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露出鱼肚白。
“驾!”
驰骋之声逼来,黑旗箭队已到。
他们瞧见的,却只有渐黯渐灭的火势,龙门客栈,已是焦黑如碳,一地飞灰,俱为乌有。
“去看看!”
马车里,阴柔的声音让人听不出喜怒。
“是!”
一骑应声当先驾马而去,绕着龙门客栈转了一圈。
“没人!”
“火势未尽,看来是刚烧完不久,应该逃了没多远,你们分成五路人马,沿着五个方向前去追击,若是发现周淮安的踪迹,即刻发信号通知我!”
“是!”
“驾!”
剩下的黑骑箭队纷纷星散开来,五拨人马俱是五十骑,各自寻着一个方向追击过去,只留下了寥寥数个骑兵,还有一驾马车。
没人说话,没人敢说话,仿佛车里的那人不开口,他们便不能开口,因为他们只是车里人扫清障碍的工具,既然是工具,就不该说话。
许久。
远处多了个不起眼的黑点。
等那个黑点由远及近,这才瞧见真面目,一个人,骑着马,披着发,扛着刀,宛如荒漠上独行的孤狼般先警惕的环伺着转了一圈,见真的只有这么几个人,才又近了些。
“呦,曹督公,您这是在等谁啊?”
那人浑身血污,嘴里却肆无忌惮的嬉笑着,慢悠悠的拍马赶到近前,浑身沾染的血水都已在冷冽风尘中凝结,乌红如泥。“难道是在等我?”
他的唇已干裂,身上的衣裳褴褛成片,面上布满尘土,一头散乱的头发像是拧成股的棉絮,比叫花子都不如,唯独腕间的铃铛十分的干净,似是擦拭过许多次。
不对,还有牙,灰头土脸的面上,露齿一笑,那是两排皓齿。
他又瞧瞧满是焦灰的客栈,笑眯着眼。
“这火,是你们点的?”
“大难不死竟还敢追上来,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马车里的阴柔声音再起,珠帘一撩,里面的人翻身飞出,骑在一匹马上,冷淡的瞧着他。
“我可不像他们,我不怎么喜欢逃,万事总得试试才知道结果!”苏青脸上虽在笑,眼里却暗自警惕,嘴上淡淡的嘲弄道:“再说了,别说五十骑,你就是再给我来五百骑,五千骑,我照样能杀个干净!”
对面马背上的那人,面上似是抹了层墙灰,白的吓人,两腮涂着脂粉,浑身上下都泛着股子阴寒的气息。
这便是当今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号令百官,令人闻风丧胆的东厂督公,曹少钦。
“不自量力!”
话一落,他身后几匹精骑已纷纷拔刀欲上。
“哎,等会!”
苏青猛的嚷道。
“素闻你剑法极高,乃当世一等一的好手,可光让手下上是怎么个说法?要不,亲自下场和我过两招耍耍?”
曹少钦面无表情,眸光冷漠,闻言一抬手,竟真的示意手下退开。“想要拖延时间?如今龙门关各处关隘要道皆已被封锁,他们就是逃又能逃到哪去,既然你自己挑了这条黄泉路,我就成全你!”
苏青笑了笑,挂起朴刀,一把扯下身上褴褛的衣裳,解下了背后的刀剑,对着曹少卿勾了勾手指,骑马朝另一处奔去。
“你们在这侯着!”
阴柔淡漠的嗓音留下一句话,曹少钦一把取过马腹上挂着的长剑,那剑长的惊人,约莫四尺,精致华丽,剑鞘上金线游走,隐成龙纹,可见其野心之大。
“驾!”
快马飞驰,两骑一前一后,争相竞逐,在渐亮的天光下激起两股烟尘。
“我看你能给他们拖延到几时!”
苏青拎着刀剑,精赤着上身,直到离开龙门客栈有段距离,他剑尖一勾,马身上挂着的朴刀已嗖的朝曹少钦飞去。
“雕虫小技!”
曹少钦未出剑,他以残缺之躯,走到今天这般地步,一朝得势,自比天,心高气傲到了极点,何况还练就了如此一身武功。
他出的是手,不紧不慢,左手一抬,竟在分寸毫厘间屈指在朴刀的刀身上弹了一下。
“叮!”
早已布满豁口的朴刀应声而碎,寸寸折断,而后一挥袖,朴刀残片唰的尽朝苏青背后打去,破空之势比金镶玉的相思柳叶镖还来的骇人。
“拖延?还真够自信的,你先活下来再说吧!”
苏青右手一挽,剑花一起,空气立生“叮叮叮”连连脆响,灵巧快疾的剑影已把残片悉数挑下,身子更在同时离了马背朝曹少钦扑去。
人在空中,刀剑便已使出。
“叱!”
长剑出鞘,曹少钦一按马背,腾空跃起,眼中厉芒乍现,与苏青拼杀在一起。
霎时间,刀剑交击,火星迸溅,铺天盖地的尘沙卷荡开来,已罩住了二人的身形,像是掩去了所有。
065 惨烈
“叮叮叮——”
急促的碰撞下,一阵风起,两条身影冲出了掠起的黄沙中。
苏青在眯眼,可不是杀机流露时,为了掩饰眼底沁寒目光的眯眼,而是不得不眯,风尘扑面,似无孔不入,顺着七窍直往里头钻,迫的人迎风流泪不止。
他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细缝,不光是他,曹少钦也在眯眼,二人便似无根落叶、无系之舟,在呼呼的风沙中交锋对峙,风大的,仿佛下一刻就能他们吹走。
面前的这人。
这个权倾朝野,武功绝顶的太监,苏青以往只是听闻,素昧平生,可如今一见,便是生死相搏。
这世上有很多人,不是仇人,却又免不了厮杀,不是爱人,却又断不了痴缠,不是兄弟,却比手足更像手足,比亲兄弟还要亲。相反,有的兄弟却手足相残,兵戈相见,有的爱人,爱到想要杀了对方,而有的仇人,却能尽泯恩仇,海阔天空。
江湖,就是有太多的可能,可能到把不可能也变成可能。
二人俱是在风尘中飞快奔走,却又不停地变化着位置,警惕的盯着对方。
武夫厮杀,胜负的结局,有时候并不一定是全部仰仗武功的,如今风势泼天,又多了个天时,还有地利,沙海滚浪,动行受制。
所谓的快意恩仇,都在这刀剑之中。
风太大了,大的二人乱了攻势,乱了剑势,一边既要抵挡化解对方的招式,一边还得分出心力去挡风,挡沙,眯眼。
他们已说不了话,嘴一张,便是数不尽的黄沙,直往喉咙里钻,所以,只有厮杀。
“叮~”
一声碰撞,二人齐齐翻滚在地,然后又飞快稳住身形,苏青连滚带爬的站起,端着剑,举着刀,眯着眼,对着视野中有些模糊的那个身影劈出了手里的刀。一脚踩下,直没脚踝,一脚抬起,带起黄沙,像是陷入了泥沼,比平时耗费的气力更大,也更多。
曹少钦也如此,他的剑很长,四尺长的剑,招式变化多以削、刺、挑、拨为主,剑尖一抖,但凡挨上,不是少一坨肉,就是多一个窟窿。
耳畔惊闻出刀声,曹少钦边侧身避过风口,寻声刺剑,刀剑相遇,他以长攻短,变守为攻,剑尖飞快挑拨开劈砍来的快刀,更是直冲握刀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