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晒夕阳
景离猛地吸了一下鼻子,抬手摸了一把泪,刚转过身,只听哗啦一声响,孙慈推开了厨房的门。他急忙低下头,假装自己在洗碗。
他那哭得通红的眼角不可能瞒过孙慈,毕竟厨房灯光这么亮,孙慈又不是睁眼瞎。但奇怪的是,孙慈就是从不主动给人难堪。他略有意外,但也没有追问,而是带着微笑问了一句:“景离,我要从网上订份水果,你喜欢吃什么?”
景离稳住了心神,说:“嗯,随便,都可以。”又觉得好像太敷衍了,忙补充说:“葡萄吧。”
孙慈没有再说什么,就出去了。景离故意慢悠悠地把碗筷洗好,又把厨房打扫了一遍,垃圾分类整理好,洗手台上的水渍也擦得干干净净,然后才慢慢地走了出去。
“慈哥,我明天就走了。”景离故作轻松愉快地捏了一颗葡萄来吃,说:“我租了房子,离这不远。等我拾掇好以后,邀请你来做客哦!”
孙慈正在沙发上看书,连头也没有抬,景离几乎以为他根本没有听见,正犹豫自己要不要再说一遍时,孙慈突然淡淡地说:“景离,刚刚是他给你打电话的吧。你有没有什么事,要问我的?”
景离想了想,打算开门见山了,“孔嘉洛的公司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孙慈抬起头来,看着他,淡淡一笑,说:“你憋了很久了吧,终于想要问我了。”
“我了解他,他和你比起来,又天真又任性。慈哥,如果他真的曾经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请你,给他条出路。”
孙慈放下了手中的书,先是眉头深锁,继而苦笑一声,说:“你觉得我做了什么?”
景离没有吭气。
“我孙慈向来在商言商,从来不会为了私人感情特别关照某人,也从来不会为了私人恩怨蓄意使坏!我只是在恰当的时机出手拿下我看中的项目,仅此而已。何况,你真觉得,就凭我一个人的实力,可以搞垮某个人,搞垮某个公司吗?”
景离突然觉得身心俱疲。就算孙慈亲口承认,对,就是故意的,就是要故意搞死他这个人,景离又能说什么呢?
他想远离孙慈的念头,并不是今天才突然决定的。相反,如果孙慈可以把他看得轻一点,无所谓一点,甚至他和妻子复婚,公司事业蒸蒸日上,这些事都让景离觉得是松了一口气的,因为这减轻了他的内疚感。
只是,他不希望是以牺牲嘉洛为代价。
“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
“慈哥,对不起,我的想法太简单了。”景离觉得自己应该道歉,“我要是说了什么不应该的话,请你谅解。”
“景离,我真的,”孙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真的不会伤害你,你不信吗?”
“对不起。”
次日景离醒来时,孙慈已经走了。景离把屋子打扫了一番,留了一张纸条放在了客厅茶几上,然后带上了自己的衣物行李,离开了他的家。
他撒了个慌,他根本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他提着行李箱返回到三年前他和孔嘉洛合租的房子门口,自己都觉得自己简直滑稽得像小丑。
楼下的小馄饨店老板娘坐在门口收银,抬头见到他回来,非常惊讶,那眼神活像看见了怪物。也难怪,租客一声不响消失了三个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要不是提前预付了房租,老板娘差点就要报警了。
自从那天他被酒吧一个电话叫走后,这里三个月没住人了。他走了,景海笙也走了。屋里竟然非常干净,所有的东西都在原来的位置,地上桌子上一点儿小灰尘都没有。但是景离还是感觉到了不同。
他发现有人动过他的画架。
他的画架最里面塞着一幅画,一幅半成品,画上的人,没有眼睛。平日里他是搭着布在上面的,画布上有一只小猪图案,一直朝着东边窗户。而此时,小猪图案不见了,因为画布居然搭反了。
景离把画布取了下来,手指慢慢地从人的脸上划过。
沉默了许久后,他出了门。
天气很好,阳光灿烂,孔嘉洛挽着张俞瑾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提醒她看着脚下的台阶。走到别墅门口,准备伸手去按门锁时,冷不丁地看见离大门不远处,竟然站着一个人。
他怀疑是自己被太阳晒花眼,毕竟昨晚他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话,对方一声不吭就挂断了电话。他分外地难过,还得强打精神照顾眼前这个刚刚出院的病人,简直都要伤心欲绝。而此刻,对方竟然站在他家大门外?
张俞瑾轻声问:“这是谁?”
孔嘉洛才终于回过神,回答说,我朋友。一边开了门,一边向景离点头示意,让他也跟着进来。
三人进了门,景离远远地站在门口。孔嘉洛拉着张俞瑾坐下,问:“渴吗?喝什么?”
张俞瑾的目光有点呆滞,反应也比常人要慢很多,孔嘉洛又问:“还是橙汁吧?”
张俞瑾点点头。
孔嘉洛忙打开冰箱,取出一瓶橙汁来,想了一想,又问:“太冰了,要不我先放在外面解冻一下,先喝点热水?”
“好。”
孔嘉洛忙走近餐桌,给她倒了半杯热水,递到她手上。看着她喝了一半,又忙接过来,放在茶几上,说:“困了吧,去卧室睡会?”
景离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忙上忙下,给她倒水,拿睡衣,拿拖鞋,不由得有些眼羡。末了,心里有点涩涩的。
孔嘉洛从卧室出来,缓缓拉上门,走到景离身边。景离抬起头来,看着他。此刻的孔嘉洛,眼睛里就好像突然发出了光一样,亮的扎眼。
“你怎么会来?”
“来看看你。”
“我以为,你再也不想要看见我了。”
“怎么会呢。”
孔嘉洛突然向前迈一步,伸出胳膊来,把景离揽进自己怀里。景离没有动,任由他搂着,然后终于伸出手来抱紧了他的后背,将下巴搭在对方的肩膀上,
这是一个带着无数回忆的,久违的拥抱。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深沉地呼吸笼罩在耳旁。一时间,屋里安静地只能听见墙上挂钟的秒针在嗒嗒嗒地走着。
“我先走了,”景离低声说:“你好好照顾病人吧。”
其实什么问题都没解决,张俞瑾这个棘手的困难依旧横在两个人前面。但是当景离踏出别墅,站在门口向他挥手告别时,两个人都觉得格外轻松。
工作当然还得找,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是发挥失常一样,景离连续多日的面试始终没有结果。
又过了两天,下午的一场面试似乎很顺利,快结束时,人事部经理捏着他的简历突然问了一句,景离当场语塞。
“你上次从帝辞公司离职的原因是什么?”
——为什么呢?嗯,因为被我的老情人吓到想逃跑!
景离愣了足足十秒钟都没有找到一个合理的托词,他头一次觉得,撒谎真的很有必要,而自己居然从来没想过面试会有人问这个,连一点心理防备都没有。
出了门,景离一阵苦笑。
辗转了两趟地铁和十几个站的公交,景离回到自己出租屋楼下时已经筋疲力尽。他懒洋洋地打开房门,弯腰刚换了拖鞋,直起身来就撞到一个人的身上。
屋里竟然有人!
景离吃了一惊,还没等叫出声来,就被孔嘉洛猛地推倒在小客厅破旧的双人沙发上,鞋子首先就被甩得飞了出去。
“你怎么会在这?”
“想你了啊。”
景离轻轻地笑了起来。
孔嘉洛伸手来解他的扣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速把他的衬衫脱了下来,然后顺手一甩。景离也不确定他想要做什么,只是眯着眼,抬着下巴,由着他脱。
孔嘉洛的手从他的肩膀滑过,然后紧紧地按住他光滑的后背。他的领口开得很大,紧贴着他的胸口。景离被他压得肋骨发疼,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孔嘉洛就语气凶凶地低声吼了一句:“不要动啊!”
他咬了一口景离的耳朵,然后将头深深地埋在他的肩窝里,一动不动地躺着。
景离有点意外,又有点好笑,抱着他的后腰,说:“怎么了啊?”
两个人都穿着短裤,孔嘉洛三两下就蹬掉了自己的鞋子,伸脚在他的脚踝骨和脚背上来回地蹭。
夕阳的光透过纱窗,暖暖地照在两个人的身上。景离微微闭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晒夕阳居然这么舒服吗?
“你怎么不问问我今天怎么不去上班啊?”
景离被他逗得开心,笑着问:“你今天怎么不去上班啊?”
“我被卸职了。”孔嘉洛讪讪地说,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公司那些老人们早就看我不顺眼了 ,前天全票通过,让我滚蛋了。景离,我现在没工资拿了,你管不管我一日三餐啊。”
“我刚刚失业,你忘了?”
孔嘉洛抬起头来,和他四目相对。两人禁不住同时笑出声来。
“这么惨吗,不愧是我老婆。”
景离双眉倒竖,恨恨地说:“你说谁?”
“不愧是我兄弟,嗯?”
景离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他抱着开玩笑的心思,但孔嘉洛却没想着躲,啪地一声,脸上就挨了一下,一时间脸色有点发僵。
景离有点小后悔,微微垂下眼来,轻轻地说:“不许这么叫我。”
孔嘉洛突然一伸手,将他的手紧紧地抓住,把两根手指含在嘴里,舔了一下,说:“你手疼吗?”
景离忙摇摇头。他下意识想缩回手来,却没有挣脱。
“你早就想打我了是吧?解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