声,“被威胁了吧?”白靖昀没答,不动声色地从陆尔风的怀里脱了身,说:“你手机响了。”
家里来电话催了,责问怎么还没到。
陆尔风一边答着已经到院里了,一边推着白靖昀的肩往电梯里走。
接着问,去几楼啊,对方像是骂了几声,说正在打麻将,要是不饿就来三楼打两圈。
挂了电话后,白靖昀帮忙摁了个三,陆尔风又凑近了过去,说:“宝贝,其实肄业没什么大不了的,好多人也都是工作了一段时间回去读书,别不高兴。”
“我没高兴。”
白靖昀淡淡地说。
“我知道你特殊,但是你也别把自己想太特殊,毕竟以前你没什么依靠,肯定势单力薄了些。
你之前在A大,那么好的学校,成绩肯定上等,现在你年纪也不大,没必要委屈自己做个洗车工。”
“下周从4S店辞职,我已经和人事部说了,你进来从实习生做起,没多累的活,可以再报个成人高考班,把本科学历拿了,到时候路就顺了。”
白靖昀听得有些发愣,没人和他这么说过,更何况对方比自己年纪还小。
他自怨自艾像是久了,有人作践着他,又有人因为他的特殊,用情爱捧杀着他,却没有人切切实实地推他一把。
他或许想当一个生理上的普通人太久了,畸形的欲望推使着他脱离了未来的正轨。
对方的话像是将他洗了一番,白靖昀突然觉得,自己对于未来除了能把手术做了,还能如此明朗。
白靖昀又欢快了些,答应了声:“好。”
陆尔风短促地搂了下他的肩,还没来得及亲热两下,就到了三楼。
白靖昀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有钱人的生活即使没在感受过,至少也在电视里见过,可没想到真实走入时,自己的心砰砰直跳。
陆家的一个厅就是一层楼,三楼只是棋牌室和会客厅,保姆正蹲着切好的水果放在棋牌桌旁的架子上,桌上打得哗啦响。
陆尔风覆在白靖昀的耳边问:“会打麻将吗?”白靖昀说:“会点,没怎么打过。”
“不需要会得多,哄老人家们开心就行。”
说完陆尔风就走进了屋,高声喊了声:“妈。”
接着走到了牌桌旁,和其他三人都打了招呼,笑着将手搭在另一人的椅背上:“二姨,还打牌呢,午饭都不吃。”
白靖昀走在陆尔风的身后,朝着几位珠光宝气的女人打着招呼,陆尔风母亲穿了身藕白色,见到自家儿子回来也没表现得多高兴,手里还摸着牌,用十分之一的眼神招呼了陆尔风和白靖昀,淡淡地说:“终于到了。”
陆尔风单手撑在他妈的椅背上,看着他妈手里的牌,又探头去看看其他人的,笑着说:“妈,去吃饭吧,别浪费钱了。”
旁边的二姨哎呦了一声,拍了一下陆尔风,嗔怪道:“耍赖。”
接着她看见了一旁站着的白靖昀,说了声:“这小伙子谁呀,赶紧介绍一下。”
陆尔风笑:“我同事,白靖昀,前几天和我妈提过,今就带回来了。”
二姨喜色都在脸上浮现着,赶紧站起来招呼了下白靖昀,说:“小白你可别拘束啊,坐,想吃水果让张姨拿。”
陆母此刻又抬眼看向白靖昀,只要给他一个眼神,就像是要将他审了一番。
白靖昀没多说话,也不敢坐,陆尔风都是站着的,自己作为“下属”又怎么敢去找椅子?他浅笑着,四两拨千斤似的,礼貌地答应了过去。
陆尔风没将视线往白靖昀身上沾一丁半点,他拍了拍母亲的肩,说:“我来打吧,您歇歇,输了儿子的钱也不心疼。”
陆母知道这局牌臭,搁下,站了起来换陆尔风上,嘴上却骂:“臭小子,你的钱还不是我的。”
接着,她持银叉往嘴里送了块芒果肉,看向保姆,问:“三明去哪了?”保姆说:“在楼下。”
陆母嗯了声,终于肯定视线匀许了白靖昀,她让他坐旁边沙发上,接着自己也坐下了。
白靖昀礼貌地笑了下,喊了声:陆董好。
陆母说了声,你好。
接着静静地看着白靖昀,端起了茶杯,说:“我觉得你长得……”“什么?”白靖昀疑惑。
他见陆母将视线移开,朝着牌桌上的人喊了句:“晓云,你觉得小白长得像三明吗?”二姨将视线从牌上移了开,转过头胡乱瞅了几眼,笑:“哪像了?我怎么没瞧出来。”
陆尔风眼也没抬,笑而不语,只管着摸牌。
陆母没再多说,她看着白靖昀,问:“下午还有事吗?一会吃了饭打两圈再走?”白靖昀答应着好,听见陆尔风插话说了句:“妈你不是最嫌我们手慢吗?怎么又肯带别人玩了。”
陆母让他噤声,接着保姆过来催,说饭菜已经好了,陆尔风便喊饿,将牌一推,说不打了,直接扔了几块筹码给二姨,散了去楼下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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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下到二楼,白靖昀被推在最前面,刚一下电梯就看到了厅内的沙发上正坐着一个男人。
陆母越过了他,喊了声“三明”。
那个男人便应声站了起来,微笑着,朝着走下来的几人打着招呼,一双笑眼弯弯,伸手捏着陆母的肩膀,温柔极了:“赢了吗?累不累?”接着男人空出些神,朝着陆尔风和白靖昀的方向转过头,说着“饿了吧,赶紧上桌,小风你们去洗手。”
陆尔风却没有将精力掰分丝毫给自己的小爹,他在观察白靖昀的神色,渴求着捕捉着他脸上全部细微的变化。
他见白靖昀没什么反应,脚丝毫挪不动,便拍了拍白靖昀的背,搡着推向餐桌,向程三明介绍道:“这是我朋友,白靖昀。”
程三明伸出手:“哦你好,快坐下吃饭吧。”
白靖昀开始发抖,他看着眼前这位男人,虽然他的皱纹逐年增加,白发难以掩盖,却逐渐和十多年前自己时常翻阅的泛黄相簿中,那张搂着母亲的男人的面孔逐渐重合。
他满怀恨意,稍有不慎便失态了,白靖昀感觉自己被逼到悬崖边缘,手还未伸近对方,便被捉了去。
程三明握住他的手之后还笑,说:“怎么这么凉啊,空调太低了吗?”白靖昀胃部一阵痉挛,他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正在灼烧着自己的食道,即刻就从自己的口中喷泄而出,可别脏了对方的衣装,那可是自己赔不起的。
恨意在几秒不到的须臾就能将人逼得杀心四起,将白靖昀淹没至顶,极近溺亡。
他强忍着剧烈的呕吐感,迅速抽回了手,连一声礼貌的“抱歉”都未来得及说出口,立刻逃离了餐桌,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卫生间。
陆尔风已就坐,他不慌不忙地铺开餐巾,眸色深沉,毫无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