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腋下揽着的木匣,这就要往出拽。
眼看将要得手,吕麟眼露喜意,可他使力一抓,那木匣却纹丝不动,只似连同面前的怪人长在了一起般,别说木匣没动,连人都没懂分毫,像是生了根的树,难以撼动。
“这么大的人了,力气也忒小了!”
青衣客没回头,却是在笑,仿佛已瞧见背后吕麟拼了命使力的窘迫模样。
拽了半天,木匣没夺过来,他倒是把红绸给一把撕开了,朱红木匣登时真容全露,刻着繁复花纹的匣盒上,但见一个六指掌印清晰无比的烙印其上。
“啊,六指掌印?”
那些个缓过劲的镖头还想再抢,可看见这个掌印,却立马面如土色,失声惊呼。
再说这青衣客是谁啊?
正是苏青。
他笑了笑,问道:“敢问车上主人,这镖物为何啊?”
那管家与小厮不知何时已上了马车,牵起了缰绳,闻言沉声道:“天魔琴!”
说完径自赶着马车飞快没入渐深的暮色。
路过苏青的身旁时,那两盘金子已“哗”的全部蹦了起来,整整齐齐的摆在他的脚下,暮风清冷,珠帘一卷,似有似无,帘后露出一张英气逼人,却又暗藏霸道的女子容颜,视线交错一过,马车已远。
“劳烦阁下送到苏州府,金鞭震乾坤韩逊手上!”
等马车不见了,声音不见了。
那些个镖头遂才回神,齐齐骇然惊呼。
“啊?天魔琴?”
适才一个个还喊打喊杀的汉子,这会却看着苏青如见蛇蝎,非但不靠近了,还拼了命的往后撤,像是面前的人成了洪水猛兽,不等苏青再言,便疯了般往外就跑,各施各法,几个蹿跳纵跃,逃也似的没入夜色。
眨眼的功夫,前一刻还人头拥挤的飞虎镖局,立时空荡冷清了起来。
就剩吕麟死死抱着琴匣,死活不松手,还变着法子想要撬开苏青的手臂,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麟儿,这趟镖既然别人接了你就别抢了,不然轻则有血光之灾,重则家破人亡!”吕腾空在旁凝重劝道。
“听见没?听你爹的话!”
苏青笑吟吟的说着话,背后衣摆刷的扬起,脚下尘嚣四散,气劲一冲,吕麟已跌了出去,翻滚在地,好不狼狈。
见他撒手,苏青已无意停留,脚下再动,迈步便走。
“休走!”
吕麟却是个死心眼,翻身跃起便赶。
奈何跑了没几步他就傻眼了。
但见面前怪人脚下起落看似随意,肩不晃,头不动,可足尖但凡一点一掂,一步踏出,竟已置身两三丈开外,几步功夫,他是眼睁睁的瞧着对方没入了黑夜里,快如鬼魅。
听着远去的银铃声,吕麟心头莫名一寒。
怕不是见到鬼了?
……
另一头,却说苏青揽着琴匣离开飞虎镖局没多远,这夜色里,就听“咻咻”破空疾飞之声,数道寒芒宛若箭矢流星,自一旁的林间飞出。
朝苏青射去。
贪婪是人的本欲。
多半是先前离开的镖头,不敢人前出手,只能背地里埋伏。
天魔琴。
据传乃是“天龙门”镇派至宝,十六年前,江湖上因此物,曾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昔年天龙门仗之此物,横行无忌,威震武林,奈何掌门遇人不淑,被门下弟子玉面郎君东方白暗中所趁,惨遭暗算。
此人觊觎“天魔琴”日久,苦于掌门始终不肯传下,遂心存怨恨,伙同江湖同道内外勾结,群起而攻之,一手将“天龙门”覆灭。
可惜天龙掌门临死之际命门下弟子将“天魔琴”送到爱徒黄冬手中。早已隐退江湖的丑灵官黄冬,无奈惨被波及,被一众武林各势逼的家破人亡。
而“天魔琴”则是与其女黄雪梅坠入深谷,再无消息。
不想十六年后,如此武林至宝,竟又重现于世。
传闻谁得到此物,便可威震天下,号令武林。
财帛已是动人心,何况这泼天的权势。
“你瞧,我就说了,提前送你们一送!”
苏青脚下未停,左手一张,转臂卷袖,只在空中一挥而过,那数道箭矢流光已似摘星般到了苏青手里。
随手一抖,箭矢立化乌光,沿原路倒飞而回,林间正欲扑出的身影,尚未看清长相,身上立马噗噗溅开几团血雾,气绝当场。
苏青眼泊一晃,前路十数条黑影,像是堵墙一样,挡住了他的去路。
“生命如此短暂,你们却不珍惜!”
“上!”
对方却不想与他多言,话语一落,刀冷剑寒,人影绰绰,直逼而来。
苏青嘿声一笑,“呛啷”一声,背后长剑无由而震,竟自行拔剑出鞘,三尺长剑,如一泓秋水,泛着莹莹青光,青芒吞吐,剑身似再涨几分,翻转落入其手。
黑夜之中,但见一缕青芒如青蛇蹿腾,似流星掣电,亮的快,暗的急。
“噌!”
剑身归鞘。
苏青停也不停,径自远去。
背后,十数条身影僵立不动,神情姿势各异,似已凝固。
只待一缕夜风吹过,才见那些人浑身迸射血箭,或咽喉、或眉心、或心口。
而后,一一倒地。
129 江湖动荡
不消一日,天魔琴重现武林的消息,已不胫而走,如凛冽秋风,席卷偌大武林。此物乃武林至宝,威名久矣,黑白各势无不想占为己有,想当年六指黄冬便是仗之此琴,力挫天下各派高手,死伤无数,以致武林元气大伤。
而今重现于世,各派武林高手,纷纷闻讯动身。
这其中,黑白两道皆有,不但包括了武林各派的掌门人,还有一些早已归隐山林的名宿前辈,亦或是横行一方的邪道巨擘,以及杀人如麻的不世魔头。
一时间各方风声鹤唳,满是肃杀。
却说日上中天,正值晌午。
道边的一间茶寮里,正上演着让人啼笑皆非的一幕。
茶寮简陋,像是覆满风尘的草叶般,灰头土脸,不甚干净,一阵风过,泛黄发黑的茶幡子呼啦啦直晃荡。
铺子里面,一张桌面上。
两个人相对而坐,
右边这位,是个浓眉大眼的白衣少年,手里压着一柄阔背缅刀,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对面的人,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了,眼珠子时不时还转上一转,像是在想什么古灵精怪的心思。
左边这位,青衫乌发,脸上的面具早已是摘了下来,腰间别个唢呐,身旁还搁着个朱红琴匣,露出来的是张年逾三十的相貌,眼角生痣,皮肉剔透,脸颊清瘦嶙峻,双唇薄如剑锋,一丹凤眸子澈净分明,这下颌还长出来一层浅淡的胡髭,瞧着有些落拓。
但那双眼睛却很年轻,只似初出茅庐的江湖少年,温和、平静、富有活力、满含笑意,墨眉一挑,他笑道:“姓吕的小子,你这一路跟了我十多里地,从南昌城一直追到现在,还想把镖抢回去?”
少年一梗脖子,脸红脖子粗的嚷道:“我不管,你一天不把镖物还我,我就一天跟着你,你睡觉我跟着你,你吃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