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十里红妆心头血
柳生寒蓦然凌空而飞,天青色的袖子一展,像一只单翅展翼空飞的孤鹤,直扑向唐晚晴三人。頂點小說,
今晚的天空月圆星稀,星光月色映衬下,柳生寒的剑光像一道戏诸侯的烽火号,更像一场国破家亡的倾城宴。
同时,萧六高大威猛身躯围绕着柳生寒屹立的孤树飞转三周,他的大环刀也响了九响。
柳生寒的“倾城剑”似乎动了动,仔细看时,剑仍在鞘,但萧六已经败了。
在“一剑倾人城、二剑倾人国,三剑灭满天神魔”柳生寒的剑下,败,就等于死。
所以,萧六发出一声懊恼的长啸,自空中栽落。频死那声长啸,犹如暗夜里受伤后的野兽哀嗥。
唐晚晴的纤细身体开始瑟缩,她很想出手擒捉身边的冷若雅作为人质,但她又不敢确定这个人质对那冷傲的“东瀛”少年会不会起作用。
正迟疑间,蓦然,有人在她身边轻轻道:“唐姐姐,其实,你完全可以抓住我做人质的。难道你不忍心还是念旧下不了手”唐晚晴给这人的声音惊得猛然跳起来,像给猎人弩箭射中了屁股的野兔。
“啊你、你不是已经”当唐晚晴发现在她耳边轻轻说话的人正是冷若雅时,她像受伤后又受惊的兔子,又跳了一跳。
“唐姐姐的点穴手法类似于落花轩的有花堪折直须折,小妹在苏州萧园的时候,也学了些皮毛,要想解开,也不会花费太长的时间。”冷若雅笑吟吟的道。
唐晚晴突然抱住了自己的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冷若雅向高枝之上的柳生寒笑了笑:“六年了,柳生可还记得靠山村溪畔那个浣纱女林可儿”
柳生寒轻轻一跃,已经落在地面,神情冷漠地望着若雅道:“当日国中奸佞谋反,父王危难,事态紧急,柳生不得不走。”
冷若雅淡淡笑道:“你是东瀛幕府柳生大将军的儿子,为父尽孝,为国尽忠,是你做臣子和世子的责任,我从来没有怪罪过你。有始无终,也总好过从未碰头,不是吗”
柳生寒十三岁时被父亲、“东瀛”幕府大将军柳生一刀入质大宋,一年后两国修好,柳生寒重获自由,在回国前夕结识了浣纱女林可儿,留下了一段孽缘情债。参见七夜雪卷第一、二章
也正因为柳生寒的身份特殊而又敏感,当初柳生寒投入“青衣楼”门下时,布青衣曾指令辰源将柳生的身世资料秘而不宣。参见凤凰台卷第一章
夜更冷,唐晚晴背上冷汗津津:“我、我”她的嘴唇开始颤抖:“我想,两位青梅竹马久别重逢,一定会有好多知心的话要叙,似乎我可以先告退了”
“你没地方可以躲的。”柳生寒的声音比冬夜还要冷:“萧扬眉的为人你该很清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现在你已经背叛了他,你引诱落花轩的好手萧六,勾搭成奸,合伙盗走萧扬眉瞒着他主子童贯、藏匿六年之久的骷髅盖,你股下包括萧六在内的采花一窝蜂同党也消灭殆尽,你以为你的表哥情人这次还会放过你吗”
唐晚晴脸上的笑开始渐渐凝固,最后变成了死灰色:“萧扬眉几次三番地花言巧语哄骗我上床,他答应我会休了顾流鸢那个矮女人,会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娶我做落花轩的少奶奶,结果呢
结果他一次一次的失信,一次一次的玩弄我的身体,欺骗我的感情,我瞧不起他,更瞧不起自己,我自甘堕落,我作践自己,我一个堂堂名门闺秀,去做了倒采花的女淫贼,我要淫遍世上所有的好看男人,我要报复给萧扬眉看
是我勾引了萧六那个色鬼,拉他下水进入采花一窝蜂集团,是他帮我把骷髅盖从萧扬眉的密室里盗了出来。
萧扬眉当年从大风堂开镖局的张大威手里得到骷髅盖,并未打算交给童贯,而是编造了一个借口推搪了上去,因为他也有野心,他也想利用骷髅盖传说中的力量,建立自己的皇朝霸业。老奸巨猾的童贯当然不会相信萧扬眉的借口,所以他在落花轩收买安插了不少死间密谍为他打探异宝的下落,这些人其中就包括萧六。
这五年多来,萧扬眉竭尽心智,也没有找出骷髅盖称霸天下的秘密来,不免有些泄气轻心。而萧六经过长达五年的暗中观察和等待,也才有机会趁萧扬眉去找寻离家出走的妻子顾流鸢之机,偷偷进入密室盗宝得手。
本来我二人想携宝远走高飞,找一个僻静之所躲藏起来,等风声过后再露面徐图大事。哪曾想一出苏州就被消息灵通的道上人物盯上。为了保命,我听从了萧六那死鬼的话,改变原有的主意,将宝物奉献给一直念念不忘的童贯,以求个安身立命的富贵路。
为了能安全到达京师,我把在采花一窝蜂的股下兄弟也叫了来暗中保护,胡家那两个小妮子不知好歹的跟了来,被萧六他们八个轮流上了一通,又设局来害可儿姑娘,这都是我的不对。”
说着话,唐晚晴将背在萧六身上的黑箱子解下推了出来,哀求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东西就在这,求求二位,放我回蜀中吧。”
“即使他们放过你,”门外一个声音冷冷的道:“我也不会放过你这个贱人。”
唐晚晴打了个哆嗦,柳生寒摸了摸腰间“倾城”短剑的剑柄:“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萧扬眉萧少主么”
在暗影里站着的一个佩剑的瘦削人影瞬间动了一下,躲到灯光映不到的更黑暗处,身体飘忽得像一条在风里不能自主的柳条:“我就是萧扬眉。”
冷若雅一听到这个名字,她一看到这个人,就全身无力,好像他是他致命的死穴,永久的伤。
唐晚晴赔笑:“萧郎,都是萧六的主意,我也是被逼的”
萧扬眉原本英俊的脸庞,满是阴沉的乌云,冷漠的逼视着口不择言的就如情人,不发一声。
“你不要杀我,以后表姐再不跟流鸢妹妹争风吃醋了,我情愿做小,我和流鸢妹妹一起侍候你”
唐晚晴步步后退,萧扬眉紧紧进逼,忽然,唐晚晴发出了她的救命绝招:蜂刺
蜂刺,是蜜蜂唯一的武器。那种从醉人的甜蜜里炼化出来的武器,总是在敌人最没有防范的时候发动攻击。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唐晚晴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哀求,心肠硬如铁石的表哥萧扬眉都不会放过自己,与其自己死,不如送他去死
于是,唐晚晴选择冒险一搏
在两情相悦的日子里,醉入爱河的唐晚晴为了留住萧扬眉不安分的心,不顾族规,偷偷将自己所会的“唐门”暗器一股脑的交给了见猎心喜的情郎萧扬眉。
她会的,他自然也会,而且更精。
所以用原有的暗器术射杀萧扬眉,那是几乎不可能的。
因此,唐晚晴用上了混迹“采花一窝蜂”时学到的杀人绝技“蜂刺”,那是她用身体贿赂其他七位蜂王才得到的技能。
天下最毒的三件东西,“蜂后”唐晚晴已经占了其中之二。
萧扬眉眼前一亮,再突然一暗,有一道金黄色的光芒自唐晚晴袖子里发出。开始时只是一道光芒,瞬间又分散为数十道、数百道,速度惊人。
萧扬眉似乎吃了一惊,他拢着的手突然展开,也就迎上了唐晚晴暴进的身体。
唐晚晴手里的武器,与其说是“剑”,倒不如说是一支更粗更长的金针,她就是以这样一支巨针斜刺进萧扬眉的面门。
萧扬眉惊叫着拔出了自己的“扬眉剑”,剑光像一场缤纷凋零的花雨。
萧扬眉的剑光发出的时候,唐晚晴那支甜蜜的“蜂针”已经陡然刺入他英俊不凡的脸部,但萧扬眉临危发出的“扬眉剑”,还是让她感受到了那剑锋的锐利。
唐晚晴被剑气所伤,她只有挽着黑箱飙飞,她一飞丈六,自萧扬眉头顶飞了过去。
然后,冷若雅就看见一条瘦瘦小小的人影,包裹在一团春雨甘霖般剑气,迎着唐晚晴逃逸的方向飞了起来。
唐晚晴纤细高挑的腰身,被迎面而至的剑气划开了一道口子,一串扇面形状的血珠,犹如下了一场赤色的红雨,满空飘洒。
“流鸢”萧扬眉看清那矮小女子的面容,激动的道:“幸好夫人你来得及时要不然就被那贱女人跑掉了,快把宝物拿给为夫”
身材瘦小,五官精致的顾流鸢看了一眼表情复杂的冷若雅,将身体挨近受伤的丈夫,哀哀怨怨的道:“是啊,我这明媒正娶的妻子,总要比外面那些野女人对夫君好一些的”
说着话,顾流鸢面容淡定的将手中短剑递进萧扬眉的心窝
第五章 犹在梦中
破晓在梦中回到了“洛阳”城,回到了“铁琵琶门”。可乐已更新大结局
他看到了浑身浴血的的师傅韩五娘、看到了满脸怨毒的小师妹韩飞燕,看到了断了一条腿的四师兄杨破邪和血肉模糊的七师兄司徒破病他们披头散发、长牙舞爪地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口中撕喊着:“班破晓,你这个叛徒,还我们命来”
破晓拼命挣扎着,摆脱着,他不住口的大叫:“不是我我没有背叛铁琵琶门是铁面蔡家搞的鬼,我是有苦衷的你们放过我”
那些鬼魂们发出悲惨哀怨的哭啸,抓咬着破晓
突然云雾飘渺中奔出一个紫衣少女,骇然疾呼:“先生小心他们不是你的师门亲人他们是江傲催动你心魔产生的幻象”
破晓长长吸了一口气,双目微合,屏住心神,断喝一声:“神”
周围鬼魂顿时止步不前
破晓再喝:“之”声若梵钟,震耳发聩。
“左”
“手”
四声断喝,接连发出,那些鬼魂们发出阵阵厉啸,最终消失不见。
破晓睁开双眼,望向紫衫少女,问道:“姑娘是谁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黄衫少女道:“我是凉城客栈冷若雅。我入你梦,是因为不想让你死在梦魔江傲的梦刀之下”
破晓沉声道:“他也在”
冷若雅道:“他一直在。他现在正躲藏在你梦境的某个角落里,他在等待杀你的最好时机”
披头散发的破晓,目射寒光,扫视着周围。
云雾深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破晓嘴角泛起一丝寒冷的肃杀,左手缓缓举起,掌心灿若金乌,神光流彩。
“爹爹,你怎么在这里呢让马儿找的好辛苦”一个扎着朝天小辫的顽童,乳燕投林般扑向破晓的怀抱。
破晓惊喜道:“儿子,是你吗你怎么也来啦”
冷若雅看在眼里,急急喝止道:“先生小心他不是令公子”
那顽童扑入破晓怀里,脸颊笑意未退,已缓缓后退。
顽童捂住胸口的血洞,汩汩冒出的鲜血,痛苦的问道:“破晓你早就知道”
破晓冷冷地道:“马儿的眼睛里,没有那么多复杂的东西江傲,你想不到吧”
他左手掌缘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那是江傲的血。
重伤之余的江傲狂态复露,怪笑连声:“破晓,你以为可以杀得了我吗”
梦刀斩出,如梦如幻。
破晓望着眼前漫天的绮丽光彩,一时之间,怔怔出神,呆立当场
江傲狞笑着,一刀斩向浑然不觉的破晓。
刀式未尽,一道匹练也似的刀光,如金菊盛开般,自斜刺里绽放,将江傲和他的“梦刀”裹在其中,一时间,刀影繁叠如重山,风劲汹涌若汪洋,相思刀,冷若雅终于出手
刀刀如梦。
谁与争锋
破晓大叫一声,翻然跃起。
终于梦醒。
他震定了一下心神,打量着四周。他发现自己坐在囚禁自己的、铁栅栏的草堆里,脚下伏着一具尸体,全身无伤,却是断气多时,翻开尸身,才看清他的面貌,鹰鼻深目,面如金纸,正是大总管江傲。
他怎么会死在这里
破晓努力地回想着梦境里发生过的事情,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监牢外面传来断断续续的打斗声,破晓轻轻一扭,将牢门上铁链捏断,循声来到前面的客厅。
目光落处,只见鲁西西被四名黑衣人的四杆红缨枪逼在角落里,头发散乱地挥舞着手中半截断剑,苦苦支撑。
破晓心系妻妹安危,想也不想,一个箭步跃出,人在半空中,左手已祭起一道金光,带着死神的召唤,掠向四名“青龙”枪手,血光迸现处,那四人立时被分割成了八段。
“西西,你没事吧”破晓紧张的握住妻妹的手,满是惶急关切之情。
在鲁西西面前,这个时候的破晓,全然没了一家之主的霸主雄风,手足无措的像个孩子。
西西狠狠地踢了姐夫一脚,娇嗔道:“姐夫,大姐和客人们看着呢”
破晓脸红红的,诺诺应“是”,握住妻妹的手,却是再也不肯放开。
冷若霜运剑如飞,钩风纵横,将对面的黑衣人一一刺倒,一面没好气的哼道:“喂差不多就得了哈让你们两个肉麻死了”
打斗中,鲁冰花娇呼一声,左臂被冷若芊发出的“连珠箭”射中,受创倒地。
破晓踏前一步,神情冷峻的道:“贱人我和班家对你不薄,你为何与梦魔勾结、害了那么多人性命”
鲁冰花委顿在地,嘴角溢出血来,呵呵惨笑道:”我害人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为了权势名利,你我都一样的不择手段、害人性命你的四个宝贝徒弟公输斧、公输锯、公输尺、公输斗,不就是你的师门琵琶透骨针射杀的嘛还有你的老仆人班鸠、我的的贴身丫鬟鲁肉饭”
破晓脸色铁青,勃然大怒的喝止道:“斧锯尺斗那四头蠢货,早已被江梦魔收买过去,那个跟随我多年的老仆班鸠和你的贴身丫鬟饭饭那个猪一样的胖女人,都是青龙会埋伏在我身边的眼线,我不借故装疯先下手为强,难道等着他们来杀我吗”
“那么荆河河上的柳三娘姐妹呢一对手无缚鸡之力、靠卖肉陪笑为生的苦命娼妓,难道她们也该死吗”鲁冰花脸上惨笑更盛,表情极为诡异。
破晓一时语塞,沉默不言。
鲁冰花喉头一甜,大口大口的血块喷将而出。
鲁西西不由得上前焦急的道:“大姐,你别说话了”
“来不及了,”鲁冰花苦笑道:“小妹,你生性纯良,这里不适合你,将来的班家还会有暗斗、还会有阴谋、还会有杀戮,早早离开吧”
鲁西西握着姐姐的手,悲从中来,泣不成声。
顿了顿,鲁冰花看向丈夫道:“破晓,妾一念之差,误入歧途,罪不及骨肉,马儿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牵挂,答应我,替我好好照顾这个苦命的儿子”
破晓面色凝重,微微颔首。
“小妹,我知道你一直喜欢你姐夫,他心里也有你,你们好好珍惜保重,马儿就拜托你们了。”鲁冰花红光满面的将丈夫和妹妹的手拉在一起,絮絮叨叨的叮嘱着,破晓和鲁西西早已热泪盈眶,说不出话来。
鲁冰花艰难的转过脸,望向“凉城三美”,余恨切齿的惨笑道:“你们记住了,我们主上青龙老大随时上凉城讨还这笔血债的”
冷若芊平静如水,淡淡的道:“北城门下,随时恭候。”
“马儿”鲁冰花叫着儿子的名字,终于气绝。
冷若霜代表三美上前劝慰道:“两位节哀顺变。”
破晓扶起哭成泪人儿的妻妹鲁西西,凄凉一笑,面对三美言道:“五年前,我与贵上曾有过一晤,当时一坛斩梦酒我们两个分着喝。北城先生当时和我说,喝了斩梦酒就会忘掉以前很多不开心的事和人,就如他的雷晓雅、我的韩飞燕,直到梦里我才知道,斩梦酒只是个玩笑,有些事,有些人,真的需要自己去面对,不论结局有多残忍。”
七日后,“妙手班家”家主“妙手天成,神之左手”班破晓,将家主之位禅让于二小姐鲁西西,孤身赶赴“洛阳”城“铁琵琶门”废墟,约战与他齐名江湖的“铁面蔡家”家主“铁面枪牙,魔之右手”蔡入夜,了却七年前一场旧怨。
当然,这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从“妙手一族”出来的时候,“凉城三美”恍如做了场噩梦,冷若霜长长舒了口气道:“一切总算结束了。”
冷若芊落寞笑了笑,道:“不,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冷若雅奇道:“怎么班破晓已经宣布暂时退隐,带着小班马儿回洛阳老家省亲,妙手一族事务临时有二小姐鲁西西打理,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冷若芊道:“方才那个叫皮皮鲁的头领送我们姐妹出来的时候,我从他眼睛里读出了很怪异的东西,他在那一瞬间,有杀我们灭口的想法,虽然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稍纵即逝,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冷若霜推着“冰吻”,有感而发:“人心,便是如此可怕”
冷若芊安静的道:“人活在世,都是要有梦想,有执念的。有人贪恋权位,追求无上荣光;有人执意名利,穷图千秋霸业。梦生梦破,缘起缘灭,善恶爱恨,都存在我们的一念之间。”
冷若雅叹道:“你是说皮皮鲁很有可能变成下一个梦魔”
冷若芊回望车椅后来时的路,惊然发现天边云雾中一个鹰鼻深目,面如金纸的蓝衣青年,手挽“梦刀”踏浪赶来,不由得失声道道:“江傲现在的我们,又何尝不是在梦中”
第一章 红粉骷髅谁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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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城客栈”墨红色的匾额,在这个严冬酷寒风雪里,磨砺的格外凄厉而彰显岁月。
四楼的隔间里,浓浓的火锅辣香牛肉的味道,透过门窗的缝隙,弥漫在楼梯过道的角角落落。
热气腾腾的房间里,冷若雅香腮鼓鼓的塞满了食物,左手筷子上夹着两片鲜嫩肥汁的半熟牛肉,右手汤匙慢慢的一勺美味汤汁,碗里盛满了青菜、肉块,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兀自盯着火锅里沸水翻滚中的菜肴。
“哥哥去了哪里几时走的”百忙之中的冷若雅含糊不清的问了一句。
“三姑娘,你慢点吃。”坐在对面花十八不忍直视的道:“爷去山东有半个月了,还带走了老唐和小宝,听说冷冷的娘亲雷晓雅生了重病;晓雅的父辈叔伯雷门五老向来瞧不上爷,两人分开后,与我们凉城客栈更是水火不容,丫头也是知道咱家爷的,只要是晓雅有事,不管火里、水里,他都是要走一遭的”
好不容易将一大块热汤的牛肉卷囫囵吞下,冷若雅宽慰掌柜道:“花大姐,你不用担心啦唐叔是老江湖了,小宝也机灵得紧,不会有问题啦再说二姐就在滕州左近追杀采花一窝蜂,会就近照看到哥哥的。”
冷若雅说话,就听街上人喊马嘶车响,她注意到楼下有一辆精巧的马车,在街边马料店慢慢地停下来。
车夫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豹头环眼,背插一把系着红丝巾的大环刀,刀环在风中作响,整个人龙精虎猛,颇具威势。
若雅目光一转,已经瞧见被风丝扬起的车帘后一张苍白而清秀的脸和一双微愁而轻恨的眼,眼神里充满极其复杂的甜蜜。
若雅吃了一惊:“这女人好熟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城外刑场一声炮响,惊得驾车的键马长嘶了一声,前蹄一抬,带动那马车猛然一震。只见“砰”地一声响,一方墨油油的箱子从车帘后掉了出来,箱盖掀翻之际,一颗黑糊糊的物事,“骨碌碌”地滚出数步远。
紧接着,冷若雅惊然发现,“凉城客栈”的楼左、大街对面的“漱玉斋”以及斜对过的“梅花镖局”等处,纷纷涌出形形色色的人来,就连蹲在街边墙根的一些乞丐,也有不少人目光炯炯的向那辆马车缓缓靠近。
这些人的衣服底下都藏着短刀、怀剑、手链、指环,在阳光下映出的光芒,正耀着居高临下的若雅美丽的眸。
冷若雅心中一紧,从他们的兵器和步法来看,这些人显然不是一路人,而是来自不同的门派帮会。他们尾随跟踪着马车和车上的女子已非一日,他们从四面八方以各种身份做掩饰,相互提防地向中间潜伏靠近,他们都目光灼灼的盯视着滚到街边黑箱子。
御车大汉一个虎跃跳下车来,三步并作两步追上那又黑又圆的物事转入箱子,动作快捷无伦的拾起。
车厢内的女子声音低沉的道:“六郎,你太不小心了。”声音虽略显疲倦,但委实婉转动听,应该是“蜀中”一带的西川口音。
“是是,表小姐,我错了。”那猛汉诚惶诚恐的地抢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双手奉箱举过头顶。
他低垂着头,看都不敢看轿里的女子一眼。
“哼”车里的女子冷冷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自帘后面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把箱子接了进去。
“难道是她”一想到这女子的名字和她家族代表的那一股可怕势力,冷若雅禁不住放下筷匙,胃口全无。
“怎么丫头认识那位姑娘”花十八也自窗口向下张望着。
“如果我没记错,这女子应该是蜀中唐门的唐晚晴。”冷若雅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艰涩的苦笑:“丫头和这位唐姑娘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四年前的苏州萧园,那时候她不单是萧扬眉的表妹,更是他的未婚妻,是我的到来,取代了本该属于她的位置,就如同后来顾流鸢取代了我。”
当日,唐晚晴离开“萧园”,我就有一种很奇怪的预感:我和她还会再见面的。
一想到“萧园”,冷若雅就想起了赶车猛汉名叫“萧六”,那年萧老夫人忌辰之日,他是众多来“萧园”祭拜的“落花轩”弟子之一,她还记得萧扬眉还把自己介绍给这位礼貌上尊称“六叔”的家族长辈。
萧六这一支虽属于“落花轩”旁系,但人丁兴旺,兄弟昆仲十八人,个个武功强横,其中“万里飘红,宁死不从”萧三因受“慕容氏”挑唆,伙同“唐门”唐太宗等人潜入温门支派“幽冥谷”,被温襄儿诛杀。
而今,这萧六陪护着唐晚晴竟然隐匿行踪地出现在塞北偏僻小镇,冷若雅猜不透他们的来意,心中不免惴惴。
只见萧六买了六袋马料,看来他们要赶远路。他喂了马,装入车,跨上辕,吆喝一声,那辆马车继续沿着长街东行而去。
那些不明来路的江湖客,或远或近,或明跟或暗随,衔尾紧追不舍。
花十八苦笑一声:“唐家堡和落花轩的人怎么会突然在凉城里出现难道塞北武林又要有一场大变故了”
“那个箱子”冷若雅眼睛蓦然一亮:“如果我没看错,箱子里面装的,应该是传说中的骷髅盖”
花十八神色一凛,然后她就发觉娇憨可人的若雅犹如坠入冰窟般的唇色泛白,全身发抖。
她急忙上前抓住若雅冰凉的小手,怜悯的道:“好妹妹,事情过去了那么久,你还是放不下吗”
都说时间是一件神器,可以让任何人忘记任何不愉快的过去,但有些事情,偏偏会在某个触景生情的时刻,以猝不及防的姿态重新打败你的全部信念。
五年前,“大风堂”名下的“虎威镖局”押送的贡宝“骷髅盖”被劫,镖头“摇头狮子”张大威与十数名镖局兄弟都惨死在萧扬眉成名暗器“花开花落知多少”之下,“大风堂”由此对“落花轩”宣战。
萧扬眉为猎取冷若雅芳心,故意将若雅的未婚夫孟楚白支配到“关东”与“大风堂”谈判,再使“杀人作坊”的“日月星”三大金牌杀手尾随暗杀,一来嫁祸给“大风堂”,二来绝了冷若雅的心思,一石二鸟,奸计得逞。
时隔两年之后,当日跟随孟楚白一个大难不死的兄弟“矮金刚”胡大勇,在临死之际,将事情来龙去脉向冷若雅全盘托出,若雅才知,那传说中“得其物即可得天下”的武林至宝“骷髅盖”被劫事件,竟是“富贵集团”大佬童贯指使萧扬眉所为。
冷若雅曾经不止一次听孟楚白和萧扬眉向她描绘过“骷髅盖”,事情过了这些年,按道理说,萧扬眉早就应该将这“窟窿盖”奉献给他的“主子”大宦官童贯,可是今日,这件在人们视野中消失了近五年的宝物骷髅,如何又出现在唐晚晴这红粉佳人的手里
萧六和唐晚晴又是什么关系
那些窥视异宝的江湖客又是什么来路
这件事与萧扬眉继母公孙小娘的“五月初九”青龙分舵又有什么关联
“富贵集团”的柴如歌、童贯会有什么反应“大风堂”的云端大小姐和“关东三虎”会不会再度牵扯其中“权力帮”的权相蔡京呢“青衣楼”的布先生和“青衣三秀”呢
这一切的一切,会不会是一个圈套是不是背后隐藏着一个天大的阴谋
“凉城客栈”在这场即将到来的浩劫中,又将何去何从
“我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还那些无辜死者一个清白。”好似下很大决心决定了一个久决不下的决定,冷若雅望着檐前低垂的怒云:“因为这件骷髅盖,遭遇不幸的人太多、太多了,摇头狮子张大威、金鞭擒鹏掌孟楚白、飞云手伍刚、矮金刚胡大勇、梁牛和梁妈妈还有我那场逝去的七夜雪”
楼下木门轻轻响了一下,两个女孩子几乎是同时扭过头来,穿过昏暗的楼道望过去,却不见有人开门进来。花十八不自然的道:“哦,是风”
半醉半醒的账房先生温十七,伸手捶了捶有些酸涩的膝盖,每次天气要变,他的膝盖旧患总会钻心的痛。
他探出头来望望东北的天空,低声自语:“看来,又要变天了”
在冰天雪地的门外,一名青衣冷峻剑客如一根标尺般伫立,他饱含深情地仰视楼上冷若雅的一笑一颦,仿佛在那里已经站立了一万年
花十八目光落处,轻声问:“他好像在那里看了丫头很久,他是谁”
冷若雅抿着唇:“柳生寒。”
第二章 一负手竟已是千年
我实在不敢想象,这两个花骨朵似的小姑娘落在采花淫贼集团手里,会有什么悲惨耻辱的下场。
这世上,只怕没有人比冷若雅更急了。
连她自己,也从来不会这样子急过,她一向很随和、随便、随意。
胯下的坐骑,已经累得折蹄,垮倒道旁,可是,她仍是没有停下来,发足飞驰,不肯歇一口气。
十万火急
臭名狼藉的“采花一窝蜂”,在“山东”境内被冷若霜追杀的走投无路,其中九大股里有一股采花盗贼竟然一路作案逼近了“塞北”。
最先发现那个采花集团作案的是胡家姐妹,胡骄和胡娇。
胡家双胞胎姐妹,是“矮金刚”胡大勇临终前托付给冷若雅的一双女儿,若雅一直把她们小姐妹当作亲人一样对待。参见七夜雪第五章
胡氏双姝一发现“采花一窝蜂”在“百家村”祸害民妇时留下的蛛丝马迹,便一边向“凉城客栈”飞鸽求援,一边追了过去。
两姐妹虽然跟着若雅学了些拳脚功夫,但限于二人的资质有限,最多也仅仅是学到了些皮毛。
所以冷若雅心急如焚,如果小胡姐妹有个一差二错,她就自觉辜负了胡大勇这忠义汉子的临死重托,她就将会内疚一辈子。
月上中天,冷若雅已经来到距“凉城客栈”十五里的“百家村”。
根据胡氏双姝留给她的线索提示,这股流窜到“北凉”的采花盗贼一共有九个人,而且个个都有一身不错的身手。
越过一道结满冰的窄窄水沟,冷若雅自地上拾起了一支金钗。
这是爱美的小妹胡娇的头饰。
在一处民居的门口台阶前,若雅又发现了两颗奶糖。
那是贪嘴的姐姐胡骄的零食。
冷若雅马上开始担心,毕竟以胡氏双姝的身手还不是“采花一窝蜂”的对手。
现在,若雅已经追击到了村子后面的“多脑河”,采花盗贼跟胡氏双姝留下的痕迹突然消失了。冷若雅向四面望了望,遍地芦苇在冷风里瑟缩着,只有呼啸的寒风从头顶上肆虐而过。河左岸大约四十几丈距离有个用芦苇搭成的茅草屋,静静地在北风里矗立着。
黛若雅踩着薄冰,踏进了茅屋。
然后她就看见胡家的两个小女儿,和一个村妇一起,被剥光了衣服捆绑在柱子上,下体一片猩红狼藉,触目惊心。
“啊”冷若雅犹如万箭穿心的地惊叫一声,身体下意识地一个前扑,也就在她的身体翻动的一刹那,“嗖嗖嗖”三支闪着蓝光的毒针,准确无比地钉在她刚才身体所处的门框位置,看位置应该是一在咽喉,一在心口,一在眉心。
冷若雅双手一分,三个紫色风铃顺着箭来的方向穿过屋顶飞出,伏在小屋顶上放毒针的三只采花淫蜂各闷“哼”了一声,翻身滚落沟中,“噗通”几声溅起大片水花。
蓦地四面里响起杂乱疾速的脚步声和踏水声,数人低声呼喝着向小屋围奔过来。
冷若雅俯下身子,见胡家两个女孩儿并那同时遭难的村妇昏迷躺着,两腿间满是血污,显然被多人轮流侵犯过。若雅抑制住心中的悲痛,对着昏昏厥中的姐妹二人轻轻道:“姑娘没照顾好你们,姑娘对不住你们九泉之下的父亲,你们在这里稍等,姑娘马上出去替你们杀了那帮畜生”
冷若雅就地一个翻滚,抢到茅屋的门口,双手连挥,射出两道紫光,斜前方一个穿白袍、贼眉鼠眼的年轻后生应声栽倒。
目光一掠,刹那间,冷若雅已经看明白了外面形势。
除了屋顶施放冷箭的三人和门前放倒的后生,剩余的淫蜂还有三个,他们一见同伴被杀,立刻步法慌乱地向后退了几步。趁着敌人一慌,冷若雅身体倒飞,从茅屋的窗户里撞了出去。
外面的淫蜂只以为冷若雅要从门口冲出来,把注意力全部放在门口,没料到若雅自窗口现身,皓腕上、长发里风铃紫燕般齐飞。
三只淫蜂中当场就有两个倒下,另一个采花盗贼其实早就萌生了退意,所以,在冷若雅出手杀这六名同伴的空档里,他扭身疾退,并且在退却的过程中还趁乱出手,向冷若雅掷出了自己手上的“毒蜂针”。
毒针带起风声呼啸而去,他突然在飞针的呼啸之外听到了另外一种奇怪的声音,然后他的颈后一寒,一只紫色风铃穿洞透过,“噗通”一声栽倒在脚下一条结着薄冰的水沟里,汩汩的鲜血将水沟霎时染红。
冷若雅稍微松了口气,游目四顾,芦花荡里只见风吹动苇叶不住地乱摆,再没有人出来。她悲愤的心情稍微平和了一些,轻轻跃回茅屋来。
冷若雅伸手探了探两个女孩儿还有鼻息,心中稍宽,又见还有一个瘦弱白皙的村妇倒伏着,她的脸向下,看不清模样,但衣衫凌乱,身下同样是淋漓的血,她的腰肢十分纤细,几乎不盈一握,心中不禁道:“咦这女子是什么人应该是被这帮畜生在附近村子掳来祸害的可怜人”
若雅一面寻思着,一面伸手扳住她的肩头,将她翻转过来,便看到一张美丽清秀但苍白无比的脸,只是早就没有了呼吸。
“可惜了这么一个好人家的女子,就这么被这群伤天害理的采花淫贼害死了”冷若雅又恨又怜,还来不及松手,这本已经没了呼吸的女子突然动了起来。
那女子灵巧地扭腰,运指如风,制住了冷若雅九处大穴。
冷若雅无法再动,这个细腰长身的女子才长嘘了一口气,缓缓坐在地上,伸手揭下面上的皮质面具,额前的冷汗落了下来。
“唐姐姐你”冷若雅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我也是采花一窝蜂中的一员吧”细腰长身女子唐晚晴得意的道:“我就是采花一窝蜂中六王三后中三蜂后之一,我最喜欢细皮嫩肉的童男子了。”
冷若雅心里蓦地一阵悲凉:“想不到我一时大意竟然落到唐晚晴这旧情敌的手里”
“啪啪啪”
只见唐晚晴击掌三次,茅屋外四面水花翻溅,有一个背插大环刀的威猛大汉浑身湿漉漉地虎跳了出来,一面进屋一面欢喜的道:“我竟连出手帮忙都来不及,表小姐果然好手段”
“唉,六郎你这个没良心的怕死鬼,就知道躲在水底看热闹,这丫头是冷北城那病夫调教出来的顶尖杀手,刚才我冒死一击,你可知道有多危险么”唐晚晴扶着手扶着纤纤细腰,迎向萧六激吻着,娇嗔着。
一男一女旁若无人的舌吻缠绵许久,激情稍退,萧六将注意力就转移到被制住穴道的冷若雅身上,他看着冷若雅娇憨的面容,邪笑着道:“表小姐,刚才胡家那两个小妮子要胸没胸、要臀没臀,直挺挺的死狗一样,兄弟们也没玩尽兴,不如在杀这美妞儿之前,让我享受一番,就这么杀了她,太暴殄天物了吧”
他的笑容还没有完全展现,“啪”的一声,脸上已经挨了唐晚晴重重一巴掌,就听她恼怒的喝斥道:“老娘故意让那七个蠢货送死,把你独个留下来,还不是念在你有副好皮囊,床上侍候的老娘也欲仙欲死,这个关口,你还敢打别的女人色主意”
萧六捂着挨打的脸,讪讪地问:“姑奶奶,现在依你看怎么办”
唐晚晴眼珠转了转:“带上她,将这丫头和骷髅盖一起献给童公公作为我们晋见之礼。我可是听说童贯大人对凉城这四个大美人垂涎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萧六心有不甘地嘿笑道:“可惜了这么一个小美人,让童贯那阴阳人消受了。”
唐晚晴“吧嗒”亲了萧六一口,哄道:“好啦,不要再吃酸味了,背着这活礼物马上走,等事情成功,老娘让你舒服个够。”
两个男女正要带冷若雅离开茅屋,野风一吹,破旧的房门半开,卷进来一团雪花,迷的三人纷纷闭了眼。
待三人睁开眼睛,便不约而同的“咦”地一声,只见星月下,野地一棵孤独的树上,有个双眉入鬓、冷峻机烈的青衣的少年端端正正地负手立最高的横枝顶端,包括他腰中悬着的那三把长短不一的剑,皆是一尘不染。
这青衣剑客神情异样冷漠,仿似一负手竟已是千年,不带一丝尘世间烟火。
“咦”阅人无数的唐晚晴,抬眼再看那少年,也不由自主地惊叹了一声:“好一个俊美少年郎”
萧六心里充满了不服跟嫉妒,因为青衣少年此刻那种气定神闲君临天下、视天下英雄为尘土草芥的冷傲气概,把他们直逼入卑贱不堪的尘埃里。
冷若雅淡淡的地道:“柳生,你终于看到我的狼狈相了。”
夜风吹动青衣少年白色的发带,他仰面向着东方天空的星星缓缓地说:“可儿,你记住,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柳生寒可以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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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十里红妆心头血
柳生寒蓦然凌空而飞,天青色的袖子一展,像一只单翅展翼空飞的孤鹤,直扑向唐晚晴三人。頂點小說,
今晚的天空月圆星稀,星光月色映衬下,柳生寒的剑光像一道戏诸侯的烽火号,更像一场国破家亡的倾城宴。
同时,萧六高大威猛身躯围绕着柳生寒屹立的孤树飞转三周,他的大环刀也响了九响。
柳生寒的“倾城剑”似乎动了动,仔细看时,剑仍在鞘,但萧六已经败了。
在“一剑倾人城、二剑倾人国,三剑灭满天神魔”柳生寒的剑下,败,就等于死。
所以,萧六发出一声懊恼的长啸,自空中栽落。频死那声长啸,犹如暗夜里受伤后的野兽哀嗥。
唐晚晴的纤细身体开始瑟缩,她很想出手擒捉身边的冷若雅作为人质,但她又不敢确定这个人质对那冷傲的“东瀛”少年会不会起作用。
正迟疑间,蓦然,有人在她身边轻轻道:“唐姐姐,其实,你完全可以抓住我做人质的。难道你不忍心还是念旧下不了手”唐晚晴给这人的声音惊得猛然跳起来,像给猎人弩箭射中了屁股的野兔。
“啊你、你不是已经”当唐晚晴发现在她耳边轻轻说话的人正是冷若雅时,她像受伤后又受惊的兔子,又跳了一跳。
“唐姐姐的点穴手法类似于落花轩的有花堪折直须折,小妹在苏州萧园的时候,也学了些皮毛,要想解开,也不会花费太长的时间。”冷若雅笑吟吟的道。
唐晚晴突然抱住了自己的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冷若雅向高枝之上的柳生寒笑了笑:“六年了,柳生可还记得靠山村溪畔那个浣纱女林可儿”
柳生寒轻轻一跃,已经落在地面,神情冷漠地望着若雅道:“当日国中奸佞谋反,父王危难,事态紧急,柳生不得不走。”
冷若雅淡淡笑道:“你是东瀛幕府柳生大将军的儿子,为父尽孝,为国尽忠,是你做臣子和世子的责任,我从来没有怪罪过你。有始无终,也总好过从未碰头,不是吗”
柳生寒十三岁时被父亲、“东瀛”幕府大将军柳生一刀入质大宋,一年后两国修好,柳生寒重获自由,在回国前夕结识了浣纱女林可儿,留下了一段孽缘情债。参见七夜雪卷第一、二章
也正因为柳生寒的身份特殊而又敏感,当初柳生寒投入“青衣楼”门下时,布青衣曾指令辰源将柳生的身世资料秘而不宣。参见凤凰台卷第一章
夜更冷,唐晚晴背上冷汗津津:“我、我”她的嘴唇开始颤抖:“我想,两位青梅竹马久别重逢,一定会有好多知心的话要叙,似乎我可以先告退了”
“你没地方可以躲的。”柳生寒的声音比冬夜还要冷:“萧扬眉的为人你该很清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现在你已经背叛了他,你引诱落花轩的好手萧六,勾搭成奸,合伙盗走萧扬眉瞒着他主子童贯、藏匿六年之久的骷髅盖,你股下包括萧六在内的采花一窝蜂同党也消灭殆尽,你以为你的表哥情人这次还会放过你吗”
唐晚晴脸上的笑开始渐渐凝固,最后变成了死灰色:“萧扬眉几次三番地花言巧语哄骗我上床,他答应我会休了顾流鸢那个矮女人,会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娶我做落花轩的少奶奶,结果呢
结果他一次一次的失信,一次一次的玩弄我的身体,欺骗我的感情,我瞧不起他,更瞧不起自己,我自甘堕落,我作践自己,我一个堂堂名门闺秀,去做了倒采花的女淫贼,我要淫遍世上所有的好看男人,我要报复给萧扬眉看
是我勾引了萧六那个色鬼,拉他下水进入采花一窝蜂集团,是他帮我把骷髅盖从萧扬眉的密室里盗了出来。
萧扬眉当年从大风堂开镖局的张大威手里得到骷髅盖,并未打算交给童贯,而是编造了一个借口推搪了上去,因为他也有野心,他也想利用骷髅盖传说中的力量,建立自己的皇朝霸业。老奸巨猾的童贯当然不会相信萧扬眉的借口,所以他在落花轩收买安插了不少死间密谍为他打探异宝的下落,这些人其中就包括萧六。
这五年多来,萧扬眉竭尽心智,也没有找出骷髅盖称霸天下的秘密来,不免有些泄气轻心。而萧六经过长达五年的暗中观察和等待,也才有机会趁萧扬眉去找寻离家出走的妻子顾流鸢之机,偷偷进入密室盗宝得手。
本来我二人想携宝远走高飞,找一个僻静之所躲藏起来,等风声过后再露面徐图大事。哪曾想一出苏州就被消息灵通的道上人物盯上。为了保命,我听从了萧六那死鬼的话,改变原有的主意,将宝物奉献给一直念念不忘的童贯,以求个安身立命的富贵路。
为了能安全到达京师,我把在采花一窝蜂的股下兄弟也叫了来暗中保护,胡家那两个小妮子不知好歹的跟了来,被萧六他们八个轮流上了一通,又设局来害可儿姑娘,这都是我的不对。”
说着话,唐晚晴将背在萧六身上的黑箱子解下推了出来,哀求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东西就在这,求求二位,放我回蜀中吧。”
“即使他们放过你,”门外一个声音冷冷的道:“我也不会放过你这个贱人。”
唐晚晴打了个哆嗦,柳生寒摸了摸腰间“倾城”短剑的剑柄:“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萧扬眉萧少主么”
在暗影里站着的一个佩剑的瘦削人影瞬间动了一下,躲到灯光映不到的更黑暗处,身体飘忽得像一条在风里不能自主的柳条:“我就是萧扬眉。”
冷若雅一听到这个名字,她一看到这个人,就全身无力,好像他是他致命的死穴,永久的伤。
唐晚晴赔笑:“萧郎,都是萧六的主意,我也是被逼的”
萧扬眉原本英俊的脸庞,满是阴沉的乌云,冷漠的逼视着口不择言的就如情人,不发一声。
“你不要杀我,以后表姐再不跟流鸢妹妹争风吃醋了,我情愿做小,我和流鸢妹妹一起侍候你”
唐晚晴步步后退,萧扬眉紧紧进逼,忽然,唐晚晴发出了她的救命绝招:蜂刺
蜂刺,是蜜蜂唯一的武器。那种从醉人的甜蜜里炼化出来的武器,总是在敌人最没有防范的时候发动攻击。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唐晚晴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哀求,心肠硬如铁石的表哥萧扬眉都不会放过自己,与其自己死,不如送他去死
于是,唐晚晴选择冒险一搏
在两情相悦的日子里,醉入爱河的唐晚晴为了留住萧扬眉不安分的心,不顾族规,偷偷将自己所会的“唐门”暗器一股脑的交给了见猎心喜的情郎萧扬眉。
她会的,他自然也会,而且更精。
所以用原有的暗器术射杀萧扬眉,那是几乎不可能的。
因此,唐晚晴用上了混迹“采花一窝蜂”时学到的杀人绝技“蜂刺”,那是她用身体贿赂其他七位蜂王才得到的技能。
天下最毒的三件东西,“蜂后”唐晚晴已经占了其中之二。
萧扬眉眼前一亮,再突然一暗,有一道金黄色的光芒自唐晚晴袖子里发出。开始时只是一道光芒,瞬间又分散为数十道、数百道,速度惊人。
萧扬眉似乎吃了一惊,他拢着的手突然展开,也就迎上了唐晚晴暴进的身体。
唐晚晴手里的武器,与其说是“剑”,倒不如说是一支更粗更长的金针,她就是以这样一支巨针斜刺进萧扬眉的面门。
萧扬眉惊叫着拔出了自己的“扬眉剑”,剑光像一场缤纷凋零的花雨。
萧扬眉的剑光发出的时候,唐晚晴那支甜蜜的“蜂针”已经陡然刺入他英俊不凡的脸部,但萧扬眉临危发出的“扬眉剑”,还是让她感受到了那剑锋的锐利。
唐晚晴被剑气所伤,她只有挽着黑箱飙飞,她一飞丈六,自萧扬眉头顶飞了过去。
然后,冷若雅就看见一条瘦瘦小小的人影,包裹在一团春雨甘霖般剑气,迎着唐晚晴逃逸的方向飞了起来。
唐晚晴纤细高挑的腰身,被迎面而至的剑气划开了一道口子,一串扇面形状的血珠,犹如下了一场赤色的红雨,满空飘洒。
“流鸢”萧扬眉看清那矮小女子的面容,激动的道:“幸好夫人你来得及时要不然就被那贱女人跑掉了,快把宝物拿给为夫”
身材瘦小,五官精致的顾流鸢看了一眼表情复杂的冷若雅,将身体挨近受伤的丈夫,哀哀怨怨的道:“是啊,我这明媒正娶的妻子,总要比外面那些野女人对夫君好一些的”
说着话,顾流鸢面容淡定的将手中短剑递进萧扬眉的心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