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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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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岩自述
我出生那天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旗,这过节般的景象我小时候每个生日都能看到。
因为我和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同日而生,我印象中的童年充满了优越感和革命式的快意。
我的少年时期则是在
“**”中渡过,父母被造反者隔离,我从十岁开始辍学并独自生活,起居自由但心灵压抑,而且不敢上街怕被人打,直到十五岁那年走后门当了兵才翻身变成革命大熔炉中的一员。
我退役后当过工人、警察和机关干部,总的还算顺利,就是没想到我这个十五岁前就经常被送到农村接受再教育的
“知识分子”,在
“**”后却因为连初中文凭都没有而险被机关清退。为这事我至今苦笑,觉得自己这辈子总是生不逢时。
该长牙发育时偏逢自然灾害,跟不上营养;该上学读书时又遇*****,没受到教育;该工作提拔时又刮学历风……好在我在每个单位碰到的每个领导每个同事都很关照我,给我工作的机会。
有一次还让我到一家机关自办的小饭店里去帮忙,那饭店经理看我年轻又勤勉,刚好手边又缺人,因此向机关要求让我多留几天,冒充值班副经理搞搞接待,结果一留留了十五年整。
我当时本来就是临时借调充充数的,没想到后来竟假戏真做当上了全国旅游饭店业协会的会长。
后来写小说则更是一时兴起,起因是看了几本在书摊上买的烂书发现烂得连我自己写写也不会比它更烂。
想我虽无学历但有几分阅历,比如
“四·五”运动,被派到天安门当便衣那一段可写一本《便衣警察》;唐山大地震当天即赴唐山救灾可体会一次《死于青春》;帮电影乐团找意大利小提琴那次忙可演绎出《一场风花雪月的事》;这些年混迹商界,心变冷了反倒更有《你的生命如此多情》那样的感慨。
凡此种种,试着写来,赚些稿费贴补家用。我记得在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不知怎么搞的聘我做兼职教授的发证仪式上,有人问我一生中最遗憾的是什么,我当时答的是没上过大学。
现在想想答错了,没这个资格,应改为没上完小学才对。我不是炫耀我的无师自通,而是我可能将永远欠缺那种读书的习惯和文人的虚静,因为在我看来,上大学这件事对人的造就,是让你走入一个氛围,是这个经历的本身。
海岩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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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陆保良第一次爱上一个女孩是在鉴宁市公安学校的大礼堂里,保良记不清那是一个什么节日,公安学校请来市杂技团表演节目,保良就坐在侧幕边的一只小板凳上,可以把整个舞台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保良第一次观看现场杂技,整台表演给他印象最深的是一个黑衣少女,那少女面目俊美而又神通广大,不仅翻转腾挪易如反掌,而且手指向哪里,哪里便爆出轰鸣的火花,张开鲜红欲滴的双唇,口中也能喷出熊熊烈焰,让保良看得热血沸腾,触目惊心。
那一天保良第一次为了一个异性而夜不能寐。那个喷火女孩始终眼含微笑,表情甜美,在他的眼前总也挥之不去,尽管他已描述不清她的容貌,甚至遗忘了她的年纪,但那个女孩却成了他心目中一个最完美的女人。在此之前保良对女人的概念,只是他的母亲和姐姐。
那一年保良九岁。
保良母亲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标准的美人。
母亲不仅美丽,而且,是一个最有女人味的女人。
保良的姐姐比保良年长七岁,保良九岁时姐姐正好年方二八,这是中国传统审美眼光中女人最佳的年龄。姐姐和母亲一样秀美,只是性格刚而不柔,这显然随了父亲。
在保良看来,母亲和父亲从里到外都是截然相反的。母亲瘦小但健康,父亲体壮但多病;母亲唠叨但凡事能忍,父亲沉默却毫无耐性;母亲表面总要姐姐让着弟弟,其实私下和姐姐最是贴心,父亲明里处处关照女儿,暗里却把一生的希望寄予儿子一身。
父母的心思保良也许并不明了,他崇拜父亲、依赖母亲,而最亲的却是比他大了七岁还能和他玩到一起的姐姐。姐姐眉眼酷似母亲,个性却随了父亲,保良则像是从街上捡回来的,无论长相还是脾气,既不随父亲,也不像母亲。
保良依赖母亲只是被动的习惯,而对父亲的崇拜和模仿,则完全出于自觉。他甚至和父亲一样,在十岁那年就跟最要好的同学刘存亮和李臣磕头结拜,自号鉴宁三雄。他对李臣刘存亮说,他老爸和他一样,也是在十岁那年玩了一场桃园结义,也和他一样,在那场结义中排行老三。在父亲少年结义的三人当中,老大中学没毕业就跟着父母出国定居去了,从此没了音讯;老二长大后下海做了生意,至今还跟父亲情同手足,彼此二哥三弟的你呼我唤,两家人也都一直密切如亲。
从保良记事开始,他就经常跟着父亲到二伯家里串门。二伯姓权,二伯的儿子权虎,也冲保良的父亲叫三叔。两家的邻居都一直以为他们就是亲戚。二伯和权虎也常来他家,权虎一来就拉上保良和姐姐出门去玩儿,二伯就在屋里和父亲喝酒谈事。那一阵二伯总来求保良父亲帮他办事,因为保良的父亲在公安局的刑侦大队里当大队长,关系多,有特权,那些年帮二伯蹚了不少路子。有一次二伯从小收养的干儿子权三枪跟同学打架被派出所抓了,就是父亲去给保出来的。一年以后权三枪又在街上跟流氓打架,又进了公安局不说,还让学校一怒开除,二伯也是来找的父亲,求父亲再把他这个不争气的干儿子捞出来。父亲四处活动,二伯也给被权三枪打伤的受害人家里塞了钱财,原来弄不好要劳动教养的案子,改成了拘留十五天加两千元罚款,权三枪就又从局子里出来了。就是在接权三枪出来的路上,父亲出了车祸,权三枪头上蹭破了一小块皮,父亲却从此成了瘸子。
那年保良十一岁,他一直视为英雄并全心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