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1 / 1)

散文杂拌 周远廉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子,还有几位在全国颇有名气的大明星,比如与石辉搭档的白文,演《秋海棠》出名的郑重,洋戏可以演《前线》、《俄罗斯人》,大戏可演《雷雨》、《李闯王》,平日业务演习,基本功的训练都较重视,艺术空气较浓,作风上么也多少有点文艺工作者的浪漫劲头。有些人还有点个人癖好,比如我们的画家彭彬,不论发了什么军装,他自己一定要改一下,主要工程是把帽檐加长,领子放大,还有位潘今席,他怕背背包沉重,总是把被子的棉花拆去,打背包时用秫秸扎成架子,外边包上被单,作成一个空壳。当然碰到开会时,别人坐在背包上他只蹲在地上,蹲久了就会假装上厕所出去休息一会儿。这些我们只觉得有趣,并不看成是什么缺点。这些人不少是我的偶像,我曾有意无意地模仿一二。到了师宣传队这就不行了,这里是严格的军事作风。我的有些习惯就成了自由散漫、军事观念不强的缺点,我觉得人家对我要求过苛,其实人家还是格外客气的。我对愿坚的不满其实是误会。

没多久,这误会意外地解决了。

开始了宿北战役,头一天出发,当夜就行军120多华里,从鲁南一口气走到了苏北,走到80多里时我的腿简直就不像是长在我身上了。每迈一步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气,脚一落地就痛得咬牙**,王愿坚看了看我,悄悄到指导员那里说了几句什么,指导员就叫住我,要我伏到他背上去要背我前进,我认为这是寒碜我了,坚决予以拒绝,指导员就把小丁背走了。我正背着背包一步一拐往前挪,忽然有两只手伸进我的两肩,抓住了背包带,不由分说把我的背包抢了过去,驮在了自己的背包上,我一看,就是王愿坚。我强充英雄地说:“不用,我可以……”他说:“我知道你可以,这是头一天,明天还要行军呢,你留点力气给明天吧,我比你大,吃的也比你多,这在我不算啥。”其实我早就背不动了,就顺坡下驴,把背包给了他,心里觉得以前对愿坚的反感有点过分了,我真怀疑,他要不给我背背包,这最后20里地我能不能坚持到底。

从这开始,我和愿坚也有话说了,并且越来发现他的长处很多,比如,我唱歌跑调,他不跑,到了驻地看房子,借铺草他动作比我麻利。小组会上我把这些优点提出来并表示愿意向他学习,他却说:“你的优点更多,在业务上我要向你学的多了,这么小就能写剧本啦,我多久能学会?”终于我和他也成了朋友,过了许多年后,有次在北京我和他谈起那时的事来,他说:“那时你说你要写剧本,我们就都依你,你写的我看了,算个啥玩意呀,俺就装糊涂,不打击你的情绪就是了,就你自己认真当回子事。”说完我们大笑,我才觉得愿坚当时最大的优点是比我成熟。

后来我们回到了野战军政治部。在整个解放战争期间,和愿坚他们还经常有碰面机会。1947年刘邓部队从大别山转战到河南,我们曾一起到豫西一带去慰问。受到刘邓首长的鼓励,洛阳战役,开封战役,我们都在同一条战线上作宣传工作。渡江之后,我们在南京,他们进了浙江,见面少了,后来我调整到北京,并且离开了部队,就没再见过他。1954年再见到时,他已在总政***编《红旗飘飘》了,我觉得那是件很繁杂,很辛苦,甚至有点枯燥的工作,可是他干得任劳任怨,而且接二连三看到他的《七根火柴》、《党费》等作品发表出来,思想性艺术性在当时都算得上革命历史题材小说的顶峰作品。我着实为他高兴,也有些纳闷,愿坚平日拘谨理智,他的作品怎么这样感情丰富,这么生动活泼,这么有灵气,这里有什么秘密?另外他又是什么时候学会写作,并把文字功底打得这么扎实的呢?我们从小当兵,上学的机会都不多,我只上过4年小学,愿坚比我多些,但也有限,他当分队长时不过17、8岁,已经有好几年军龄了,他能比我多上儿天学呢?在战争时期我自学文化和写作,发了几篇稿子,就自我膨胀,到处张扬,现在才知道人家王愿坚闷声不响埋头苦干,比我有出息多了,这对我实在是个教训。从此对愿坚我又多了几分尊敬。这一段时间,我们常见面,多半是在各种会上,有时也在双栅栏总政***的宿舍,每逢我称赞他的作品和刻苦,他总是说自己不行,这时我已不认为他是“假积极”了,而是极佩服他这种谦虚的品德。他对我的创作不仅当面给了许多鼓励,在背后也曾为我某篇作品被误解而替我辩白。

反右开始后,周扬同志曾找文学界几个年轻人谈过一次话,关照一下大家,要严于律己,谨于言行,实际是爱护与保护的意思。我和愿坚都被召去,那天很热,所有的人都短袖薄衫,唯独愿坚是全副军装,还扎着武装带。我说:“这个天你怎么还穿这个?”他说:“部长召见,哪能随便呢?”我问他在干什么,他说打算写一篇小说。听周扬同志谈话后,想先放一放再说了,先整顿一下思想,等有时间你上我那去,咱们细谈。没想到从此一别就是20多年,因为我不久就成了右派,离开正常的生活轨道了。这20多年中我只有两次想起过他,一次是1958年反右倾时,他有篇作品被批了,说是他宣扬资产阶级人性论,我很奇怪,心想王愿坚别的毛病有,可跟资产阶级怕是很难沾边吧?他干嘛要反对无产阶级专政呢?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我不是连自己怎么成的资产阶级右派分子也没想清楚吗?再一次想起他是*****时,又从油印的传单上看见他的种种罪行了,这一次倒很容易就想明白了,我很为他担心,因为我知道他是个谨慎小心,自制自尊的人,不像我这么脸老皮厚,经打又经踹。我怕他想不开,受不住,心想如有机会见面我要和他谈谈我对诸如此类事的看法,哪知我们再见面已是十一届三中全会了,这些已用不着再说,于是又和20多年前一样,说些创作打算和生活体会之类。

40多年,我和愿坚就是这样的淡淡的交往,见了面推心置腹,无话不谈,不见面也很少找机会故意相会。从来没亲昵过,也从来没有疏远过,平时相忘于江湖,根节上又会互相想到,从病房走出来,我才感到失去了多么难得的一个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