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侏儒开了大门。
一股潮湿的气味扑鼻而来。
老庆亦步亦趋地跟着小侏儒走着,整个大院死一般的沉寂,黑洞洞的。
老庆的眼前出现一幢古老的三层洋楼,房子很大,看上去破败不堪,但结构却很牢固。因为很久无人居住,花园里到处荆棘丛生,杂乱无章,还有假山亭子,一看便知以前曾有大户人家居住。蓦地,有几只乌鸦在房顶上起落盘旋,还发出一声声凄惨的叫声。这情形使老庆打了一个冷战。
“怎么没有灯光?”老庆问。
“今晚正好停电,可能是电路环了。”小侏儒打亮了手电筒。
“这儿现在是粮食局的仓库,唉,上边电池也不多发,凑合着点。”小侏儒从一扇破损的玻璃窗中伸进手去,把大楼的房门打开了。
里边黑咕隆咚,这是一间宽大的客厅,有沙发茶几以及一些其它日用家具,满是灰尘,房间里静悄悄的,没一点声音。
“砰”地一声,风把大门乱得关上了,老庆吓了一跳,双眼死死盯着门口。
“到楼上看看。”小侏儒建议道。
老庆跟着他一步步走上楼梯,木头楼梯多年未修,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楼上的房间很多,他一间间地看过去,大多零乱不堪,放着麻袋装的粮食,有的还挂着蜘蛛网。
有一物突然窜了过来,从老庆的裤裆下钻了过去。
“唉哟!”老庆尖叫一声。
小侏儒哈哈大笑,用手电光追寻着那物,原来是一只老鼠,皮毛油亮,十分肥硕。
“这儿的耗子都成了精。”小侏儒又发出一阵怪笑。
有一房间十分整洁,有双人床,沙发和梳妆台,梳妆台上的镜子擦得很亮,桌上还有一支燃尽的大红蜡烛,烟缸里有残落的烟蒂。
“这是谁的房间?”老庆问。
小侏儒神秘在笑笑,说:“不该你打听的,你就不要打听。”
他的目光茫在梳妆台镜子一朵纸剪的梅花上。
“这儿有一朵梅花。”老庆惊悸地叫道。
这是什么标志?莫非是梅花党人的记号,老庆以为是梦中,不由掐了一下大腿,生疼,看来还是在现实生活中。
“这朵梅花?……”老庆试探地问小侏儒。
想不到小侏儒冒出一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老庆惊道:“你还挺有文学修养。”
“你别小看人,我自修的大专中文,残疾人也是人。”
“对,对,西汉的司马迁残疾了,著有《史记》,左丘明残疾了,著有《左传》,孙膑残疾了,照样能指挥作战。”老庆生怕他不说,如数家珍。
一间房屋传出咖啡的淡淡的香气。
小侏儒打开那间房屋,原来是厨房。
走廊里黑幽幽的,一缕月光从窗外透出来,照在通往三楼的楼梯上。
“格登”一声,这是从楼下传出的声音,老庆一阵惊愕,心砰砰乱跳。
“格登”又是一声。
小侏儒说:“这座宅院是一座老宅,时间久了,有时乱风,经常发出一种怪声,这是建筑物本身木头挤压的声音。”
两个人摸索着来到三楼。
一群乌鸦因受惊突然飞向屋脊。
由于这座楼房是尖形的拱顶,三楼的房间都比较窄小,光线更加幽暗。
小侏儒带他走进一个房间,屋内有一单人床、旧籐椅、桌子、衣柜等,气味难闻。
“我就住这个房间。”小侏儒快活地在屋内踱着步。
“你怎么住三楼?”
“居高临下,院子里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
“这儿闹鬼吗?”老庆小心翼翼地问。
“说有鬼就有鬼,说没有鬼就没鬼,鬼在你心中。”小侏儒认真地说。
两个人下楼,刚走到三楼拐角处,老庆惊叫一声:“啊,一只绣花鞋!”
只见在窗台上摆着一只绣有金色梅花的绣花鞋,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有几分扎眼。
这只绣花鞋显然被人穿过,有些陈旧。
“哈,哈,咯……”小侏儒发出一阵发自内心的大笑,这笑声震得屋宇发颤,久久在走廊迴荡……老庆临别时,小侏儒问:“怎么?作家不在这住几宿,真正体验一下生活。”
老庆连连摆手说:“此处阴气太感,不敢久留,那只绣花鞋怎么回事?”
“那是我在潘家园旧货市场买的,80元一双,还有一只在我抽屉里放着呢!”
小侏儒又是一阵狂笑。
门“吱扭”一声关上了,锁住了,锈迹斑斑的老锁,仿佛锁住了秘密。
老庆一听到小侏儒的笑声,就腿肚子抽筋儿,浑身不自在。
老庆回到家里,惊魂未定,那个小侏儒总在他眼前晃,小侏儒的笑声在他的房间迴荡。
这几天弄玉没有露面,大概是同屋女友的老板没有光顾。没有弄玉在屋里,老庆更感到恐慌。他索性打开房间里所有的灯,连厨房,卫生间的灯也打开了。
灯光辉煌,屋门洞开,老庆独坐床头,喝起《空城记》。
手机响了。
老庆拿起手机,没有声音。
他刚放下手机,手机又响了。
他又拿起手机,还是没有声音。
奇怪。
老庆心里有点发毛。
凉台窗户的窗帘也已全部拉开,窗外景物一览无余,对面楼上各个窗口,或挂窗帘,或人影晃动。
手机又响了。
老庆不接,凝神屏气。
手机仍在响。
老庆还是不接。
手机响个不停。
老庆去接。
是雨亭。
雨亭说,手机信号不好,他正陪几个朋友在钱柜唱歌,金蔷薇茶屋被批准可能营业,是运作的结果,特请老庆出山。
老庆说,我这儿事正忙,先让黄秋水,银铃执掌柜台。
雨亭说,和汪国真合作出诗集的事,你就王八吃秤砣——死了心吧。
老庆说,我是山重水覆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车到山前必有路,写诗先放下,我写小说了。
雨亭说,你要写小说,多跟沙龙里的小说家请教。
老庆说,不用了,我是无师自通。有写《红楼梦》的,就有续《红楼梦》的,什么《红楼春梦》、《红楼复梦》、《补红楼梦》;有写《水浒传》的,就有《水浒后传》、《水浒前列》;有写《西游记》的,就有《西游补》、《大话西游》;有写《射雕英雄传》的,就有《射雕英雄前传》、《射雕英雄后传》,等等,不一而足。
雨亭笑道,我知道你正在创作《三只绣花鞋》,要当中国的斯蒂芬·金。柳岸已经对我说了。
柳岸,这个快嘴的小丫头。老庆暗暗骂道。
老庆说,我不是要当中国的斯蒂芬·金,我要当中国的克里斯蒂,美国的斯蒂芬·金,似乎浅薄一点,而克里斯蒂厚重一些,她的《尼罗河上的惨案》、《阳光下的罪恶》都是名作,写得也很精彩。我还要作中国的希区柯克,这位英国导演实在是怪才,他的杰作《三十九级台阶》、《爱德华丈夫》、《蝴蝶梦》等,是经久不衰的名剧。
雨亭说,那好,我去找黄秋水代理一段时间,你先忙你的。
老庆到卫生间洗澡,他脱个赤条条,拧开了电加热器的开关,水流,温温的,顺着他的脖颈、脊背淌下来,他感到十分舒服,不由得哼起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