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小真,你来真的?
垂着水晶吊灯的天花板,宽敞的酒店房间。
鼻尖上搭着几缕头发,萦绕着淡淡的香味。
藤原星空侧过头,还有些朦胧的视线里,新岛真贴着他的胸口,睡得正舒服。
房里空调开得很低,两人盖着同一张被子,枕着捅同一个枕头,他的手搭在她的腰间,好像...没有穿衣服?
藤原星空把头缩进被子感受了一下,又一脸古怪地伸出头来。
我昨晚干了啥?
宿醉的后遗症还在影响着思维,藤原星空眯着眼,仔细理了一下昨晚回到酒店后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喝大了,精神在一片混沌中对能抓住的东西很依赖,所以昨晚新岛真打算把他放到床上,刚开离开的时候,他一把将新岛真的整个身体拉上床来,两人起滚到同一张床。
新岛真那时好像还低声安慰了他几句,但那时的自己都未必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和做什么,只是在深层意识里有个模糊的执念一一不能让新岛真离开。
为了不让她走,自己便扯掉了她的衣服。
理由是一一将她的衣服脱了,他就走不掉了。
新岛真虽然对他是百依百顺的,但终究只是个少女,对于这样的接触始终是会感到害羞的,自己昨晚粗暴地对她动手动脚,迷迷糊糊地说了什么也不记得了。她也只能尽量抱着自己,身体贴着身体,一遍遍小声安慰。而一整晚,自己口和手貌似也很不老实......
总结:假酒害人。
藤原星空慢慢坐直身体,想起昨晚自己撒酒疯的模样,哭笑不得地揉着还有些疼的脑袋。
“......”新岛真睁开眼,看到他后,着急地坐起,“你感觉怎了?”随后,上半身一凉,她又慌忙缩会被子中,露出半个脑袋,气鼓鼓地瞪着他。
藤原星空伸出手,抚摸她精致小脸,整理她额前的凌乱的秀发。
“你又骗我!”新岛真咬着牙,不依不饶地瞪着他。
“你指的是什么?”藤原星空缩进被子里,感受着她曼妙的身体,一手环绕着她的腰肢,一手按在她的背后用力拉过来,使她紧紧贴着自己。
“反正你就没一句真话!”
“那就让我骗你一辈子好了。”
新岛真依偎在他怀里,眨了眨眼,十七岁的少女,清丽、青春、充满了活力。
藤原星空更用力地搂紧了她,“昨晚你既然都跟踪我了,那我说了什么你都应该听到了吧。”
新岛真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对不起。”藤原星空抚摸着她光滑的后背,声音柔和,带着些伤感,“我可能做得不太好......”
“而且我不知道怎么去纠正......”
“世上的事,有些可以挽有些不能挽回。”藤原星空吸了吸鼻子,“其中说过话就是不能挽回的,到了这个地步,就再也不能挽回了。我说了,你也听到了,就像水泥在铁桶里变硬,好多好多事情都硬邦邦凝固了,除了对不起,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新岛真用尽力气摇了摇头,“你没必要道歉,这一切都是我强加给你的。”
“不是。”藤原星空坚定地否认,低声回答她:“从一开始我就很享受和你在一起的感觉,在理纱姐还有在夏希凛面前,我更多的时候都像个小孩一样,听她们的话,尽量照着她们的喜好去做事,生怕她们皱一下眉头。”
“但小真不同,只有在小真面前,我才会找到一点“大男人”的感觉。”
“你知道的,男人嘛,都有很强的虚荣心的。被一个美少女爱慕和崇拜,这是一件多值得骄傲的事啊,我很享受的啊。”
新岛真不可思议地抬起头,和他对视。
藤原星空把手从她的后背移开,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当察觉到你喜欢我的时候,我本应该早点拒绝的。可我内心深处舍不得你,所以一直拖着拖着,越陷越深。”
“到了现在,我说再多都已经无法弥补了,但我还是要说......”
“除非你讨厌我了,不然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新岛真定定地注视着他的脸,说不出话来。
“小真...”藤原星空温柔地叫着,她的表情里有种撩动人心弦的东西,那东西仿佛能把覆盖在人的心脏上的薄膜一层层温柔地剥离开来。
“还记得在神隐小镇吗?你用狗尾草做了两个戒指,你一个,我一个。”
新岛真怔怔地看着他左手空无一物的食指,眸子深处有忽明忽灭的隐约光亮,那微弱的光芒,令人想起在细细长长的走廊尽头摇曳不定的小小烛光。
如果不用罩子挡住风的话,烛火会在下一秒被吹熄。
藤原星空凑过去,把嘴唇按在她额头上,她闭目合眼什么也没说。
“请你一直喜欢我,好吗?”他问。
“为什么要一直喜欢一个不喜欢我的人?”她闭着眼,用蛮大人气的声音平静地反问。
“你说过的,我就像星空一样,会发光。”
“不好意思,东京的光污染很严重,我看不到星空。”
“小真,你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你还能怎...”话还没说出口,藤原星空忽然低下头,一口咬在了她的脖子上。
新岛真顿时僵住了,脖子感受到他呼出的热气,心脏“怦怦”地响,好像下一秒就要一下子蹿出身体似的。
新岛真稍稍蜷缩了一下身体。
仅此而已。
她的表情并未有什么不自然和不快。
紧接着,嘴唇移动到了耳朵上,她的耳垂像颗葡萄一样,被人咬在嘴里。
“小真,一直都要喜欢我,好吗?”呢喃的细语,夹杂着湿润的热气,撩动了她的心房。
“你太......嗯!”
藤原星空被窝里的两只手动了起来。
新岛真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变软。
“你松手......”
“答应不?”
“不...唔...好好好...我答应...”新岛真求饶似的叫了几声。
“晚了!”
藤原星空根本没有放开她,她只能死死搂着他的脖子,以此来抵抗身体传来的奇怪感觉。
过了很久,藤原星空停下手上的动作。
新岛真蜷缩在他怀里,全身都渗出了大量的汗水,几缕棕色短发粘在额头,像是用画笔精心勾勒出的线条。
两人静静对视,她脸色绯红,还在剧烈地喘气,水汪汪的眼里满是春意。
“你好可爱。”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藤原星空忍不住说道。
“.......”新岛真又满足又愤怒地瞪了他一眼。
“就好像神隐小镇里的狗尾草一样。”
“为什么?”
“盛夏的阳光里,狗尾草的草穗被少女掐掉,迎着风撒出去。漫天的草穗飞啊飞,飞过山川河流,飞过草原森林,最后飞到了蓝色的大海深处,变成了一条灯笼鱼,你说可爱不?”
“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新岛真可可爱爱地摇了摇头。
“让你平常多看点书你又不看...”藤原星空骂了一句。
“你当我们九科的人都像你这么闲的吗?”
她微微噘着嘴,表情非常无奈。
藤原星空笑眯眯地用鼻子去蹭她的额头,气氛恬静,他不想说话。
过了一会,新岛真忽然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用充满了肉欲的眼神问了句:“你只有手可以动吗?”
“……”
“藤原星空,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大男人”气概?”
“小真,你来真的?”
“不行就直说。”
“我...我试试?”
藤原星空闭上眼睛,深呼吸几口气,默默在心里鼓励自己。
连都市传说都可以,凭什么这么可爱的美少女不行!
“呼!”
长长呼出一口气,明亮的光线中,他的脸缓缓贴近,温柔地覆盖在她的唇上。
“嗯?”
然后,他快速拉开,干呕了一声。
新岛真生无可恋地闭上眼。
“抱歉,抱歉,酒劲未过...再来试一次。”
如此反复几次后,藤原星空终于忍住了生理上的不适,两人嘴唇吻在一起,感受着彼此交汇带来的柔软和温暖。
这是一个持续了只有五秒多的吻,分开后,藤原星空心神不定,一直眼盯天花板,什么都思考不了。
新岛真靠着他的胸口,倾听他絮乱的呼吸,感受肌肤的温暖,心底一片满足。
只要跨过了这道坎,那就没什么可以担心的了。
两人这样抱在一起。
藤原星空抚摸她的头发,吻她的小耳朵和锁骨。心想中觉得要说点什么,但嘴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然后,他又一次吻在她唇上。
“小真...”藤原星空把她抱到自己身上,“准备好了吗?”
新岛真松开拉着被子的手,环住他的脖子
一开始的时候,两人还在床上。
等中途,就成了新岛真跪在大床的边缘,而藤原星空则是站到了床下。
白热化的时候,藤原星把她抱到了浴室,让她趴在浴室的玻璃门上。
封闭的浴室有点热,两人大汗淋漓。
于是藤原星空便打开了浴室的花洒,水流声“哗哗”地响。
最后,藤原星空替她吹干了头发,两人又重新躺回到床上。
脸上写着“满足”两个字的新岛真,依偎在他怀里。
“好累啊~~”少女慵懒的嗓音,在盛夏光景里,别具魅力。
“你有什么好累的?主要做功的不都是我吗?”
“反正我就是很累。”新岛真摇摇头,又莫名其妙地笑起来,两人脸贴这脸,“藤原,你好帅!”
“当然了!”
“好温柔,可以原谅我所有任性。”
“这是肯定的。”
“好有好不要脸。”新岛真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夸我就好好夸,不要损。”藤原星空笑眯眯地搂着她。
小姨子在他心里最好的一点,就是她会很直白的夸自己。
不像另外两个,想从她们嘴里听到一句恭维的话,比上天都难。
“哈哈~~”新岛真开心地笑着,“还有很花心,连妹妹都不放过的禽兽。”
“明明是你主动的!”
“昨晚是谁拉着我的手,一边喊“小真不要走”一边哭的?”
藤原星空尴尬地移开视线,“还有这种事?”
新岛真得意地笑着:“要我给视频你看吗?”
藤原星空:“???”
这种事你居然还录视频?
“哈哈哈~~骗你的啊,昨晚心疼你都还来不及,哪有空录视频。”
“小真!”藤原星空忽然一个转身,“我们再来。”
“欸?”新岛真反应过来,猛地一偏头,躲开他的吻。
藤原星空一边努力亲吻她的嘴唇,一边伸手揉捏的她大腿。
“你别...”接着,她“嗯”了一声,余下的话被压在了喉咙里,无法说出来。
下午的时候,两人哪也没去,在被窝里躺了半天。
气氛恬静舒适,无比安宁。
说些悄悄话,新岛真像只猫一样懒,只要对视上他的目光,心里就顿时充满温馨感。
藤原星空也一样,在她面前可以能畅所欲言,喜欢越过她的短发头发吻那小小的耳朵。
一吻,她便哧哧地笑。
现在的心情,就好像是星期天清晨才会有的美好心情一样。
晴朗的假期,作业没有、什么也没有、可以尽情去做自己喜欢的做的事的星期天。
虽然星期一会有许多烦心事,但关星期天什么事?
夏日漫长的白天悠悠过去,一天已到黄昏之际,西边的天际,太阳变成了一颗咸蛋黄,燃起彤红的颜色。
藤原星空站在巨大的玻璃窗前,凝视着夕阳下的京都。
繁华写字楼与商场的另一侧,是静谧森林与幽深古刹,是和服少女与雅致庭院。是格子门紧闭、房檐低矮的房屋,很不显眼的各类招牌。
风中花瓣坠落,夕阳沉入空濛。
幽静食堂的老板娘、穿和服的太太、衣着朴素的僧人、鸭川边散步的普通人,这些人重复着每天的步调,日子过得像是无所事事,心情云淡风轻。
这是东京所没有的气息,或许,也正是京都的迷人之处。
藤原星空抬起掌心,看着那白皙之中的一丝裂缝,浓稠腥臭的液体正从中流出。
“小真。”他叫了声。
“欸?怎么了?”正在给他烫衬衣的新岛真抬起头。
“把以津真天召出来吧。”
“哦。”
眼前蓝光一闪,人面蛇身的大妖漂浮在酒店的玻璃幕墙前。
藤原星空转身朝新岛真走去,伸手搂着她的腰,吻了上去。
嘴唇刚触碰到一起,新岛真愕然地瞪大了眼睛,随后双手猛地推开他。
“咳咳~~”她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用手一擦嘴角,掌心黑了一片。
“你什么?”
“很抱歉,我没什么把握。”藤原星空无奈地笑了笑,“这次我不能带着你一起去冒险。”
新岛真愤怒而倔强地盯着他,企图让他改变主意。
然而她最终等来的,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等我回来,我们再继续。”
随后,视线陷入一片黑暗。
藤原星空把她扶回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从窗户跳到以津真天的身上,朝着中央大街南飞去。
残阳如血,燃烧了整个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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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章 罗生门
黄昏之时,亦称逢魔之时。
阴与阳的轮廓变得模糊,传说中可以看到非人之物的时刻。
时间大约是下午六点,天空被云彩分裂成两半。一边是散发着绯色亮光的圆盘,很鲜亮的颜色,闪闪耀眼。而另一边,则是一整片的藏青色。
藤原星空坐在以津真天的背上,在低空飞翔。四周没有什么高楼大厦,视野很开阔,狂风也肆无忌惮地拍打着他的脸颊。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
京都的记忆,是平安京。
而平安京的记忆,是鬼魅幽影。
不说别的,这些天在苏我食堂,藤原星空认识的妖怪比他在东京三年认识的都要多。
有着1300多年历史的平安京,本就是一座妖魔鬼怪共存的都市。
一个个怨灵,在黄昏下的京都游荡,透出一丝丝凄凉的意味。如同太阳落下,山间昏暗起来,只剩下点点白花,显得有些惨淡。
“以津真天...”藤原星空闭着眼,吩咐道:“等会如果发现形式不对劲,你马上回酒店,带着小真回东京。”
“哼!”
人面蛇身的大妖用鼻子表达了它的不屑。它是这样想的:那天要不是你来阴的,本大爷早就吃掉你了!
“你还不服啊?”藤原星空抽出鬼彻,在它头上敲了敲,“我知道一道叫“龙虎斗”的菜,刚好家里有只猫又,你要不要再顶顶嘴,好让我解解馋?”
虽然他这话是以半开玩笑说出来的,但以津真天还是不免打了个哆嗦,吓得身体一抖,就往地上掉了下去。
地面是一片公园,各种各样的鸟儿从这棵树飞到那棵树,或在池畔饮水,梳妆打扮。一只胖橘从林间走来,鸟儿们慌慌张张飞起。
而橘猫对此不屑一顾,自顾自地在水边的踏脚石上悠然自得地晒太阳。
忽然,它抬起头,望着从天空掉下的一条蛇,眼里凶光闪烁。
即将坠落到水面的时候,以津真天找回平衡,扑棱了几下翅膀,重新飞回空中。公园里,橘猫炫舞扬威地“喵”了一声,继续眯眼打盹。
天空上,藤原星空不屑地说道:“只是吓一吓你,你的翅膀就软了?”
“藤原大人,我错了。”以津真天只是脑袋有点瓜,并不是蠢,所以它很明智地选择了屈服。
它并不惧怕藤原星空,但它怕新岛真。根据自己主人和他的关系来看,得罪了主人,顶多被打一顿。得罪了他,很可能主人会亲手把它做成菜。
一人一妖飞行在夕阳下的京都,很快就来到了中央大街南。
这里是京都的中轴线,千百年来都是京都的中心地带。临近下班时间,原本应该是车水马龙的大道被戒严了起来,处处可见防爆装甲车,荷枪实弹的九科成员三步一哨,警戒地注视着周围的环境。
繁华的都市出现了一个寂静的地带,仿佛被抽成了真空一样。
藤原星空降落在地上,迎面走来一个九科高层。
“藤原先生,您来了,这边请。”
“不必了,你们按照你们的计划来行事吧。”
“可是...”那名高层脸色有些犹豫。
藤原星空摆了摆手,脱离他的纠缠,独自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
两边大楼的顶端在夕阳下闪闪发光,下方的街道则则是沉没在昏暗的阴影中。他站在阴影里抬头看了看天色,黄昏之时很快就要过去了。
耳边忽然听到“啪”的一声微响,很轻,不易察觉。就好像一个人行走在夜色葱郁的山林里,有颗栗子的外壳自动爆开,果实掉落地上发出的声音。
危机这种东西,平时静悄悄潜伏于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一旦合适的时机来临,它就会无声无息地涌出,冰冷冷吞噬身上每一个细胞。
空气中传出一道淡淡的波纹,藤原星空察觉过来时,整条街上的九科成员全都瘫倒在了地上,只有孤零零的警示牌和装甲车还在宣誓它们的存在感。
视野的四周,已经被一层藏青色的薄膜所覆盖。里面看不到外面,外面看不到里面。
藤原星空脑海里亮起一道微光,抬头一看,苏我梨衣扇动着翅膀,在藏青色的布景上留下一道艳丽的剪影。
“姑获鸟...”以津真天嘀咕了句,“我可打不过她......”
藤原星空默然无语,他现在有一个很奇怪的念头一一我可能会死。
预感总是悠然一现后,又莫名其妙的消失。
心神恍惚之间,耳边传来了某位大和尚的咏经声,远远地听去,比猫头鹰的声音还要凄凉。
他转头看过去,大街中央多了一个人的背影。
准确来说,那不是一个人。头上长着两只角,有着一张狰狞的鬼脸,裸露在外的皮肤一片赤红,唯有那尖尖的指甲是黑色的。
从它身上朴素的僧衣依稀可以辨认出它的身份。
随着它的出现,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受到了牵引,地面开始颤动了起来,像地震了一般。
藤原星空知道,“鬼手”感受到了罗生门的气息,来到了罗生门面前。
现在,罗生门要回应它了。
“轰隆!”
街道龟裂,卷起了大量的烟尘,震动之中,一座古城门缓缓出现在道路的中间。
写有[罗生门]三个汉字的牌匾底下,宽大的城门紧紧闭着,红色的漆面上贴满了脱色的黄纸符,有股扑面而来的沉重感。石缝里长满了杂草的坍塌石阶,尚且可见斑斑点点的白色乌鸦屎,另一边朱漆斑驳的大圆柱子上,趴着一只蟋蟀。
城楼下是一片荒芜,有打碎了的佛像、掉落满地的供品、涂有朱漆和金箔的木头像柴火一样堆着。蜘蛛网层层堆叠的深处,安然躺着累累白骨。
恍惚间,看到了一个又矮又瘦的老婆子爬在尸体堆里,正在拔一具女尸的长长的黑发。她瞪着血红的眼睛,朝城楼下的尸骨说:“这些头发拔下来后,要拿去做假发。”
藤原星空揉了揉眼睛,朝着身前的背影弯腰行了一个礼:“小野法师,好久不见。”
那个“小野雅人”回头看他,眼睛泛着鲜红的光泽,脸上的皱褶渗着血,手臂青筋爆裂。它瞪着红红的眼睛,想鹫鸟一样盯着藤原星空,嘴巴里像是在嚼什么东西,嘴巴蠕动着,几乎和鼻子凑到了一起。
“呱呱~~”乌鸦在高高翘起的门楼上盘旋,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哀鸣。它们如同散落的芝麻,飘浮在寂寞冷清的京都暮空,映照了一个凄凉的血色黄昏。
沉沉的黑夜尸骨遍野。
历史在暗黑处寻找逻辑。
宗教在暗黑处呼唤生灵。
藤原星空看了眼从空中缓缓降落的姑获鸟,朝以津真天吩咐道:“你去拖住她,帮我争取一点时间。”
“你可要快一点,我不是她的对手...”以津真天不满地嘀咕着,扇动翅膀扑了过去。
两只大妖在低空相撞到了一起,轰然一声巨响,气浪与从交战的中心爆发开来。
藤原星空平静地看着腰间挂着的两把刀。
一把鬼彻。
一把鬼切。
他抽出鬼切,遥遥指向“小野雅人”。
“嗡”
蜂鸣声响起,似乎感受到了千年宿敌的气息,鬼切纤薄的刀身轻轻颤动起来,而作为持剑人,藤原星空也感受到了一股兴奋以及嗜血的情绪不由自主涌上脑海。
一瞬间,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摁下了开关键一般。
银色的刀光划过暮色,与鬼爪相碰到一起。
“铮。”
鬼切在鬼手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鲜血飙射。
“小野雅人”极速后退几步,无言地怪笑着。丑陋的头颅还在咀嚼着什么,鲜血顺着嘴角喷涌而出。
“这样很辛苦吧...”藤原星空双手持刀,一步步走近它,“你们佛道的人常说“众生皆苦”,是啊,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一切皆是苦。”
“小野雅人”咆哮了一声,朝他冲了上来。
“感谢你做的一切。”藤原星空抛出一张火行符,单手结印,“是时候让你休息了。”
火行符爆开的瞬间,犹如从大地陡然冲出一道火龙,狂舞的火焰在刹那间将“小野雅人”卷了起来,朝着路边停着的一辆装甲车撞去,直接将防爆门撞得凹陷了下去,随后,猛烈的爆炸响起。
轰然的响声中,炽烈的火球在空中交织,破碎的水泥块与斑斑点点的火焰洒在道路上,淹没了一大块路面。
藤原星空持刀走进火焰,在他身前,“小野雅人”的身体,半边鲜红、半边焦黑,一身粗布僧袍布满了鲜血和烧焦的痕迹,像斑点狗身上的斑点。
刀刃掠过空中,带起一道琥珀般的冷光,血花溅起。
持有鬼切,藤原星空的速度,力量以及度身体的把控都上了一个等级,面对“小野雅人”每次凶狠的攻击,他都可以通过极致的速度错开攻击,再加上他所有的技能【感知】,可以错位躲避的同时针对对手的每一个攻势进行反击
又因为鬼切对鬼族造成的伤害有着不间断的灼伤效果,所以这场战斗,基本是碾压局。
这片火焰中,可以看见两道的影犹如舞蹈般飞快碰撞,刀光横斩、逆切,不断从“小野雅人”身上拉出凄美的血花。
某个瞬间,刀锋一闪,鬼魅般的令人惊艳的一刀划过它的胸口,它在踉跄退后的过程中,再也无法坚持,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最后的一点时间里,小野雅人弥留的意识恢复了清明,鲜血从口腔中涌出来,他挣扎着,艰难地说着最后的话。
“我好羡慕你……”
“不要...辜负了...美穗子...”
光芒映照着他扭曲的脸,藤原星空紧抿着嘴唇,点了点头,随后,再抛出一枚火行符,将大和尚与鬼手,一同烧成了灰烬。
“砰!”
剧烈的撞击声在旁边响起,以津真天的身体从空中砸下来,撞到了一个消防栓,那消防栓破裂后,从地下喷出来的水流,形成一道小小的喷泉。
藤原星空静静看着身前的古城门,从城门上那脱色的黄纸符中,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灵力波动,那是远超出他认知范围的强大力量,仿佛一头沉睡的神兽般,令人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
安倍晴明亲手布下的结界,即使是在经历了1300年的漫长岁月,也依旧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既视感。
那么这结界刚布下的时候,又会强大到何种程度?
藤原星空想到这点,不由得心生敬佩,不愧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阴阳师。
同时,他也在疑惑,面对着这么坚固的一个封印结界,即便是茨木童子知道罗生门的位置,似乎也没有破开结界的方法,那么他在京都的布局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要怎样打开罗生门?
藤原星空皱着眉在思考这个问题,另一边的以津真天咬着牙从水幕中站起,下一秒,姑获鸟的身影也冲进了水幕之中。
哗!哗!
水幕里就像是瞬间被点爆了数个炸弹一般。
两个大妖在里面交手,磅礴的妖力在水中碰撞,荡人心神。
苏我梨衣攻击,以津真天防御,从水幕中打到天上,围着楼房追逐,前一秒以真津天刚落到一棵树上,后一秒苏我梨衣翅膀一挥,金黄的妖火便如长刀一般的划过了整个树冠,苍翠的树冠便瞬间呼啸燃烧起来。
迫于无奈之下,以津真天只好落到地上,又是一道妖火降落在它站立的位置,仓促之下,它只能撑起妖力结界硬抗。
爆炸声响起的时候,苏我梨衣已经拍马赶到,一翅膀扇出。
她的模样看起来高贵单薄,然而这一翅膀之下,四周的空气都被压缩了起来,以津真天被这一拍,身体径直撞进了路边的临界商铺,明黄色的妖火紧随而至,巨大的火焰从那商铺中轰然炸开。
“嗷呜~~”
以津真天惨烈地叫着,从火焰中飞出,灰头土脸的样子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你这鸟人,别太嚣张了!”它龇牙咧嘴地骂着,准备冲上去玩命。
“回来!”藤原星空大声喝到。
“我要撕了这鸟人!”
“闭嘴!”
藤原星空冷冷瞪了它一眼,从它身上的波动可以感知到,这只大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再这下打下去,用不了十分钟,恐怕它就会被姑获鸟小姐撕成碎片。
“你回酒店,如果今晚我回不去,马上带着小真离开京都。”
以津真天极度不情愿地“哼”了一声,艰难地扇动翅膀,往外飞去。
藤原星空手持鬼切,看向慢慢降落到地面的苏我梨衣。
低沉的暮色之下,她白皙娇艳的面容上,有数朵鲜红的血花。像是大雪纷飞中盛放的梅花一样,为这灼热的战斗增添了一丝凄美柔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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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一章 那是你吗?
手持鬼切,发动技能:感知。
藤原星空的视野变得更为开阔,他面前的苏我梨衣、身边沉睡的九科成员;更远的地方,还有从清水寺、平安神宫、下鸭神社等地赶来的僧兵和神官。
忽然察觉到了某个轻微的动静。
在上面。
他把注意力移向遥远的天边,在一栋高楼的天台上,茨木童子正远远看着这边,而他的身边跟着一位光头,正是在易水苑见过的那个空宁和尚。
那和尚挥舞着双手,佛光不断从他的掌心涌现,远远地飘过来,包围着整个罗生门的范围,连带着藤原星空和苏我梨衣对峙的区域,也一起圈了起来。
看起来,像是在布置某种阵法......他们到底有什么计划?
藤原星空摇了摇头,把杂念驱逐出脑海,只在再坚持个十分钟,等到那群僧兵和神官赶到后,再从长计议吧。
他看向苏我梨衣,面色凝重。
这只姑获鸟实力之强,远超他的想象,前段时间他对面以津真天时,算计到了极限才勉强取胜,而且自己还一身重伤。而苏我梨衣,居然可以把以津真天吊着来打。
啧啧...一千多岁的老女人真可怕......
苏我梨衣也在看着他,没有主动开口,冷艳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如此一个大美女站在自己面前,藤原星空却没有丝毫地欣赏意味,他看着她的眼睛,琢磨着那双幽邃而清澈的眼里究竟藏着怎样的过去。
苏我梨衣忽然迈开脚步,慢慢朝他走来。
藤原星空握紧了鬼切,不知为何,明明她就只是普通的走路,他却能感受到一种直逼灵魄的无形压力。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来自哪里,但是他太讨厌这种感觉了,这比单纯的实力差距更让人厌烦。就好像她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女一样,看任何事物都是无悲无喜的平静。
苏我梨衣在行走间,忽然轻轻抬了抬翅膀。
瞬息之间,无数道凌厉的气机落在了藤原星空的身边,就像是一圈刀剑围成的大阵,其间激发出的锋锐杀意切入肌肤,寒凉之意让人瞬间毛发倒竖。
藤原星空想躲开,但来不及了。他的心念在一瞬间动了无数次,片刻之后,“轰”的一下原地炸了开来。
道路两边的路灯直接震得拦腰折断,他的身体也被震飞,撞折了路边的交通栏杆,像炮弹一样直接撞上了路边的消防栓。
这种由纯铁打造的墩子坚硬无比,藤原星空撞上去时候,下意识地双手护住了脑袋,但随着撞到一起的时候,还是免不了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水柱冲天而起,像是下起了大雨。
他仰着脸,纷纷扬扬的水珠落到他脸上,砸出了一片苍白。
苏我梨衣来到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想要什么?”藤原星空看着她的眼睛,问:“进到了罗生门后,你想要什么?”
“与你无关。”她绝美的面容上无任何表情,冷得令人心底发颤。
“如果只是徒劳呢?”
“像你说的那样,任何事都要试一试才知道。”
苏我梨衣静静注视着他,语调清冷,带着一丝决绝。
藤原星空笔直地看着她,“你有没有想过,你只是茨木手中的棋子?随时可以抛弃的一枚棋子。”
“也许吧。”苏我梨衣微微垂下眼睑,沉默片刻后,再展开,看向他:“从出生那一天起,我就是个棋子,也许这是逃不脱的宿命。”
“轰隆!”
平地炸响了一道惊雷,狂风大作,乌云以极快的速度卷来,几个呼吸间便铺满了整个天空。
京都,又下起了雨。
乌云随着狂风一边变换身形一边流动,一会儿像一群马在奔腾,一会儿又像海浪堆积重叠。
天色瞬间黑了下来,巨大的落地窗里面,是几个社畜忙碌的身影。坐落在山上的寺庙仿佛离天空很近,混居大楼里折射出来的灯光,在雨中格外朦胧。
茨木童子瞭望着雨幕中的京都,低沉地问了空宁和尚一句:“你这还要多久?”
“快了。”空宁和尚双手快速挥舞着,给出了确定的答案:“再有三分钟就行。”
“好。”茨木应了一声,视线的另一边,从清水寺赶来的僧兵正在快速接近,但距离尚远,三分钟足够了。
他不再理会这些,而是看向了罗生门的位置。昏暗的雨幕中,身为罗生门之鬼的茨木童子,感受到了那躲藏在朱红色大门背后蠢蠢欲动的恶鬼。
这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生灵,是成事的关键。
虽然按照自己的计划,是在孟兰盆节那天,引出罗生门再同时打开罗生门,把全国的注意力和警备力量都吸引到京都,然后趁着东京守卫空虚之际,一举攻占东京。
但是现在出了一点纰漏,罗生门的位置提前暴露了。
虽然有些措手不及,不过这没关系,就算罗生门的位置提前暴露了又怎样?除了自己,谁敢去打开这座城门?
茨木童子心里分析着目前的情况,脸上逐渐露出了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
而罗生门前,战斗即将再一次打响。
藤原星空用鬼切撑着地面,慢慢站起来。他心里的危机感越来越浓,并不是因为眼前的姑获鸟小姐,而是远处空宁和尚的动作。
在更为紧迫的危机到来之前,一定要坚持住。
面对着苏我梨衣压倒性的实力,虽然看起来无论怎么抵抗都无济于事,但我从来都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
就是现在!
藤原星空手中悄悄多了一张灵符,不必用眼睛去确认是什么,对各种灵符的运用,他早已熟记于心。
不需要依靠视觉,将灵力灌注到灵符里面,凭借指尖的回馈,即可得知该诵出怎样的咒语。
就是现在!
一口气压缩灵力,滚滚的蓝色流动气体灌进灵符之中。
『五行之力、柔水、急急如律令!』
手中的水行符如同光线般飞出,在面前炸开的同时,水流奔涌而出。与其说是“柔水”,倒不如说更像是经过超高压后发射的水炮。
骤然而起的攻击使得苏我梨衣的脸上下意识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错愕一闪而过后,她扇动翅膀,飞身躲避。
『五行之力、青木、急急如律令!』
藤原星空再度投出一张木行符,在水流的加持下,藤蔓飞速成长,手臂般粗壮的坚韧藤蔓眨眼间便缠住了苏我梨衣白皙的脚踝,使得她在空中失去了平衡。
『五行之力、炎火、急急如律令!』
遵循五行相生的定律,第三张灵符是火行符。
化作一道流光的灵符飘到藤蔓之上,骤然爆成一个巨大的火球。
吸收了水气加持而变得巨大的藤蔓,一下子就燃烧了起来。得到了充足木气的加持,火球散发着炫目的光辉,即便是在大雨中,也燃烧得无比灿烂。
这一切都只是发生在一瞬间,苏我梨衣被动的防御了几下,强行撑开结界从火海里冲了出来。
她的脸色苍白,脚步也有些虚浮,看起来也是受伤了。
狂风呼啸,雨水哗啦啦地下着,闪电时不时在天空中留下一道炫目的白色光芒。
藤原星空自然没指望可以打赢她,能让她受伤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小瞧你了。”苏我梨衣冷冷说了一句,抬起翅膀的羽毛擦去额头上的雨水。随后,身体徒然冲来,炙热的妖火,席卷了整条街道。
新的攻击转瞬即至,藤原星空手持鬼切,冷静地凝视着她越来越近的苏我梨衣。她那清冷的容颜上,有着异样的光芒。
那光芒是来自眼睛,像是有烟花在里面绽放,令人不禁想长久停留在哪里。
但很快,藤原星空烟花骤然消散,只剩下了黑暗冰冷的湖面,好像有个人在水里痛苦挣扎,奄奄一息。
那人在濒死之际,忽然抓到了一块浮木,他抓着浮木,苦苦乞求新鲜的空气。但不知为什么,吸入肺部的空气炙热干燥,就像是在啊火灾现场的空气一样。
热辣辣空气灼烧他的喉咙,他痛苦地捂着喉咙,因此松开了抓着浮木的手,又掉进了冰冷的湖水之中,紧接着,他又抓着浮木,呼吸了一口空气,又捂着喉咙落入水中。
如此反复了几次,藤原星空忽然发现,那家伙长着一张和自己一样的脸。
这个发现使得他背部流过一阵冰冷的电流,整个人哆嗦了一下,猛然惊醒过来。
然而这时,苏我梨衣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她的翅膀不知何时变回了双手,这时的她正伸出白皙的食指,按在了藤原星空的额头上。
令人不快,不详的预感在藤原星空的脑里复苏,他咬着牙问:“精神攻击?”
苏我梨衣点了点头,无言地凝视着他。
虽然俊秀的眉眼上还有着一丝稚气,但这的确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但此刻的他脸上再也没有前几晚赖在食堂里的那种神采,那种肆无忌惮地欣赏自己的美丽时候的神采。
或许有一点无赖兼无耻,但无疑是令人感到愉快的一个人。
而如今,他被逼至绝境,他削去一切多余的情绪,他毫无掩饰地暴露在自己面前。
虽然脸上未曾有过胆怯的表情,但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却多了一丝徒劳的挣扎。
这个发现使得苏我梨衣心中蓦然一痛,为了减缓这种痛感,她缓缓闭上眼。
再见了。
她在心里说了一句,指尖光芒绽放。
瞬间,藤原星空瞬间被白光吞没,视线里,只剩下一个纯白的世界。
没有气味、没有声音、只有纯洁的白光。
周围非常安静,声也好光也好气味也好通通都没有,平和得很。
感觉上,世界上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比什么都孤单。
这个发现使得藤原星空很沮丧,他什么也不愿意去思考,什么也不愿意去回响,只想直接消失在虚空中。
苏我梨衣再一次睁开眼,她看了看站在雨中的藤原星空,他定定站着,任由雨水的冲刷,苍白得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她面无表情地绕开藤原星空,来到罗生门的城楼下,抬头,仰望那古老的城门。
真是好长的时间...她心想,1400年,真是好漫长的一段时间。
如今,她就要跨越这道门,去寻找自己这1400年来的执念。
也许会像藤原星空说的那样,一切都只是徒劳无功。但他也说过,总要试一试的。
结果无论如何,或许在自己踏进门的那一刻,便已经是成功的了。
苏我梨衣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她回头看了看藤原星空,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如果1400年前我遇见的是你,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吗?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苏我梨衣失神地笑了笑,再也不会有如果了。因为只需要再过一会,藤原星空的意志便会被她的精神力烧毁,最终,只会留下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而已。
在她思考这些事的时候,天空慢慢起了一丝变化。
一朵朵金色的莲花不知何时笼罩在了罗生门上空,这些莲花一朵朵破碎开来,漫天的金色花瓣粼粼发光。
苏我梨衣猛然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她慌忙后退,但为时已晚。
远处大楼顶端的空宁和尚双手合十,默念了一句咒语。
『凡世种种、尽在掌握,承我不动明王正身本誓,发大愿降此邪灵恶灵!』
高空之上,出现一尊巨大的金佛法相。
璀璨的佛光自法相身上绽放开来,驱散了漫天的乌云,犹如大日一般,照亮了世人心中的黑暗,指引他们皈依我佛。
不动明王阵...苏我梨衣心思转念间,便明白发生了什么。想冲出去的时候,却发现整片区域都已经被阵法笼罩了起来。
天空上,金佛缓缓抬手一压,漫天佛光降落凡尘。
可以净化世间一切污秽的圣洁佛光,瞬间降临到头上。
苏我梨衣站在那,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她艰难地别过头,看了看藤原星空。
我可真是个尽职的棋子...她悲哀地笑着,释放出了全部的精神之力。
藤原星空木偶般的身体在这瞬间颤了颤,处在一片空白世界中的他,眼前飘过了一个画面。
一辆囚车行走在古老的城市中,车里囚困着一位身着华服的贵妇人。她披散着黑发发,紧蹙的眉头。
忽然间,囚车燃起了大火,她脸上熏着黑色的烟灰,显出万分痛苦的神情。她一手抓着顶上的车棚,一手捂着即将要生产的肚子,想要抵御肆虐的大火。
他想要上去救她,但他无法迈出脚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大火烧成了焦黑的尸体。
“不!”
藤原星空嘶吼了一声,睁开眼,找到苏我梨衣的位置,佛光中的她,脸上白皙的肌肤就像梅雨时节的墙皮,整块整块地剥落。
“那是你吗?”藤原星空问了一句。
随后,苏我梨衣的身体骤然爆炸,剧烈的能量波动摧毁了罗生门的封印,同时席卷了整个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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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二章 浪潮
7月10日傍晚,京都中央大街南发生了一场原因不明的大爆炸。
由于整条街道都已经被戒严了,所以爆炸现场并没有泄露出去。
各大神社和寺庙的神职人员赶到现场的时候,留给他们的除了一片狼藉的战斗现场外,还有一座阴森的古城门。
那不知何时悄悄打开了一丝裂缝的朱红色城门里,众人看到的是无尽的黑暗,隐约能听见从里传出的低沉的亡灵之语。
如果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时不时会有狰狞的鬼脸从中窥视。
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阵头皮发麻,这是一个令所有人都不寒而栗的事实一一罗生门的封印,没了。
第二天一大早,又是一个大晴天。
头上是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空,偶尔有鸟群低空掠过。明明还是盛夏的光景,却让人感到了一丝秋天才会有的凉意。
新岛真从麻痹中恢复过来后,直接来到了罗生门前,静静坐在那儿发呆。她偶尔会抬头看一看那古老的城门,偶尔会低头看一看手中握着的东西。
这是一张特许驾驶证。
她知道藤原星空喜欢机车,但年龄不够无法考取驾驶证。所以她动用九科的关系弄了一张特许驾驶证,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中午之前,乘坐九科专技的土御门诗乃赶到京都。
在勘察了现场留下的战斗痕迹,还有参考了九科执法记录仪拍摄下的战斗画面之后,这位土御门神道的巫女给出了一个权威结论。
在藤原星空与姑获鸟交手时,有人在暗中发动了不动明王阵。这个本就强横的佛道禁忌阵法,以姑获鸟作为祭品后威力大增,直接摧毁了施加在罗生门上的封印。
而姑获鸟在临死前,释放出了全部的精神之力,把藤原星空包裹了进去。
这个做法虽然暂时保护了藤原星空的性命,使其不至于在大阵中直接灰飞烟灭,但也带来了新的问题。
如果他不能在姑获鸟残存的精神力消失前回来的话,那么他则会随着姑获鸟一起死去。
“小真...”土御门诗乃拍了拍新岛真的肩膀,“你看那边。”
新岛真往罗生门上空看过去,那里有一只铅灰色雾气组成的小鸟,恋恋不舍地在古老的门楼上来回盘旋。
“那便是姑获鸟残存的精神力,它最多只能存在一个半月时间。如果它消失前,藤原星空还回不来的话,那么他也会跟着姑获鸟一起死。”
7月11日的傍晚如常来临。
这是一个阴云密布、天色黯淡的夏日午后,夕阳微弱的亮光无法穿透厚重的云层,整个京都在渐暗的天色里,显得异常呆板迟钝,了无生机。
雪野理纱在天色完全黑下来前抵达了现场,她站在古老的城门前,缓缓闭上眼睛,集中所有的注意力。这些年的他与她的回忆一点一点浮现在脑海之中,甚至具体到了某天和他一起吃了什么东西都记得清清楚楚。
一切都是真实的,记忆异常清晰,宛如时光蒙在上面的灰尘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姐姐...”新岛真扑倒在她怀里,嚎啕大哭,“我好喜欢他,但是他不见了......”
雪野理纱意识到自己已经筋疲力尽,连支撑身体都显得有些困难。她紧紧搂着新岛真,让她把脸贴在自己隆起的胸上,轻声安慰道:“会回来的。”
“他一定会回来的。”
7月11日晚,姐妹俩乘坐专机飞回东京,继续之前的工作。
7月12日。
雪野理纱在工作日志上写下一段话。
[藤原星空不在,我等于失去了一堵可靠的墙。这种时候,我必须让自己成为一座山。]
对京都中央大街的封锁还在持续,而如何应对罗生门,成了全国性的一道难题。
在经过了数日的激烈讨论后,九科从全国抽调了一半的可作战力量前往京都,而自卫队所属部队,也从各个基地朝着京都调拨。
7月16日。
应首相的请求,驻扎在横须贺军港的第七舰队开始军事调动。
以“罗纳德·里根”号航母为核心的第五航空母舰打击群与其所搭载的第五舰载机联队,以及由驱逐舰组成的第15驱逐舰中队分别进驻大阪港和神户港。
国内民众对此次军事调拨反响非常大,网络上对国会和内阁的指责异常尖锐。
7月20日。
在经历了10个工作日连续跌停后,四宫海运株式会社宣布退市,同日,四宫冷链株式会社宣布退市。
受此影响,东京股市两大股指当日分别暴跌8%以及6.8%,大量散户选择抛售手中的股票,一时间整个金融市场人心惶惶。
7月23日。
大约200多名大学生走在大阪的街头上,他们手拉着手,戴着头盔,口中慷慨激昂的话语。
逐渐地,游行示威的人群扩大到数千人。
他们高声呼唤,打着诸如“反对安保条约”、“解散国会”等形式的标语,时不时朝着维稳的朝警察队伍投掷石块、燃烧瓶,整个大阪的街头弥漫着浓浓的暴力气息。
7月24日,游行继续。
示威的队伍与警方产生冲突,造成了二十多人受伤,共计一百八十六人遭到拘捕。
7月24日晚。
在巨大政治压力之下,雪野理纱率领九科总部直属作战大队朝着四宫冷链的数个秘密仓库发动突袭,经过一夜的激战,累计查货各类“走私”妖怪十万多只。
7月25日。
四宫财团多位负责人和高层遭到警方的逮捕,同时,四宫理事以渎职罪被捕。
同日,四宫海运与四宫冷链相继宣布破产重组。
位列六大财团之一的四宫财团,一日之间陷入了严重的信任危机之中。
7月28日。
在秘密资金的支持下,更大的游行示威在大阪爆发,数万人行走在街头,沿路不断与警方发生冲突。
相邻的神户以及京都同样产生了“反对安保条约”的游行集会。
游行示威的浪潮,逐渐席卷全国。
8月1日。
受四宫海运与四宫冷链破产影响,导致失业的1000余人在新宿区立中央公园举行了一场集会。
“真是一群无聊的人。”新宿警视厅的栗山警官嘀咕了一句,带着墨镜躺在公园的草坪上,警戒着周围的环境。
8月的天空湛蓝得有些刺眼,远处飘忽着几抹细细的云朵,阳光毫不留情地洒向大地。视野四周,是新宿林立的高楼群。
这里是东京都的中央公园,如果那边集会的人不那么吵的话,那会是个非常适合睡午觉的地方。
栗山警官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声剧烈的“轰隆”声。
那是炸弹爆炸的声音。
他猛地一下站起来,朝烟雾升腾的地方看过去,人群尖叫着从他身边往外跑去。
有人在集会的人群中引爆了炸弹......
栗山警官心中一下就想到了这个结论,他艰难地穿过人潮,往这些人逃命的反向走去。
在公园中央的喷泉广场上,人倒了一片。右边人工瀑布下面的水池被爆炸震塌了一块,清澈的流水从塌陷的地方向外流淌。
当他走下台阶时,不小心踩到了一条断掉的胳膊。白皙细腻,精心修饰过的指甲上涂着蓝色的指甲油,想必它的主人应该是一名漂亮的女性。
在石阶下面,一个男子抱着自己的肚子,跪坐在那一动都不动。
栗山警官走过去的时候,看到了他手臂缝隙中露出来的红色肠子。
这些地狱般的场景充斥着视线,痛苦的呻吟声就像架子鼓的鼓点一样笼罩着整个公园,还时不时地混杂着凄厉的叫声。
爆炸的中心地带,黑色的硝烟尚未消散,鼻尖充斥着浓浓的硫磺味。视线里到处散落着残缺尸骸,有很多都被烧焦了,黑乎乎的,被震碎的地砖上面,血迹斑斑。
地上躺着许多已经死去的人,也有许多奄奄一息的垂死之人。栗山警官闭眼深呼吸了几下,再缓缓张开,阳光依旧灿烂地洒在公园里,但现在看到的世界,和刚才的那个世界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两个世界,现在的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就变得疯狂了起来。
栗山警官闭眼深呼吸了几下,再缓缓张开眼睛。他一边走,一边注意周围的环境,企图从中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迈着悠闲的步调走近他。年龄看上大约三十多岁,戴着一副银色框架的眼镜,西服白衬衣,外加一条印着螺纹花纹的宽领带,看起来像个工作日午休时候,来到公园放松的上班族。
如果是平常的话,这很正常。但现在......
“喂,你站住!”栗山警官举着枪,小心翼翼地朝着他靠近,“你是谁,在这干嘛的?”
“我?”那人愉快地笑了笑,“我是来工作的。”
“什么工作?”
“这个啊,你看。”男人笑着拿出了一捆简易的自制炸弹。
栗山警官心头跳了一下,他大声喝道:“放下那个东西,双手放在头上!”
“我的工作完成了。”男人将炸弹朝他抛了过去,笑着道:“接下来该是你的工作了。”
在栗山警官将要扣动扳机的瞬间,一股奇异的能量冲进了他的脑海。他呆呆地接过炸弹,点燃引线,朝着逃命的人群追了上去。
不久之后,新宿中央公园内响起了第二声爆炸。
8月1日,下午。
西新宿一家随处可见的普通面馆内,有几位客人正在用餐。
挂在墙上的电视正在播放搞笑综艺节目,但忽然响起了新闻快讯的前奏曲,紧接着画面上出现了字幕:
[新宿集会发生爆炸事件,死伤者逾七十人,行凶者为新宿警视厅警官。]
表情一丝不苟的播音员出现在画面上,她拿着稿子开始播报:“今天中午十二点左右,新宿中央公园发生一起严重的爆炸事件。据已确认的消息,爆炸目前已造成十五人死亡,此外有五十余人受伤。有关爆炸事件的详细情况,下面请看本台记者从现场发回的报道。”
画面从播音室切换到外景。
公园已经被封锁,画面的背景是集结在公园外面的十多辆警车和救护车,记者对着镜头把详细情况介绍了一遍。
接着是现场目击者采访,年轻的记者正在采访一位穿着西服白衬衣,上班族打扮的男子。
这名男子的表现非常冷静,他说爆炸时他正在公园里,起初他和集会的人一起逃命,在这过程中又看到了一名警官拿着炸弹在追赶人群。
说着说着,他拿出了手机,画面拍摄到那名警官举着炸弹冲进了人群,接着就是“轰”的一声,火柱和烟雾升腾。
画面再次回到演播室,主持人和嘉宾开始对话。这位嘉宾是一位刑侦学教授,他介绍说:“这次爆炸很明显是人为策划的,犯罪分子的目的就是想恐吓和迫害参加集会的失业工人。这其中有新宿警视厅的警官参加在内,希望新宿警视厅尽快给出公告,不然会引起很大的民愤。”
“太残酷了!”冰冷的不锈钢料理台前,神情麻木的年轻厨师感叹道。
“真惨!尤其是那些小姑娘!”
“我也有同感。”
就餐的客人都在看电视,但随着报道内容进入反复重复阶段,看客逐渐减少。
灾难性的一天,逐渐过去。
8月2日一大早,愤怒的失业工人和满脑子热血的大学生便包围了新宿警视厅。
他们举着标牌,高声呐喊,期间数次突破警方的防御,冲进警视厅内肆意打砸。
当日下午,新宿警视厅召开新闻发布会,三位负责人在镜头前鞠躬道歉,并引咎辞职。
但是,激情过头的学生并未因此平息了他们的热血。
8月3日。
这一天一大早,已经进入了暑假的东大校园里,出乎意料地聚集了一百多名学生。
他们挥舞着鲜艳的旗帜,高呼抗议内阁以及国会的口号。
下午,受到东大校长请求,警察机动队出动,驱散学生并逮捕了多名带头学生。
8月4日。
约300名学生再度聚集,他们用临时搭起的障碍物封锁了校园通道,并且时隔50多年,再一次占据了安田讲堂。
还有源源不断的学生从东京各地往东大聚集,一场更大的闹剧即将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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