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换药不换汤(1 / 1)

秣马南宋 湖樵散人 801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一百四十六章 换药不换汤

  与往常不同,一大清早石斌就爬了起来,连饭都不坐下吃,不过就是一边站着一边啃馒头,同时还往许风兜里塞了两个馒头一根油条,吩咐道:“给我快去把赛子龙找来,越快越好。”话一说完,石斌也跟着跑了。

  赛西施一听是要叫赛子龙,还是这么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立刻猜到这是有大事要交给他,让她高兴不已。顺带还瞄了贾玲一眼,仿佛想看看她是不是有些不快。

  让她很意外的是,贾玲却很和蔼的对她笑着,并且说道:“妹妹,好好伺候老爷,你哥哥如果干得好,姐姐我一定会多说他的好话,让他干更重要的活。”

  这话可如同给了赛西施当头一棒,她猛然想起头天晚上石斌是在贾玲房间,和她共度的春宵。赛西施纵然再笨也知道是谁提出让赛子龙干待会那件事的,好在她刚刚并未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如今转弯还容易,便笑着对贾玲说道:“多谢姐姐帮忙,请问昨夜老爷说的什么,今早连吃个饭都如此慌慌张张的。”

  “没什么大事,不过有些钉子户不肯出修路的徭役。这种事一般人解决不了,姐姐昨晚就提议要你哥哥去处理。相信对这些癞皮狗你们兄妹有的是办法。”

  本以为是多么难的问题,都要将赛子龙叫到后院叮嘱一番,不过听贾玲这么一说只是个略微有些麻烦的小事,不过赛西施还是非常高兴,毕竟也算是肯定了他们兄妹。

  当然,她脸色还是带了些羞愧,不过赛西施是个有勇气的女子,仍旧‘艰难的’答谢了贾玲的帮助,并表示以后贾玲如果也有什么事情要她帮忙,开口就是。

  “妹妹,我要你帮的忙很简单,帮我把老爷的后院整理好,把弟兄们都安抚好就行。”贾玲笑道。

  这话可让赛西施更加不好意思,终于受不找了个‘补妆’的借口飞也似的躲回了闺房。

  石斌这边就简单多了,待赛子龙进门,他便开口说道:“舅子,今天有事要麻烦你了,昨天在城外出了个笑话,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经了解到了?”

  “听到了一点点,说是修路的时候有几个钉子户,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老爷,我的工作比较忙,你交给我的任务其实很重要,所以我没多少闲心管这些八卦。”赛子龙有些急躁的回答道。

  “别担心,我认为你的做法十分正确。如果你把心思都花到了这些闲事上却又不妥了,再说了这府里你就叫叔子吧。我比你小也没事,如果觉得不合适,大不了不叫小叔子。”石斌笑着说道。

  “那···叔子,我觉得王三王大人比我有能力得多,难道他还没办好这事吗?”

  “的确哦,不光他没办成,昨日我也出城去,也没办成,我们这一帮人都没办成,估计也就你能办成,而且是绝对能办成。”石斌笑着说道。

  石斌这么肯定的口气赛子龙以前是从来没听过的,从其他兄弟口中了解,石斌是一个很稳重的人,很少会说这么肯定的话,这可让赛子龙既高兴又紧张。高兴的是石斌如此信任他,担心的是他唯恐自己事情不能办好。

  “请叔子仔细跟我说说这其中的缘由。我还真是意外王三王大人居然会失败,后来您去了也失败了,这不合常理。”赛子龙这是肺腑之言,很真诚的说。

  “简单得很。开始呢是一帮土财主的女眷和咱们的士卒对峙。后来王三过去调解,结果越调解越激动,最后等我去了那帮泼妇越发不要脸,还耍起了无赖····”石斌知道这些肯定不是好事,所以声音是越说越小,甚至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过去。

  若不是既要把事情做好,还想维护官声,昨天他也会耍赖了。来个老赖对老赖,看谁赖得过谁。

  赛子龙自下山起就收敛许多,所以直到石斌说完整个小故事他都没有笑出来,只是脸色稍带红晕而已。石斌当然不会为这生气,对一个匪首来说,能忍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见石斌开始望着自己,赛子龙笑着说道:“叔子,小舅子我明白怎么干了。你们啊,哈哈,还是太老实了。最这样的女老赖其实很容易的,反正你今天肯定就这一件事,不如也和我去看看?算是学习学习?”

  石斌早有此意,一听赛子龙主动开口,他当然应允,收拾一番便出发了。

  一路之上,赛子龙的行动很奇怪,只带了两个亲随,其他的人都是他从城中各处的犄角旮旯中拉出来的痞子流氓。

  那些人到了十余口赛子龙方才不再拉其他,并开口询问道:“对那帮有钱的钉子户你们记得怎么干吗?”

  一听“有钱”二字,手下这些地痞流氓立刻满脸喜色的点头。

  明显还有几个有些踌躇,估计是怕赛子龙过河拆桥,赛子龙便开口道:“按你们往常的做法就好,只要你们管住自己的嘴巴就不会有事,而且那些好处都是你们的。不过谁敢嘴巴漏风,哼,我会让你们不仅无法在潭州活下去,还会让他去湘江里洗澡。”

  虽然只是一些地痞流氓,但对黑话其实理解得更深刻,这湘江里洗澡可不只是洗澡,是去见阎王。所以手下这些家伙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

  到了离第一个大钉子户农庄大概一里地的地方,石斌便被赛子龙拖住,让他留在原地看戏。他则让手下那些地痞流氓冒充绿林好汉“劫富济贫”去了。

  弄了半天还是这个办法,石斌很后悔,不过仔细一想,这些行动的人只是一些地痞流氓而不是正规士卒,这是不是就是最大的区别?

  还没想完就看见迎面跑来了一个家奴一样打扮的人,见了石斌的面就喊救命,请石斌帮忙一起去报官。

  “我就是官,慢慢说来,我是潭州通判石斌。”石大人现在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了。

  那家奴二话不说便牵着石斌跑去了刚刚那帮地痞流氓去的农庄。

  刚一进门映入眼帘的则是一片狼藉,这哪里还是什么豪门大户的府邸,简直就是一个垃圾堆。

  此时从屋内一瘸一拐的走出来一个老人,明显认识石斌,一见石斌他便走过来跪下说道:“石大人,求您救救我一家老小,不能让这帮家伙再这么祸害下去了,再这样我全家的积蓄就都没了···”

  记得他妻子就是昨日在自己面前耍赖,让自己颜面尽失。石斌对他此时当然会摆个官谱,慢慢的说道:“员外,我一定会帮忙的。不过你看我现在手中没有兵权,还是孤身一人,连兵器都没带,双拳难敌四手啊,你这不是要害我吗?”

  这老油条哪里不懂中间的道道,立刻从袖套之中拿出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塞给石斌,请他收下。

  要说他不想收肯定是假的,但绝对不能此时收,石斌立刻佯怒道:“员外,你这是什么意思?当我是鱼肉百姓的贪官吗?哼!”说完便转背离开,而且走得还挺快。

  还未跨出第二步,那老员外仿佛突然开了窍,立刻说道:“通判大人,要不这样。我不光保证自己绝对支持您修路,还保证其他徭役老朽肯定也参加,绝不要大人费心催促。”

  走到门边石斌减缓了脚步,却仍旧未转身过来。

  “石大人,小老儿当然想帮忙,不过能力有限,恐怕无法将全部的钉子户都扭转过来支持您啊。”那员外说得都带起了哭腔。

  “老员外,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会那么不近人情吗?好吧,看在您如此忠心报国,我石某人今天就冒一次险。”石斌等那老家伙说完便立刻转身过去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一个劲的安慰。

  本就是演戏,石斌带着赛子龙和他的两个亲随三拳两脚将一群抢得盆满钵满的地痞流氓很快就‘赶走了’,可惜的是没有‘抓’到一个。

  本来石斌还想‘抓’一个当做是替罪羊,不过被赛子龙故意一蹭,将他的手蹭得没了力气,未能抓住那地痞,让他给跑了。

  看来这种事情连个替罪羊都不需要,石斌暗暗的念道。

  后来一想的确如此,替罪羊是迫不得已时才要出来的,最安全最干脆的就是全跑了,还要个什么替罪羊?他不禁自嘲道:“还真是够笨,不能活学活用。”

  既然把事情处理完了,石斌当然起身欲离开,家里还有俩个妻子和一个孩子呢。若是其他有良心的富人他可以暂时不管家里,不过眼前这个家伙他是看都不想看见。只要他实现承诺就好。

  这老财主当然不敢让石斌和赛子龙这么快就离开,谁知道那帮地痞流氓会不会卷土重来?

  于是立刻屁颠屁颠的跑到石斌的身边又将那张五十两的银票递了过去,并且殷勤的说道:“小老儿家中狼藉,本是没脸请大人尊驾在此用餐,不过如此大恩无以为报,我一个土财主又很难见到通判大人,所以还请大人屈尊在此用顿午餐如何?”

  “不好不好,老员外您这已经是一片狼藉,待会收拾还要很多时间,石某怎么还能留在此处叨扰?不可,不可,老员外的好意我就心领了。”说完之后石斌就起身往门外走去。

  但凡钻到钱眼里的人,都是吝啬鬼,都是要钱不要命要钱不要脸,一见石斌要离开,那老家伙立刻又跑到石斌面前跪了下来,求石斌不要离开,赏脸吃顿便饭。

  这么个反应是大大的出乎石斌的意料,知道不答应吃饭是很难离开,若是一意要走说不定这老吝啬鬼还不知道整出什么幺蛾子,他可不想收不了场,只好借坡下驴的说道:“多谢员外如此盛情,石某就带着手下厚颜在此叨扰了,不过一点家常便饭就好。”

  估计肯定都是些他储藏的山珍海味,但石斌也懒得计较,享享口福也不错。到了午餐之时,这一桌的好茶,让石斌不由得又想到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老员外,刚刚咱们说帮忙的事情。如今石某也有一事想请你帮忙,好像你是说你无法将所有的钉子户都转过来对吧?”石斌笑着问道。

  看着石斌这笑容可掬的模样,那老家伙脸上的笑容立刻僵硬了起来,说是笑不如说更像哭,憋了许久他才开口说道:“大人,我在这潭州也就是个中等的水平,比小老儿厉害家财万贯的至少还有五家,您说我如何撼得动他们?就是我想帮您说服他们,他们也肯定不会听我的。他们都是朝里有人,虽然只是一些芝麻绿豆大的官而已,但总比我这连官身都没的老家伙强啊。”

  “放心放心,本官不会那么不近情理,既然你肯出力我就很高兴了。这样吧,你就把今天的遭遇跟那帮比你强的说说,原原本本说就好,不必忌讳什么。至于那些比你弱的,本官相信你自己有办法,若是也顽固不化就把你的遭遇说出来。”

  都吃了几十年的饭,哪里不懂石斌话里的意思?刚刚开始或许会觉得石斌真的只是出来踏青而已,如今能不明白这就是他设的局?谁叫他昨日就是出头鸟中的一个,家中女眷还让他失了面子?

  此时那老家伙后悔不已,他不由得暗叹:枪打出头鸟,古人诚不欺我。

  想来想去,那老财主知道此时肯定是无路可走,若敢不从,不尽力帮石斌说服那些钉子户,自己的庄园良田肯定就全没了,接着就是其他那些钉子户的。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他很坚定的说道:“通判大人,我肯定会把这些事情告诉他们,若是他们不开眼,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很赏识的看了看着老财主,为了安抚安抚这个吝啬鬼,让他尽心尽力帮自己做事,石斌笑道:“老员外,您今天受的损失太重了,本官也是体贴民情的。若是你能帮我说服一半钉子户,你就免了罚款,若是都说服了,就连你那最基本的一份也免了算了。”

  这个消息让那老吝啬鬼立刻从萎靡不振的状态中如同打了鸡血一样的精神奕奕起来,兴奋的说道:“感谢石大人如此宽厚,您真是小老儿的再生父母。”

  ‘再生父母’这个词可让石斌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让他都没坐稳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好在被赛子龙扶住了。

  看到石斌似乎没坐稳,那老财主又跪下道歉。看着他这奴颜婢膝的模样,若不是还要留他做事,石斌很想一脚把他给踹飞,只能继续‘笑容可掬’的说:“老员外怎可如此?您到如此岁数再这么做,岂不是折我的寿吗?下次万万不可如此,切记切记。”

  接着二人便继续讨论起来如何让那些钉子户服软来。

  眼前便是一个服软的钉子户,话当然不能明说,石斌只好来个旁敲侧击了。

  “老员外,那些大户人家您说您没办法,是因为他们家里在朝里有官对吧?”

  “是的,不过也不是什么大官,最多也就是个县丞而已。但是这有官身人家就好办事得多,不看僧面看佛面,上面自然不会逼得紧了,他们送那么点好处再耍耍赖,这一年就不用管事。今年他们年初就已经交了,虽然不敢和您对着干,不过还是可以耍赖啊。”

  的确是这话,石斌继续问道:“那你就告诉我哪几个麻烦点,这些我就自己去办。其他的你如果办成了,本官不会让你白跑,会有好处的。”石斌又笑眯眯的说道。

  对于这种要钱不要命的家伙来说,他最要的就是钱,所以立刻就换了口吻,表示他把所有的钉子户肯定都说服过来支持修路,绝对不让石斌操心。

  虽说也就是几两银子和一两个劳工,但在这些人眼里可就是一点都不能丢的。所以不出五日,潭州的所有的钉子户都没了,还都心甘情愿的交了双倍罚款。

  最让人意外的边是那个被痞子流氓光顾过的土财主家似乎不但没有损失仿佛更加有钱了····

第一百四十七 诉讼

  终于解决了修路项目里钉子户这个大难题,石斌非常高兴,这几日就是审阅公文都哼着《桃花朵朵开》这首自称是他创造的歌曲。

  使得他的手下各个对他敬佩不已,感叹原来自家大人不仅文武双全能干实事,还有雅致。也就是贾玲和王三在背后偷偷的笑着,不过偷笑归偷笑还不至于会笨到出来拆台。

  看着一列列从右至左的繁体字公文,让他这个半文盲算是吃足了苦头,若不是‘胸有大志’,他很想现在就带着两个妻子和儿子脚底抹油溜掉。

  这日他终于忍无可忍,不想再看到那让人眼睛发花的公文,换上一套便装从旁门溜了出去。

  本就是个大胃王兼贪食蛇,一路走来嘴里塞了不少零食,吃得看得都是喜滋滋的。毕竟这潭州到底还有他这个定海神针在,不至于像其他地方那么混乱不堪。

  自我陶醉还没完,不远处便传来了一阵争执,不过看上去似乎并不激烈,石斌也就懒得管了。哪里能没点争执?如今乱世更是四处起争执,只要能有口饭吃就是好的。

  “那李财主也有些太霸道了,一个铜板买了刘老汉三个馒头。”路边一个老婆婆小声嘀咕道。

  “就是,三个馒头再怎么说也该要给两文钱,让那刘老汉回本钱,心也别这么黑。”另一个小媳妇跟着附和。

  “一个铜板、三个馒头、两文钱、三个馒头”?这可让石斌这个对一个铜板购买力理解不那么准确的人有些糊涂。

  远远的看去,那刘老头似乎也没多少沮丧,不过的确是吃了亏。一旁大部分的人很明显是在劝慰他,小部分的则是在鼓励他告官,叫他不要这么忍气吞声。

  这种事情石斌可从没见到过,因为一两文钱告官是让他感到闻所未闻,他甚至认为那个鼓动刘老头告官的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甚至根本就心怀叵测。

  不就是一个馒头,值得去告官?最多不过就是饿一顿,忍得一时之气,省得百日之忧。

  越想越有意思,石斌转身向那老婆婆问道:“老人家请教一下,刚刚刘老汉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晚生有些看不太明白。”

  仔细端详了一番石斌,那老婆婆开口说道:“公子明显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为什么要知道这些?我们这些穷苦百姓的事情,说了你不也懂,也不必懂。”

  这可让石斌有些为难,他就是不懂差了这一文钱到底有什么重要,但对这些家境拮据之人又肯定是重要的,所以无法不好相问。

  仿佛看出了石斌为难之处,站在一旁的那个小媳妇噗嗤一声笑道:“阿姨,你就别这么说话了。这位公子明显也是心善之人,说不定真能帮上刘老汉。”

  估计是被这小媳妇提醒,那老婆婆转口问道:“这位公子想知道什么?说来看看。”

  知道此刻定然不能再考虑其他,否则会显得不真诚,于是他开口问道:“那个李财主肯定是强取豪夺,不过首先这也才一文钱,似乎不值得让周围这么多围观吧;第二为什么在那么多人鼓励下那老汉还是不去报官,是怕惹麻烦还是怕其他?”

  石斌这一席话算是让那老婆婆相信他不是个吃饱了撑得没事干的富家公子,的确是想知道其中的缘由,说不定还真能帮上忙。

  她的态度立刻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笑眯眯的说道:“公子,这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麻烦也麻烦。因为凡事都有规矩,那李财主不按规矩买东西就坏了规矩,刘老汉自然会不高兴。周围做生意的也怕这情况,这做生意最怕的就是官,就是要他们赔钱,他们也不愿意见官,所以很多都只是劝慰而已。”

  这倒是和以后的很像,商人就没一个愿意见官,不过总感觉有些地方不一样。这种强买强卖不是讨价还价,弄久了是要出事的,但从这老婆婆口气中感觉这种事情经常发生。毕竟如今有些人一天还没一个包子馒头,若还经常被强抢那不都乱套了?

  为了弄个清楚,石斌便从袖套之中掏出了二钱碎银子,笑着问道:“请老人家给我仔细说说这其中的缘由。为什么有些人要那刘老汉见官,有些人又坚决不肯呢?”

  有句话叫‘见钱眼开’,这老婆婆明显是见钱眼开了,立刻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小官人你不懂,那些劝刘老汉去告官的几乎就没一个好的。”

  没一个好的?这可让石斌疑惑了,想帮刘老汉找回公正怎么成不好的了。

  见石斌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她笑道:“那些要刘老汉告官的要么是附近的店家,他们害怕自己也被这么强买强卖,被这些土豪劣绅弄得没钱可赚;要么就是一些跟那李财主有仇的人,想借刘老汉的手整整他。”

  告官就告官呗,在石斌看来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就是找证人证词和证据,这些不都现成了吗?这么多人鼓动那刘老汉还怕没证人证词?

  看到石斌这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那老婆婆一看就知道他是个没打过官司的雏,也不取笑他,只是简单的问了一句,“这位公子,请问你知道这打官司的具体流程和必要的程序吗?”

  在石斌看来这很简单,交点诉讼费,写份诉状,大不了再请个讼师,当然,那刘老汉就别想讼师了。

  于是他便开口说道:“老人家,我觉得诉讼费一类容易解决。既然是那帮家伙撺掇的就要他们也均摊,别指着刘老汉一人承担不就得了?”

  一听这话,那老婆婆和小媳妇都哈哈大笑起来,这可让石斌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可是潭州通判,若被人看见在此处被两个妇人嘲笑还不颜面扫地?

  知道不可做得太过,二人便停了下来,那小媳妇说道:“公子可知道,李财主是有功名的?”

  有功名又如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从石斌脑子里闪出来的第一句话。

  见石斌又是一副懵懂样,那小媳妇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道:“那李财主有功名在身,若刘老汉要告他便是民告官,首先就要挨一顿打。”

  还没开始就挨打,这是什么道理?若真是这样还告个鬼,的确忍气吞声比较理智。

  看来那帮鼓动刘老汉告官的的确没有一个好东西,只是让他当个出头鸟而已。

  此时的石斌倒是很想跑到刘老汉那去问他个仔细,看他有什么具体打算,转念又一想,这不过是一两文钱的损失,似乎也不值当这么耗费他这个潭州通判的精力,故而立刻回了府衙。

  回到衙内让他感到不舒服的不是那几文钱,而且那小媳妇说的‘民告官,首先要挨顿打’这句话。

  他这个军旅出身的人可知道,若是真打,十棍子就能把人打成了半身不遂。何况那帮衙役可没多少同情心,都是拿钱办事的主,若这帮家伙再收了被告的钱,不用开庭,原告要么就已经撤诉或者干脆见了阎王。

  想到这里石斌算是稍微明白了一点。不过还是有些不那么明白,他便将屋外站岗的许风给叫了进来,向他请教。

  “许风,刚刚我听到说民告官首先要挨顿打,是吗?”

  “是的,这是为了防止刁民诬告。这也不能完全怪那些大人,因为有些平民的确刁蛮,动不动就以死相挟,不打一顿不会听话。”许风理直气壮的说道。

  不打一顿不会听话?这可让石斌有些哭笑不得,让他想起了以前小时候因为不听话挨体罚了。

  许风又一句话将石斌从体罚的回忆之中给拉了回来——宁可饿死,不打官司。

  听到这句话,让石斌终于感到了情况的严重,感到难以置信,还宁可饿死不打官司。

  “倘若打官司的两人实力相差不大呢?”石斌疑惑的问道。

  “那就比谁的钱多,谁的拳头硬。”许风很坚定的说道。

  见石斌似乎不信,许风有些笑中带哭的说出了一个例子:有一名富豪大户人家、被盗匪由大门侵入、强盗搜括财物,用刀杀人致死。不久那匪徒被缉捕到案送到衙门审理。但那县太爷却被有钱的强盗收买,放走了他。操作很简单,因为毛笔写的文书很容易涂改。就是由大门而入、在大字右上角加了一点、变成了由犬门而入,再将用刀杀人的用字改成了{甩}刀杀人。由犬门而入表示是由狗洞门钻入、{甩}刀杀人是随手一甩,乃是误伤致人于死。经此一改,案情急转直下对强盗大为有利,强盗杀人大案就变成了一般宵小盗窃之案,重罪经此一改变成轻微小罪。

  这可是真荒天下之大谬,民告官先要挨打;两人实力相当就比谁的钱多拳头硬,这还要官府作甚?还要他这个通判做甚?石斌此时感到了奇耻大辱。

  已经跟了石斌有些日子,早已知道了他的性子,许风立刻说道:“大人绝对不可擅自参与其中。若有人来击鼓鸣冤还可以,其余时候请大人明哲保身。”

  这话说得石斌火冒三丈,都知道得这么清楚居然被劝要‘明哲保身’,若不是知道许风忠心耿耿,此时的石斌很想把他抽个七荤八素。

  对于许风这种长期居于人下又缺乏叛逆精神的人来说,说完善法制无异于对牛弹琴,石斌也只好无奈的将他遣出去做事,留下自己一人在书房之中思索问题。

  好像他这帮为匪的弟兄就没几个是真心想为祸的,几乎全是因为告官无门。

  “大哥,你在想什么。”问道:“大哥,刚刚许风在念叨什么‘民告官’,这是您跟他说的吗?”

  这不是明知故问,王三还是那么喜欢装糊涂,石斌笑道:“是的,贤弟。今日我听到一句很有趣的话叫‘宁可饿死,不打官司’。后来又听到了许风说的一个篡改公文的案子,并且他劝我明哲保身,刚刚就在想这些。”

  “大哥,依小弟之见许风对您忠心耿耿而且所言甚是。”王三很肯定的说。

  忠心耿耿,还所言甚是?没想到王三也是这个态度,这让让石斌有些泄气。

  “我并未要打算将这一切推倒重来,而是想改一些太过苛刻和不平等的规矩。”

  听到这些,王三才算稍稍松了口气,不过想改的那些‘太过苛刻和不平等的规矩’又是什么?

  “例如民告官不必先就打一顿吧,那还告什么?若是那执法衙役受贿赂下死手,还没开庭那原告不就已经见阎王了?”

  “大哥,这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啊。以下犯上本来就是大罪,只要是犯上就已经有罪,和上位者是否有罪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王三很无奈的说道。

  晕死,照着王三的解释是,一旦他敢改眼前这个民告官先挨打的规矩就是颠覆了地位尊卑,换言之,就至少是和整个潭州的士族做对?

  虽说他顺风顺水,石斌却还没到忘乎所以的认为潭州已经到了他一言堂的地步,所以他决定退而求其次:打肯定还是要打,不过执行者是他石斌的手下。这样一来,情理法都能说得过去了。

  “大哥,事情恐怕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这给石斌又是一盆冷水。

  “即使是你打,那也是打,即使不残废了也是要养伤的。如今的人是饭都吃不饱,哪里来钱养伤?为了那么点钱财可没人会愿意受伤。”王三苦笑着说道。

  改革法制?当然不可能,石斌自叹可笑。总不能就这么看着束手无策,此时他的脸已经憋得像苦瓜了。

  “大哥,其实那些人也没你想的那么可怜。他们大多都有家族,若忍不下了就会动真的,谈判不成甚至械斗产生死伤。”

  械斗?打群架?这可让石斌立刻来了兴趣。的确,这是祖宗,打群架当然是祖宗传下来的。

  “你说说,这打群架结果是怎么样?难道就解决了问题?”石斌很急促的问道。

  “是的,只要不死人,基本就解决了。谁的拳头硬就谁说的作数。当然,赢家也不能太过分,但事情也就算完了。”

  为了一两文钱,没人会动用族人打群架。何况经商就是要和气生财,这刘老汉的确只能忍了。

  但不止一两文而是一二两或者一二十两,这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矛盾如何处理呢?这种亏就吃得太让人心疼,石斌心中想到,随即便说了出来,向王三问道。

  “大哥,其实你想的这些大家早有办法。你就不用操心了。”

  不用操心?这个可难让他高高挂起,慢慢的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