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雯是那个小女孩,有时候陈雯雯会把心里很秘密的事情跟路明非说,路明非也很高兴地听着,回复以各种可爱的表情表示他在认真听,但是陈雯雯永远不明白路明非为什么这么做,也不知道路明非在线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等她。有朝一日路明非这个巨型机械人的电路断掉了,陈雯雯不知道会不会悲伤。
路明非想着想着就很难过,有种胸口里流淌着电池液,周身电路劈里啪啦作响的悲剧感。
文学社的群里安安静静的,陈雯雯不在,绝不会有人讨论什么文学。文学的美主要还是体现在缪斯的身上,尤其当缪斯穿着白棉布的裙子,裙子上透着阳光晒过的味道时。
星际争霸的频道里那个熊猫头像的家伙正在跟一群人传授他打败频道内“贱招第一”的路明非的秘笈,自从他战胜了用红点操纵的路明非,他俨然在频道里成了率众反抗路明非暴君统治的英雄。这时候那只大脸猫上线了,“诺诺”的名字有点惊心动魄地跳闪着。
路明非心头一跳,犹豫了一下,“真的是你”
“嗯,陈墨瞳。”诺诺的回答显得懒洋洋的,“没事干上来打两盘。你想好没有,接收我们的邀请么”
“没想好你们怎么知道我的id”
“诺玛查到的,根本不费事,你居然用明明这种id,像女孩似的,还有夕阳的刻痕你是人妖么”
“保密保密,后面那是我来逗我弟玩的”
“我没空搭理你弟弟,他目光在我胸口上扫来扫去的。”
路明非想这句话就你说得理直气壮。路明非倒有点佩服起路鸣泽的胆气来,虽然对面坐着个美少女,路明非的目光却没敢往诺诺那里去。这个女孩太明丽太坦然,像是把硬钢的好刀,砍人很好用的样子。在她面前路明非不由得有点自卑,却不像第一次见陈雯雯那样,面对诺诺他就很想溜走。
“你们好像当特务的。”路明非说。
“你的履历里面唯一的亮点是,擅长竞技类游戏,譬如星际争霸。我代表学校来查证一下,是不错,你倒都说实话。”
“行了行了,我都输了。”
“是我输了是诺玛和我一起打的,我们两个控制一家。最后我知道你在升三级基地,因为诺玛偷偷开了地图,看见了。”
“作弊死全家”路明非完全是不假思索地打出了这句话,这句恶毒的诅咒在打星际争霸这个圈子里就像青帮里大家说“勾引二嫂三刀六洞”一样,可永远只是说,没谁真的介意。
“随你说,我家只有我一个人了。”诺诺的回答平淡至极。
路明非愣了一下,想像诺诺说这话的表情,无论如何想像不出来。孤儿父母离异苦大仇深的童年这些从诺诺脸上一点都看不出来,完全是个冷淡又骄傲的小公主,带点小小的恶意。
“你们不会真的是竞技类游戏学校吧学院秘书都打星际”路明非联想起那一局对手可怕的微操和同时多线进攻的指挥,确实不像是一个人可以做到的,如果世界上存在这个人,他得有同时双手操纵两只鼠标的能力。
“当然不是,我们研究的东西,以及要对付的东西可比虫子棘手很多,那可是传说中的算了,不说了,来玩一盘”
“没心情。”
“失恋了”
“还没有”路明非忽然觉得很抓狂,诺诺像是个小巫婆似的看穿了他的心肝脾肺肾,在这个女孩面前他几乎无处容身,“我没有女朋友,当然不会失恋了,姐姐你想怎样啊”
“姐姐叫得还蛮甜的,”诺诺打出一个无比欢快的笑脸符来,“来吧,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我也许能帮你忙。”
“你帮什么忙你又不是我们学校的。”
“我也不认识陈雯雯是吧”小巫婆诺诺很欠地说。
“你们到底知道多少”路明非忽的有种极大的恐惧。
“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你父母六年没有见你,只是给你写信还有你是不是还在怀疑卡塞尔学院为什么给你这么个成绩一般的学生高额奖学金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给你的一切解释都遮遮掩掩的”
“是啊,大概只有我叔叔婶婶不怀疑他们觉得我爸妈太强了,什么都能做到一路上都在问我要怎么把我弟弟也办出去。”路明非回答。
“可是我们无可奉告诶,我只能告诉你,你永远都有第二个选择,但是不是接受要看你自己。其实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多事情你根本不知道,所以不要用你以前的知识来判断将来会发生的事比如你没有跟女孩交往过,你就永远不会知道陈雯雯在想什么。”小巫婆的邪恶本质又一次蠢蠢欲动。
路明非犹豫了很长时间,准备向小巫婆示弱一次,既然她那么强横,也许有些不同寻常的建议。
“陈雯雯在想什么”他问。
“我不知道,”小巫婆诺诺很爽快地回答,而后话锋一转,“可是我也是女孩嘛,我虽然不认识陈雯雯,但我有女性的直觉”
“那你女性的直觉是什么样的”
“是她不喜欢你喽。”
路明非气得几乎从鼻孔里喷出火来,一颗心却悄无声息地沉了下去。
“可你若是觉得好,就去玩命地追喽,打动女孩,总有很多办法的嘛。”诺诺那张臭嘴里终于说出点转圜的话来,“反正一开始你喜欢我,我喜欢你的情况就不多,无非就是一个人追另一个人,追你懂么”
路明非隐隐地觉出一点希望来,“怎么追我跟她差好远,说话的机会都不多。”
“那你喜欢她干什么你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路明非不吱声了,有些事儿他还是不想跟诺诺说,比如陈雯雯邀请他加入文学社的那个下午,教室里安安静静的只有陈雯雯和他两个人,他在擦黑板,陈雯雯穿着白色棉布的裙子,泡泡袖,运动鞋,白色的短袜,坐在讲台上低声地哼着歌,夕阳的斜光照在新换的课桌上,窗外的爬墙虎垂下来,那是春夏之间,花草树木飞快地生长,路明非甚至能在擦黑板的时候听见它们疯长的声音。他已经忘记了那天陈雯雯为什么也要留下来,只记得陈雯雯忽然扭头问他说,你加不加入我们文学社
窗外的花草疯长,窗口透进的斜光迅速地黯淡,蝉鸣声仿佛加速了一百倍,那时候路明非觉得自己的灵魂被提升到天空里,感受着时间从指间溜走,脚下云流变幻,他和那个叫陈雯雯的天使四目相对。
“你送过花没有”诺诺问。
“狗尾巴草算么”
“切,请过看电影么”
“学校搞革命影片教育展播时,闪闪的红星那场我坐在她旁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