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 / 1)

散文杂拌 周远廉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了解渴,那是个交流信息、洽谈生意、约朋会友的交际活动场所。说句新词儿,是搞公共关系的方便所在。

茶馆当然也是娱乐场。在旧社会,拉车的、赶脚的,大徒弟、小力笨,只要一天能混饱两顿窝窝头,腰里有俩闲钱,也想找点乐子。大剧院、跳舞场跟他们钱袋和喜好都没缘分。走进茶馆,一毛钱泡壶高末,二分钱听个段子。这点享受费用还花得起,也花得值。不能管这叫资产阶级生活方式!

有听的,自然要有唱的,而适合茶馆演出的莫过于曲艺评书,茶馆就又成了艺人献艺和练艺的场地。翻翻曲艺老艺人的自传或简历,有几个不是从茶馆里先唱出名的?我走“背字”的头几年,白天劳动完了,夜夜去茶馆听评书。今天能写两句“京味小说”,实在是从茶馆得益匪浅。就这么个群众活动的去处、大众娱乐之场所,说声绝迹,居然就消失了几十年。您说茶馆得罪谁了?

近两年跟着人“办洋务”,有机会走出国门,反倒能坐坐茶馆了。香港的“陆羽茶楼”,我有机会就去。看到香港的电影明星、新闻名人也常在那儿品茗谈事,也算古为今用。纽约、洛杉矶的茶馆我也去过,倒也座无虚席,并不比咖啡厅买卖差。小胡同里的咖啡厅也比中国新引进的时髦咖啡厅地道,不光咖啡地道,排场地道,唱的流行歌也是原装货,可那儿照样有中国茶馆。我问一个弄电脑的美国朋友:“您是地道的洋人,怎么不去喝咖啡要喝茶?”他说:“我喝咖啡,也喝茶。这是两种不同的享受,不光味道两样,而且是两种不同的文化气氛。品品茶,听听评弹,领略一下东方情趣,生活不更多彩吗?喝完了仍然去摆弄我的电脑,有何不好?坐茶馆不碍现代化。”

当时我就想:我们在引进西方优秀的科学文化的同时也引进了咖啡厅和酒吧,这当然挺好(就是贵点!)。外国的茶馆是从中国传去的,生意不错。咱能不能来个出口转内销呢?

我把这想法对朋友说,人家都笑我,说是“你这套想法跟你的小说一样,全是翻过去的一页了。现在人们要喝‘可口可乐’,‘雀巢咖啡’,跳霹雳舞,唱流行歌。谁进茶馆听大鼓书啊?落后,可怜,可悲!”

正当绝望之时,想不到凭空跳出个尹盛喜来!尹盛喜带着几个待业青年卖大碗茶,几年间发了大财,如今握有千百万的资财,成了“北京大碗茶商贸集团公司”总经理,当上了“北京市劳动模范”,荣获“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要说新潮,也够新潮了。他竟投资把这个“老舍茶馆”在前门箭楼旁边开起来了。开张几天,座无虚席,许多几年不见的老朋友都在这儿见面了。我来的这天,正碰上孙书筠和关学增来参加演唱。这两位都年岁已高、息影舞台了,怎么也来凑这个热闹?孙书筠说:“我唱了一辈子京韵大鼓,爱上了这门艺术,我怕它绝了。我这个年纪,说不定哪天就走了。趁着能活动,多为振兴曲艺作点实事。茶馆开张为曲艺提供了演出场地,咱出点力帮它发展兴旺起来。”关学增说得更绝:“近来常有人打听,关学增这人还有没有?我怎么没有哇?这不好好的吗?有,怎么没听见他唱?我这几年没唱,你上哪儿听去?退休了,我不能去给人家添乱,可我还想唱。有这个茶馆就好了,没事咱们就来聚聚,爱听的听,爱唱的唱。这也是一乐!”

也许有人说:坐茶馆的这套生活方式已经过时了,维持不久。黄瓜白菜,各有所爱。有人爱去咖啡厅,就有人爱坐茶馆。还是那位洋人说得在理:“坐茶馆不碍现代化。”

至于能否维持长久,这就难说了:认真办点事很不易,这茶馆目前也还有不少难题。别看尹经理卖大碗茶能挣钱,卖小碗茶可要赔本。好在他明白这是在做文化投资,搞精神文明建设,有了赔钱的准备。话说回来,有这么多热心人帮助它,支持它;群众——就算是一部分群众吧,需要它,也未见得就没有前程。北京还是有个茶馆好。“老舍茶馆”是个好兆头!尹盛喜,您真有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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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行侃戏

今年是徽班进京200周年。这200年间我赶上了四分之一,回想50年前看京戏的情形,觉得这半个世纪以来,不管是唱戏还看戏都有好大变化。

首先是看戏的方式、环境变了。

50年前看戏,大致在两种场合,一是进戏院,一是看堂会。

堂会是私人演出。总是有财势的人家才办得起。也就是交往广、应酬多的人才看得上。堂会上名伶荟萃,好戏连台,这么好的欣赏机会,是花钱进戏院办不到的。花钱看戏要看得过瘾,只有看义务戏。义务戏多是公益性质,如救济黄河水灾、农村蝗灾。到这时著名演员们就可以放开门户之别,齐集一堂,各显身手,合作演出。目的为了集资,票价定的很贵。也不是一般平民小户能看得起了。不过凡事都不能严丝合缝,热心看戏而又阮囊羞涩者,总会有空子可钻。办堂会者既是大家,为了摆阔求热闹,总要飞帖撒网,来贺喜拜寿者并不见得全认识。看样穿着还整齐,又面带笑容者,执事人决无挡驾之理。即使明知是混进来听戏的,也多半睁一眼闭一眼,乐得个和气生财。我有个朋友在旧社会当小报记者,看过许多堂会戏,没有一家是和他有交情的。毫不相识人家办堂会,他只要预备个小红封,装进两元礼金,口称道喜,进门后就坐下看戏,据他说“这比买票上戏园子便宜”。

……但这究竟还是少数人的事,大多数人看戏仍是到戏院买票。

那时戏院分三六九等,观众有三教九流。阔人有阔人的享受,穷人有穷人的消遣。可以花十块八块大洋看戏,也可以花三大枚两铜子看戏。50年前,除去几个高等的新式戏院,一般的戏院还不讲对号入座。门口虽有售票处,却并不凭票入场。想看戏尽可以大摇大摆地进去,看着哪个座位好坐下来,掏钱交给身后的茶房就行了。碰上戏码好,会发现凡是好座位上全扣上个茶碗,表示已有人占领。这也用不着失望,更不必打退堂鼓,只要把几个零钱往茶房手里一塞,他马上就会拿掉一个茶碗请你坐下。这种一切向钱看的资本主义行径,当然弊端极多,倒也有他灵活的一面。不过一不小心也会上当。我上小学时攒了多少天点心钱为了去看一场戏。一时粗心,把开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