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我的身上。我立在当地,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刹那之间,小怜那含羞带嗔的微笑、沿途体贴周到的服侍、种种古怪异常的行径……无数的点点滴滴,一齐都涌上了我的心头。
严素秋的面庞之上,又浮起那种我所熟悉的似嗔非喜的神情,只听她说道:“小怜她跟随在我的身边,涉足人间俗世,已有百年之久。我只当她是个心地纯良的小丫头,却没有想过她法力粗浅、定性不足,早已是受到了七情六欲的声色之扰……我尚在教坊之时,每次受众人追捧瞩目,她的神情便会有几分古怪,我以为她不惯与人相处,从来不曾在意……
在遇见十七之后,我心中只将十七当作妹子,却没有想到小怜竟一直将她认成男子,她因爱生嫉,由嫉生恨,居然转而依附水玉人,欲将十七置于死地……”
她幽然一笑,道:“她还问我,为何我严素秋一生下来便能得遇东君,轻轻松松地得道成仙?便是自甘沦落为妓,也一样的众星捧月,博得无数男人的爱慕?甚至是流落山野,还有东君的再三眷顾……而她小怜却只得一生一世,都活在我的阴影之下,没有人关心她心里的想法,甚至连她心爱的男人……”她望了我一眼,我的脸顿时羞得通红,她方接下去说道:“连十七,也与我最是亲近,却不肯多看她一眼……”
微风徐来,严素秋低低的语音,在风中越是缥缈不清:“百年以来,我执着于自己的梦想,可真的没有发现……原来她的心中,竟是这样的寂寞无依……”
她顿了一顿,道:“万世皆寂寞,岂独她一人?小怜既是勘不破、忍不得,便是再修道一万年,只怕也是难成正果……所以她自尽的时候,我……我没有拦她……”
伤情之冢
良久。
敖宁突然走上前去,在石棺所处的墓穴之前,略一迟疑,停下了脚步。我微微吃了一惊,不知他意欲何为。在微凉的风中,他冠上的碧海明珠闪动着一点晶莹的光芒。只见他默默地推开了已盖好的石棺的棺盖,石棺之内,正是那静静沉睡一般的李青婵。
他转过身来,叫道:“夜光夫人……”他没有再说下去,然而夜光也没有任何多余的疑问,她缓缓走上前去,用颤抖的双手,将那株红药,轻轻地放在棺中李青婵的身侧。
沉闷的“喀喀”声响了起来,棺盖在敖宁的法力推动下,缓缓地阖上了石棺。李青婵沉静美丽的脸庞,还有紧紧依偎在她的身边的、那株萎黄枯死的红药……渐渐地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之中。
“嗒”地一声轻响,所有人都忍不住身子轻轻一抖。却是棺盖两边的石钮,轻轻扣合在了一起。棺内的世界,陷入了永恒的平静和黑暗之中。
敖宁站起身来,双手张开,口中念念有词。一股极大的旋风呼啸着平地卷起,带动无数层细碎的黄土,那赭黄的土粒掺和在风中,连那股旋风都仿佛变成了赭黄的颜色。刹那间,天地昏暗,万物无光,眼前只恍惚看见飞沙走石,耳边却唯有那巨大的风声,在呼啸呜咽不已。
风声平息下来,天地万物才又渐渐恢复了明丽的颜色。然而我们眼前已再也没有石棺和墓穴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高大结实的坟冢,和一地狼藉的土石。
东君走上前去,俯身从冢前扶起被旋风卷来的一块四尺来长的青石条。他端详石条良久,突然运指如电,在石上飞快地写起字来。
末了,他双袖一振,劲风顿起,满地土石哗然一声被吹了开去,唯有那青石条凌空飞起,“啪”地一声,稳稳当当地插入了冢前黄土之中。夜光从严素秋手中,将描金匣子接了过来,紧紧地搂在了怀中。
我凝神望去,只见那青石条上,深深镌刻有两个凝重而又不失洒脱的篆字:“情冢”。
只听夜光低声喃喃说道:“情冢……嘿嘿,情冢、情种,到底是葬情之地,还是情之所钟的孽种!”我吃了一惊,忍不住问道:“夫人,你……你在说些什么?”
夜光含泪看着桥下的流水,呜咽道:“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初我根本不该……若当真让他跟随他那负心薄幸的爹娘去了,倒还是一件幸事……”
我见她神情犹如痴狂一般,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怜悯,低声劝道:“夫人,你不要再伤心了,咱们回龙宫吧。父王他喜欢你,当时遣你出宫,想必也不是出自于他的本意……你现在若是回去了,他定然是……欢喜得很。”
夜光蓦然转过头来,死死地盯住我,那种古怪颠狂的神情让我不禁有些莫名的害怕:“回龙宫?去做你父王有名无实的妃子么?嘿嘿,十七,你这样得你父王的宠爱,难道不知道在你父王心中,根本就没有我们这些来自四海的所谓美人,而只有……只有那个当初救过他的,叫做小荷的凡人女子!”
我张大了嘴巴:“什……什么?夫人你也……”夜光冷冷一笑,说道:“你父王他哪里是对我有男女之情?只是将我视若知已一般,我知道小荷之事,也没有什么好稀奇的。十七,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么?以我夜光宁死不折的性子,当初为何竟会听从你父王的话,乖乖留在东海龙宫,做一个侍奉他的妃子?”
我摇了摇头。确实,夜光夫人之美,虽然号称是水族之一;但其性情之刚烈也是水域闻名。当初父王先遣去抢亲的蛟族勇士,就曾被她打得落花流水。后来不知父王跟她谈了什么,她居然就肯嫁到龙宫,不知羡煞了多少水族贵侯。
夜光美艳璀璨的大眼之中,闪出一道寒冷的光芒:“哼,因为当时我狂性大发,杀死了我的丈夫和儿子!”
我悚然一惊,一时间不知所措,只是呆望着这个曾被我尊称为“夫人”的女子。严素秋倒吸一口冷气,道:“夫人,他们纵有千般不是,又与我族不同,然而……毕竟系是血亲啊……”
她身边立着的,正是穿月白轻纱,系着藕色裙子,清丽不可方物的荷花三娘子。此时也轻呼一声,说道:“夜光姐姐,你……你也真是心狠得紧。”
夜光幽然一笑,神情中却是说不出的阴郁苦涩之意。只听她道:“三娘子,我可比不得你有福气,居然有个知冷知热的相公。”
荷花三娘子脸上一红,低下头去,道:“大姐,你……你又来取笑人家。”
夜光幽幽道:“所谓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三娘子,你与你相公夫妻恩爱,鹣鹣情深,哪里知道这世上男子,尽多是无情薄幸之辈……”
此言一出,只闻严素秋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东君眉头一皱,本待要出声说话,但回头看了一眼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