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妆台,脸盆架子。。。
这些东西早就淹没在了茫茫的记忆当中,可是,如今却活生生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这就是一场梦吧?锦华抬起手来使劲掐了自己的手臂一把。
生疼。疼的眼泪又想掉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三小姐觉得身子都坐的麻木了,才皱着眉动了动,慢慢的抬腿下了地。
她蹬上了床边的一双青布绣红荷花的布鞋,顾不得双腿还打着颤,顾不得身子还有些轻飘飘的,就径直走向了墙角的梳妆台。模糊的铜镜里立刻出现了一张稚嫩的白皙又消瘦的脸庞。
她抬起手愣愣的摸上了自己的脸,忽然又一下子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眼泪从手缝里汹涌的流出来,不一会儿就打湿了她月白色的绣着百合花的衣襟。
这时,一个三十几岁的美貌少妇疾步走了进来,诧异的看着自己正嚎啕大哭的女儿,迟疑的问道,“锦华,你,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么?”
锦华听到声音,倏的转过身来,看到眼前人,就张着嘴楞住了,连哭也忘记了,脸上犹带着泪痕。
刘家的二奶奶曾氏长的很是标致,秀眉杏眼,身材纤浓合度,气质优雅,是个难得的美人。从相貌来看,勉强算得上清秀的刘三小姐其实并不太随她母亲。
忽然,怔愣半晌的三小姐一下子扑过去,一把就紧紧的抱住了二奶奶的腰身,把头埋到了少妇怀里去,连声的叫着“娘”,又大哭起来。
少妇显然对女儿的这种亲近极不适应,僵着身子,??挲着两只手不知如何是好。过了一会儿,看女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也有些心疼,终于犹豫着把手放在了女儿头发上,一边摩挲一边低声的哄。
锦华又哭了半天,觉得眼泪都流干了,才止住了悲声,抽泣着抬起头来定定的打量着眼前人。
二奶奶莫氏被她看得浑身难受,强笑着问道,“你这丫头,今儿个是怎么了?是不是前两日发烧把你给烧糊涂了,怎么这么看着为娘啊!”
锦华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微微撅了一下嘴,下意识的张嘴就顶了回去,“我当然要好好看看娘了!谁叫娘只忙着照顾弟弟,都不管我!”
女儿虽然经常跟自己闹别扭,可一般就是冷着脸不说话的闹脾气,从没有如此这般直截了当的把事情摆到台面上过。
自己哪里就重男轻女了?女生外向,闺女早晚就嫁出去了,那一颗心就只向着外人了。自己同丈夫两个这一辈子还不是要靠着儿子的?!
只有指望着儿子才能光宗耀祖,长大之后功成名就,才能让自己在大房面前扬眉吐气,杀杀他们的威风!让所有人都看看,让他们后悔当初小瞧了我们二房!让他们不顾脸面的求着我,在我面前低声下气,才能一雪我这些年所受的委屈!
------------
第二章重来2
只有指望着儿子才能光宗耀祖,长大之后功成名就,才能让自己在大房面前扬眉吐气,杀杀他们的威风!让所有人都看看,让他们后悔当初小瞧了我们二房!让他们不顾脸面的求着我,在我面前低声下气,才能一雪我这些年所受的委屈!
闺女能有什么用啊,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
再说了,自己生的孩子什么样自己还不清楚么?这姑娘生来沉默寡言,脾气又随了他爹,又轴又倔,不够大方,出门更是畏畏缩缩的见不得人,没有点伶俐样子,每每都让自己恨铁不成钢,自己又怎么能爱得起来?!
二奶奶极是爱面子,没想到一向悄不作声、貌似乖顺的女儿居然给了自己一个没脸,脸色霎时就变了,一把就推开了女儿,恼羞成怒的厉声呵斥,“你这是什么话!这是你这做女儿的应该说的话么!居然吃起你弟弟的干醋来了!你就是这样做人女儿、做人姐姐的么!”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锦华,冷哼了一声,“我看,你这病倒是好利索了!昨天还烧得稀里糊涂的,今儿个病刚好就有力气来气你娘了!哎呦,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冤家啊!”
咬着牙说了一通,自己气的脸色通红、直喘气,又找不出话来再骂,只好甩手就走,摔得门板叽哩桄榔一顿乱响。
锦华被她娘给推了个趔趄,她身子还虚着,幸亏匆忙间抓住了椅子靠背,否则一定会摔个倒仰。
等二奶奶摔门走了,她还愣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冰凉,半晌才苦笑了一声,低声嘟囔了一句,“娘啊,您还是老样子啊,还是那么偏心!”
说着话,锦华忽然又高兴起来,“别管您怎么偏心,对我不好,您还是我娘!只要您好好活着,就是偏心我也认了!”这么想着,眼眶不禁又湿润了。
自己以前是一直怨恨娘的吧?出嫁前便跟娘关系不好,出嫁后更是不大回娘家,心里的芥蒂一直都在。直到自己有了亲生孩子,为了多病的儿子操碎了心,结果最终也没能留住那孩子的命,亲眼看着孩子。。。
直到经过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才算是慢慢的理解了一颗做母亲的心。直到自己当家做主,为人妻母,才真正理解了母亲的苦衷。
可惜,子欲养而亲不待。。。自己最为遗憾的就是没能有机会解开母亲的心结,结果,母亲可以说是含恨离世。母亲走的时候,是痛苦的吧?是绝望的吧?否则,又怎么会选择了那么一种方式。
三尺白绫,一身红衣。。。
想起前世母亲去世时的情景,她的手禁不住的抖了起来。
多好,多好啊现在,母亲还在!多好!
一转眼,她的情绪霎时就高涨起来,抬手把脸上的泪痕大力的擦了一下,自己到脸盆架前撩着水哗啦哗啦的洗了一把脸。
她用雪白的布巾把脸一擦,神清气爽的叹了一声,然后慢慢的开始在屋里踅摸。
屋子只有小小的两间,里外间连个遮挡都没有,进了门就一览无余了,但却打扫的干净整洁。摆设也极简单,只有必备的床、桌椅和箱笼等物。锦华却跟从没见过似的,一件件的仔细的摸,一边摸一边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仿佛刚才哭的昏天黑的不是她似的。
梳妆台本就斑驳,台面上却还有个明显的大洞。
锦华见了苦笑一声,拉开抽屉,果然就拿出了一把黑铁的剪刀。她单手像拿匕首一样握着,剪子尖朝下,对着那个洞比划了几下。自己那时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是经常这样用剪刀戳着梳妆台发泄的吧?
那时冰封的记忆忽然一下子都鲜活了起来,让锦华的心激动的扑通扑通直跳。
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