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1 / 1)

行者无疆 周远廉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等于拒绝大量活动在这里举办,因此,各国民众很少有机会听到它。人们更多地知道日内瓦和苏黎世,每天不知道有多少旅客乘飞机到这两个城市,下机后立即转乘汽车,长途跋涉去找首都。

这连想一想都烦不胜烦。

瑞士是世界上最富裕的国家之一,又是国际金融中心,首都没个机场实在有点荒诞。问原因,瑞士朋友不好意思地耸耸肩,说这是伯尔尼公民投票的结果,他们怕飞机降落声太吵。

“还有更奇怪的呢,”这位瑞士朋友说:“联合国欧洲总部在日内瓦,日内瓦在瑞士,但瑞士恰恰不参加联合国,也是公民投票的结果。”

不想缴联合国的会费倒也罢了,我听这儿的几位中国学者说,最不可理喻的是一些早已经过充分论证的大型交通项目,多年的基础工程完成了,大笔经费也用了,一投票却被否定,投票者多数是不出门的农民,否定的理由既琐碎又具体,但只有这样的理由才能左右他们。

我觉得老是拿着这样的事情进行公民投票,看似民主,恰恰违背了支撑民主精神的理性原则。在一个个人声鼎沸的投票之夜,当那些显而易见的自私考虑一次次压倒了那些着眼于整体尊严的决策,瑞士也就暴露了自己在精神文化上的贫乏。

它确实很富,富在近一百多年,主要出于一种生存策略。由此,出现了它的文化积淀和经济地位之间的严重反差。它在现代城市生态外壳中,依然澎湃着村社式的原始民主情绪,结果只能不断地让人瞠目结舌。

它让我联想到一些快速富裕起来的农民企业家,有充分的生存智谋,却缺少足够的文化道义。后来逐渐听说,瑞士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虽然中立却与纳粹德国有隐蔽的经济往来,而近年来又位居发达国家对贫困、受灾国家外援比例的末位,我也就不奇怪了。它缺少另一种更重要的富裕,因此虽然频频得利,却又频频露怯。

我不知道它是否已经自我觉察,昨天晚上还特意写了一段话相送:

骄人的富裕培养了你的自负,百年的成功鼓励了你的保守,长久的安宁增加了你的琐碎,太多的福利吞食了你的追求,缺少文化积淀和精神主轴,你的美丽中埋藏着太多的隐忧。

但这段话只是发送到香港凤凰卫视播出,华人观众听听罢了。那么,这段话中的“你”就应该改成“它”。只是这样一改,也就变成了躲在人家背后的说三道四,不大光彩。

每个国家各有自己的命运。与瑞士相比,很多国家在近百年间连遭厄运,例如,或蒙战火荼毒,或受恶魔统治,或被贫困控制,但是灾难也会养育另一种成果,何况有些国家还有辉煌的精神文化遗产。瑞士常常从反面证明那些国家毕竟根基深厚,就像一个暴发户常常在某些生活细节上反衬出别人并不寒碜。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中立的意义已不存在,幸好有冷战使它勉强延伸;现在冷战也已过去,中立完全失去了身份。那么瑞士,在往后的日子里,你将会有什么动静?

我只想提醒,世上有很多事情是中立不得的。人类在抖落各种历史对抗之后必将重新面对最本质的矛盾,即文明与野蛮、善良和邪恶、和平和恐怖、正常与极端的矛盾,在这些矛盾前面,最需要的,恰恰是你比较缺少的文化道义。这儿容不得生存计谋,这儿来不得暗通关节,这儿不存在中立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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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隆的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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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士小,无所谓长途。从伯尔尼到洛桑,本来就不远,加上风景那么好,更觉其近。

然而,就在算来快到的时候,却浩浩然荡荡然,弥漫出一个大湖。这便是日内瓦湖,又叫莱芒湖,也译作雷梦湖。我们常在文学作品中看到这些不同的名字,其实是同一个湖。瑞士有好几个语言族群,使不少相同的东西戴有不同的名目,谁也不愿改口,给外来人造成不少麻烦。但日内瓦湖的不同叫法可以原谅,它是边境湖,一小半伸到法国去了,而且又是山围雪映、波谲云诡,丰富得让人们不好意思用一个称呼把它叫尽。

前几天拜识的苏黎世湖美则美矣,还不至于让人一见之下便起赖着不走的念头,而日内瓦湖便粘人多了。只可惜日程不许,我们在心中一会儿诅咒一会儿祈祷,希望出现奇迹般的理由留下几天。越往前走景象越美,而大美本身就是停步的理由,但大家面面相觑,似乎还缺少最后拍板的那一槌。

终于,槌子响了,我和伙伴们看到了湖边的一座古堡。在欧洲,古堡比比皆是,但一见这座,谁也挪不动步了,于是哐当一声,槌下如锤。

为使逗留的时间长一点,先得找旅馆住下。古堡前有个小镇叫蒙特尔,镇边山坡上有很多散落的小旅馆,都很老旧,我们找了一家最老的入住,满心都是富足。富足感大多因“横财”而起,而所谓“横财”也就是计划外所得,我们在计划外揪住了一两天,可以毫无工作压力地亲近古堡和大湖,得意得不知该把脚步放重还是放轻。

这家旅馆在山坡上,开车上去已十分吃力,下车后便见一扇老式玻璃木门,用力推开,冲眼就是高高的石梯。扛着行李箱一步步挪上去,终于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柜台。办理登记的女士一见我们扛了那么多行李有点慌张,忙说有搬运工,便当着楼梯仰头呼喊一个名字,没有答应,又一迭连声地抱歉着为我们办登记手续,发放钥匙。

我分到三楼的一间,扛起行李走到楼梯口,发现从这里往上的楼梯全是木质的,狭窄、跨度高,用脚一踩咯吱咯吱地响。我咬了咬牙往上爬,好不容易到了一个楼面,抬头一看标的是“一楼”,那么,还要爬上去两层。斜眼看到边上有一个公共起坐间,不大,却有钢琴、烛台、丝绒沙发、刺绣靠垫,很有派头。

天下万物凡“派头”最震慑人,我放下行李轻步进去,立即断定所有的摆设都是陈年旧物,只是收拾得非常干净。这种判断衍生出了另一个判断,那就是别看这个旅馆今天已算不上什么,在一百年前应该是欧洲高层贵族的驻足之地。他们当年出行,要了山水就要不了豪邸,这样的栖宿处已算相当惬意。算起来,人类在行旅间的大奢大侈,主要发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