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尾声(1 / 1)

山河旧事徒闻说 萧西风 8926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六十四章 尾声

二十年前的故事并不复杂,或者说夏奕想让他们知道的故事并不复杂。

四个年轻人误闯了上古祭坛,打破了那儿的两界封印。

在许多年前,曾被巫王以命相搏才封上的两界通道再一次被打开,也影响了身死魂却未守在两界交汇之处消的巫王只能转世为人。

封印被打开时所产生的一阵风暴席卷了附近那个为了守护封印而存在的小村子,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带走了村子里所有人的性命。

只有当时村子里游荡的恶鬼不仅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受益良多。

一开始打开封印的四个年轻人有三个当场就被风暴所杀。仅剩的一个也因为受到了另一边气息的影响变得不人不鬼,在祭坛中游荡了二十年后,终于死在了凝血虫的手里。

至于当时在村子里徘徊着的恶鬼,说起来身世也是很可怜的。

她不过是一个不愿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小山村里,向往外面世界的普通女孩子,也因此受到了常来村子里收货的商人影响。一来二去,她竟和那本有家室的商人好上了,还怀上了一个两个月大的孩子。

她的家人知道了这件事,气急败坏的动手打了她一顿,没想到她身子太弱,就这么背过气去。

女孩的父亲依旧不肯消气,脑子没转过弯,直接对外宣称她得了急病死了,匆匆忙忙的把她往棺材里一塞,送去村里的鬼王庙中。

其实她进棺材的时候还没死透,在路上被人抬着晃了几圈之后又醒了过来结果就这么活生生的憋死在了棺材里。

再加上这小村子里特有的送葬风俗,导致她死后也不得安宁,在村子里折腾了好多天。

祭村的人常年生活在这样一块“风水宝地”,倒是对这种事相当的有经验,只道躲个几天,自有守墓人和鬼王出来收拾残局。

可没想到那会儿那个所谓的“鬼王”已经离开重生去了,而守墓人也因为两界封印打开这件事忙的焦头烂额,根本没空理这群人。

于是变成了现在的局面。

夏奕所谓的你们很烦,快点滚蛋大概是他的真心话。

这人浮皮潦草的将故事讲了一遍,整个过程中都是一副敷衍了事不耐烦的模样,讲完之后抬手把人赶走了。

真的是“抬手”把人赶走了。

夏北风只记得看到对方翻着白眼抬了一下手,自己就眼前一花,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宽阔的山间马路上。

“这么说,一开始在墓道里拉着我跑的那位后来被凝血虫啃得只剩骨头的家伙,就是当初打开封印的那个学生”

夏北风疑惑的皱起了眉:“他这么多年在山洞里都是怎么活下来的,吃什么喝什么”

“他不需要吃东西,在封印打开的时候他已经不能算得上是人类了。”

叶白羽叹了口气,语气十分的遗憾:“也就是个不人不鬼,勉强活着的怪物而已。”

这段对话发生在送他们回家的飞机上。

洁白的飞机展翅划过夜空,深蓝色的夜幕中星星不断地闪烁着,因为是在高空,没有什么东西遮挡,反而看的分外清晰。

那座山,还有那个埋葬了不知道多少亡魂的小村子,早已经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很久了。

深夜的航班人不算太多,座位并没有坐满。

夏北风和叶白羽并排坐在一起,靠着过道的位置是空着的。

过道那一边是宁峰一伙人,三个人占据了两排座位,将许天洋挤在一个靠窗的座位上,防止他闹出什么幺蛾子。

而夏北风的后面,一排座位上坐着的是曲悦、赵心宁、还有许天乐。

许天乐居然能活下来这件事其实也十分的神奇。

在蛇君死后,他手上鲜红的图案就立刻消散在了空中,与此同时,坐在王座上干尸一般的许天乐开始缓缓地恢复原状。

简单来水就是已经干成木乃伊的小姑娘活生生的诈尸了。

“这小姑娘跟巫王大人应该是同一时间转生,因此巫神王座才愿意让她触碰。那群家伙大概也是知道这个原因,才将她找来的当做代替品的。”

夏奕如是说道。

三个女孩凑做一堆,此时正睡得香甜。一条毛毯横着盖在他们三人的身上,在飞机里昏暗的灯光照耀下,倒是带上了点温馨的气氛。

“我总觉得那个守墓人还有许多话没说不对,他其实什么都没想告诉我们吧。”

夏北风好奇的看着叶白羽,向他问道:“你不是跟他很熟吗怎么觉得他对你也挺冷淡的”

“我跟他不熟,跟他主子倒是挺熟的。他就那样,一直看谁都不顺眼。”

叶白羽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说的没错,那家伙确实是什么都没告诉我们。不过也无所谓,我们手里毕竟还有个人证在,回去之后可以慢慢问他。”

叶白羽说着转过头去,意味深长的对着许天洋笑了一下。

许天洋本来正望着窗外发呆,在玻璃反光中看到叶白羽那诡异的一笑,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心底生出了点不祥的预感。

“我要是他,肯定一下飞机就什么都交代了,说不定还有机会活着回趟家。”

夏北风同情的看着许天洋,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嘴角却带上了点笑意。

“说实话我挺意外的。你居然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回来了,还以为以你的性格肯定要刨根问底把事情都搞明白再走。”

“没办法啊”

叶白羽摊摊手,夸张的嚎叫了一声:“谁叫咱们打不过他啊”

夏北风:“”

“而且我一开始到那边去,就是为了收拾这群想搞事的,找天书看一眼只是顺便。没想到出了点意外,差点阴沟里翻船了,只能让你过来救我。不过还好,最后结果也没差多少,所以我也不用知道的太多。”

叶白羽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道:“该死的都死了,该活着的也都活着,背后搞事的到底是谁对我们来说根本不重要,夏奕自己会解决的。”

夏北风默默无言的看了他一会,低头看了一下手表。

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我先睡会,到家了叫我。”

“好。”

叶白羽可有可无的答应了一声,转头望着窗外飞快掠过的云层,陷入了沉思之中。

白色的飞机呼啸着穿过夜空中的云层,带着机舱里熟睡的人们奔向他们的目的地。

巫神王座前。

空旷的大厅里堆满了零碎的骨头和黑色的布料,“叮叮咚咚”的流水声微弱的回荡着。

各怀心事的不速之客走了之后,这里终于恢复了原本的宁静。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太太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台阶上。她站在巫神王座前方,目不转睛的盯着椅背上的花纹,眼中流露出向往的神色。

老太太手中握着一只粗长的拐杖,深红色的木头上雕着一条活灵活现的鱼儿,一条白色的流苏挂在拐杖上,随着她颤颤巍巍的动作轻轻晃动着。

“居然失败了,真是一群废物。”

她冷哼一声,伸出拐杖在地上点了点,中气十足的喊道:“给我滚出来,我知道你还没死别让我自己动手去找你”

她那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宽广的大厅里,撞击在周围的石壁上,发出“嗡嗡”的声响。

片刻之后。

巫神王座下方传来了一身“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小小的蛇头从王座与地面的缝隙之间探出了头。

“居然还有脸活着哪”

老太太讽刺的笑了一声,伸出拐杖,用拐杖尖儿点着小蛇的七寸位置,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牙齿。

“当初就该把你炖了。什么事情都做不好,还把那群祸害引过来。要不是我反应的快,说不定在井下就被他给收拾了”

绿色的小蛇抬起了头,谄媚的冲着老太太晃晃脑袋,吐了吐鲜红的信子。

“你居然不信”

老太太惊讶的看着小蛇,手上用力,在用拐杖在小蛇的身上狠狠的碾压了一下:“你也跟沈轻歌交过手,如果没有巫神印帮忙,你觉得你在她手下能撑过几招至于你说的那个看着好像什么用都没有的年轻人,呵呵,你可别忘了最后是谁收拾的你。他在叶白羽手下混了那么多年,天书上的东西但凡学到了一点儿,也够我喝一壶的了”

小蛇疼的扭动了几下身体,干脆屈身在拐杖尖上绕成一团,顺着拐杖向上爬去。

“看看你这幅样子,简直跟窑子里的女人似的。要不是我现在手下缺人手,早就把你扔到下面去了。”

老太太厌恶的看着拐杖上缠绕着的蛇身,眼中闪动着寒光:“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有机会,下个月等到下个月”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拐杖上的蛇忽然竖起了浑身的鳞片,吐着信子威胁似的冲着某个方向发出了声音。

这番动作引得她也跟着一阵紧张。

“你又怎么了,大惊小怪什么”

她环顾了一圈四周,发觉什么都没有之后,愤怒的冲着小蛇喊道:“别一惊一乍的,我还以为是夏”

“以为是什么”

一个年轻好听的男声从巫神王座上方传来。

老太太抬起了头。

刚刚还空无一人的巫神王座上此时正躺着一个人。

没错,是躺着。

那人穿着一件居家的睡衣,光着脚没穿鞋。亚麻衬衫的扣子开到了胸口,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后背靠在王座一边的扶手上,腿则翘在了另一边的扶手上,悠闲的晃荡着。一只手半垂在地面,指尖夹着半根正在燃烧的香烟。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没个正型”的气息,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以为是夏奕回来了吗真可惜,让你失望了,不是他来着。”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打了个响指,诚恳的对老太太点了点头:“不过既然你这么想见他,那我也只好满足你。”

“你”

老太太吐出了半个字,忽然想到了什么,赶忙放下拐杖,单膝跪地,低着头恭恭敬敬的说道:“您怎么忽然有空回来了”

“我一直都挺有空的,不过好玩的事情多的是,就懒得搭理你们了。”

那人抽了一口烟,叹了口气,仰头看着站在身边的夏奕:“帮我处理了吧。”

“是。”

夏奕点了下头,将手中的山河灯放在了那人空着的手中,来到了老太太的面前。

“你你可不能”

老太太望着王座上的年轻人,结结巴巴的说道:“我可是可是你如果杀了我,这座山就这可是您的家啊”

“还会有别人的。”

躺在王座上的人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说道:“可能是几十年,也可能是几百年,总之会有人接替你的。你老不用太操心这个,毕竟都这么大岁数了,该退休就好好退休享清福去吧。反正这里住着的人也不多,你不在了也影响不了他们多少。”

老太太难以置信的望着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还有,这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别说我也就是在这住了一段时间,只能算是一个我住过的房子而已。你看现在这里已经被你们搞成这个乌烟瘴气的鬼样子了,我又凭什么还要把这里当家。”

老太太跪在地上,深深的低下了头,摆出了一副悲戚的神情。

绕在拐杖上的小蛇扭着身体躲进了她身体的阴影下方。

“求您饶了我吧”

老太太声音颤抖的哀求着,眼睛却始终盯着只有她才能看到的小蛇,跟它不断地交换着眼神。

小蛇头顶一块鲜红色的印记,和身上翠绿的颜色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看着分外的显眼。

它晃动脑袋的时候红色的印记晃成一片,看得人有些眼花。

夏奕冲着老太太缓缓地伸出了一只手。

小蛇盯紧了王座上那人的脚踝,弓起了身体,张开了嘴巴。

一声嘹亮的鹰鸣声从上空传来。就在那小蛇窜出阴影,冲着它盯了许久的脚踝窜去的时候,一只雪白的大鸟从天而降,准确的将窜在半空中的小蛇抓走了。

夏奕回过头,诧异的看了一眼头顶的白鸟。

“我刚刚想到,这事还是让她来比较方便吧,不用麻烦你出手了。毕竟鹰就是专门抓这些东西的嘛”

王座上的男人慢斯条理的说道:“不用担心,这可是我写出来的诵命书啊专治这些不听话的。”

夏奕迟疑了片刻,终于后退了两步,和王座站了个并排。

“好。”

他冲着身边的人点点头,仰头向天空的白鸟望去。

白鸟再次俯冲下来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在地上跪成了一滩,除了“饶命”之外似乎已经完全不会说别的词句了。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当白鸟落在她头顶,抓着她花白的头发将她向上一提的时候,她依旧没有一点儿反抗能力的就被白鸟抓走了。

“你看,比你专业多了吧。”

年轻的男人得意的笑了笑,对身边的夏奕说道:“叶白羽把我的诵命书借走了半册拿去参详。结果这么多年了居然还能被傀儡香暗算,那么大岁数也不知道是不是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天空伸出了手臂,看着白鸟从天空落下。

“还敢说我诵命书这个名字取的不好,非要给我家小美人儿改名字改就改吧,就不能改个好听一点的居然叫麻雀,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居然叫人家麻雀成什么样子”

麻雀落在了他的手臂上,深表赞同的点了点头。

她的爪子上抓着一只白色的鱼儿,正大张着嘴,甩动着尾巴,做着最后垂死挣扎。

“不过他说的到也挺对的。”

那人叹了口气,捋了一下自己的长发,颇为忧郁的说道:“这诵命书三个字果然是送命的玩意。我才写完不到一年,就真的送命去了,好像这么想的话倒是没什么资格反驳他呢。”

这人絮絮叨叨的对着手边的麻雀和身边的夏奕说了一大通诸如“晚上吃鱼清蒸还是红烧”“想多要点辣椒可是怕上火”“要不煮火锅吧”之类的东西。

麻雀听得腻歪,便将脑袋埋在了翅膀下面,挂在男人手臂上打起了盹。

夏奕倒是始终认真的听着,直到男人停住了喋喋不休之后,才试探着问道:“要不然,你打个电话回去问问”

“他们现在还在飞机上吧,要打也该等到下飞机了再打。”

男人望着头顶的宝石,安静的在王座上又躺了一会儿,忽然直起身体。他望着夏奕,眼中反射着火光,居然摆出了点“一本真经”的架势。

“薛晴被放跑了”

夏奕低下了头,没有作声,默认了这件事。

“你倒是厉害,抓了小的跑了大的,那女人可不是个善茬,让她在外面不知道能折腾出多少事情”

“抱歉。”

夏奕小声的说道:“我知道你”

“倒不是那个事啊,我就是嫌麻烦。”

那人真诚的看着夏奕,叹了口气:“我说真的,没生你的气。她跑了就跑了吧,正好我回头亲自收拾她。”

男人说完这话,无所谓的耸耸肩,重新躺下,伸手从睡裤兜里摸出了一块石头。

那石头看着平平无奇,却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气,表面上覆盖着一层水汽,在山河灯的照耀下反射着黯淡的光芒。

“下场雨吧,正好沈轻歌也走了。”

男人叹息一般的说了一声,掐灭了烟头,双手捂住了石头。

“下场雨吧,正好吧这些事都冲下去。”

晴朗的夜空中无声无息的布满了灰色的乌云。

很快倾盆大雨便落了下来。

纪家村里的“人”不约而同的走进了雨中。他们仰望着天空,高举着双手,跪在了地上,然后一个个的倒下。

残破不堪的身体飞快的腐烂消散,随着雨水渗进了泥泞的土里。

还算完整的房子被暴雨一浇,“稀里哗啦”的倒成了一片。

雨势最大的时候,连整洁古朴的“鬼王庙”也轰然倒塌,化作了一堆废墟。

这个存留了二十多年的无人荒村终于恢复了它应有的面貌,彻底的消失在了山中。被暴雨数遍冲刷之后,已经没有了一点痕迹。

整片山笼罩在一层模糊的阴影中。尽管树还绿着,可远远看去,就像带上了一层不祥的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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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入冬之后,北方就进入了寒冰地狱模式。

天空中有细小的雪花轻飘飘的落下,在地上堆积了薄薄的一层,反射着路灯惨白的光芒。

寒风一阵阵的吹过,卷着雪花从地面打着旋儿,看起来就像一道轻飘飘的白色丝带。

这会儿正是深夜,十一点。

这片即将被重新规划的郊区已经空无一人,一幢幢低矮的小楼屹立在风中,成片的玻璃窗后面均是一片黑暗。

橘黄色的楼体上用红色的油漆写着一个大大的“拆”字,周围的红圈下方还有滴落的油漆纹路。在被飘雪模糊了的视线中分外的鲜艳,甚至带上了点触目惊心的效果。

夏北风正一个人走在这片荒凉破败的待拆区,脚下时不时的踩过几个被人丢弃的破木板、碎石头之类的东西,带细碎的声响。这便是他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之外能听到的唯一声音。

他身上披着一件厚重的大衣,衣摆长到膝盖,双手插在衣兜里,一步步的走过积雪,身影显得孤寂又落寞。

一阵阵的白雾从他的嘴中呼出,在空气中升腾起来,又迅速的被狂风吹散。

他大步的向前走着,任由一片片的雪花落在他的身上,竟在这寒冬腊月零下的天气走出了一头的热汗。

雪花越发的大了。

风也开始吼叫了起来,它不断地穿过废楼中破碎的玻璃窗,带起了一溜诡异而尖锐的怪声。

夏北风快步的穿过了这片废弃的住宅区,站到了一片开阔的平地之上。

面前是一条不算太宽,弯弯绕绕的马路。路基堆得高高的,两边则是大片大片枯死的杂草,和晶莹的雪花混杂在一起,展现出了一种杂乱衰败的美感。

如果说刚刚那片待拆的楼房给人一种荒凉的感觉,那么这条小路给人的感觉就不止是荒凉那么简单了。

残破的枯叶随着风轻轻的抖动着,昏黄的路灯照耀着雪地,将光线全都变成了一种暧昧不明的暖色,却不知为何,让人心中越发的压抑。

马路两边没有护栏,只有隔上一段距离出现一次的白色路标,指示着方向。

夏北风停住了脚步,抬头向天空望了一眼。

下雪的夜晚反而不像平时那么黑暗,深色的天空中泛着一种异样的橘黄色,不断地洒下纷纷扬扬的雪花。

他盯着天空看了一会。终于叹了口气,原地蹦了两下,抖落了一身的雪花,顺着面前的小路向前走去。

就在他背对着刚刚路过的住宅区,大步前行时,一个轻飘飘的影子顺着他刚刚走过的路线迅速的飘了过去。

那东西速度极快,看着是个人形,却离地面有一段距离。

它似乎没有脚,下半身只是一片破碎的裙摆,逆风掠过时裙摆高高的扬起,让它看起来就像一个只有脑袋的晴天娃娃一般。

只不过是黑色的。

它从众多空楼间一闪即逝,没发出一点儿声响。

夏北风将肩上的背包向上提了一下,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

他隐约感觉有什么东西正跟在他身后,可回过头却什么也没看见。只有风卷着雪花在他背后来回的徘徊。

刚刚那若有若无的气息在他回过头的一瞬间便消失在了,他现在站在这儿,只能感觉到一片荒芜。

没有活物,也没有死物。

不知为什么,自从上次从“鬼王山”回家之后,他对另一个世界的东西感觉忽然变得敏锐了。

平时大晚上走在路上,都会经常看到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在身边晃荡着,常常搞得他十分的烦躁。

一开始他还会打电话给叶白羽吐个槽求助一下,时间久了倒也习惯了。只是自己一个人出门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心情微妙。

毕竟这种东西,看不到还好说,如果看到了,想不在意还真有点难。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现在所身处的地方倒是有点诡异了。

因为实在是太干净了。

像这种没有人住,废弃已久的地方,本来就是比较容易藏污纳垢的。更何况这儿的风水其实还有点偏阴。

结果他走了这么久,居然什么都没有看见,这反而让他越发的不安了起来。

又是一阵狂风吹来,裹挟着大团的雪花,从他的眼前飘过,晃得他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

他抬起一只胳膊,挡在眼前,无声的叹了口气。

“算了,来都来了。”

现在回去也怪麻烦的,还是把事情办完再走吧。反正这地方明天就要拆了,只要今天晚上不出事,不管有什么东西都闹不出幺蛾子了。

只要今天晚上不出事真出事了就只能上了。

他无奈的想着,顶着风艰难的向前走去。

在这个时刻,他还不知道截下来他所要面对的是怎样麻烦的事情。如果知道的话,他一定会干脆利落的转身回家,跟沈洛天一起缩在沙发上打一晚上的游戏,任由外面的狂风暴雪席卷天地。

这段弯弯绕绕的马路距离并不算长。奈何风实在太大,他艰难的在已经演变成暴风雪的恶劣天气环境下顶风前行,平时十几分钟就能走完的路程他硬是走了半小时。

而且还没到目的地。

他转头看了一眼一幢独门独户的灰白色楼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一个红色的十字图案歪歪斜斜的挂在楼上,下面一行汉字已经剥落的七七八八,只能隐约看出“中心医院”四个字,至于到底是什么医院,却是看不清楚了。

夏北风眯着眼睛注视了一会面前破烂的医院,还是没能把它和自己那模糊的记忆对上号。

他是见过这家医院的,只不过想不起来它原本的名字而已。

只是忘记了而已。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忘记了也是正常的,谁没有点忘记的事情呢。

他不断地自我安慰着,快步的远离了医院。

残破的医院被白雪覆盖,院子中杂草丛生。医院的大门已经不翼而飞了,楼上的每一扇窗户都支离破碎,散落在院子里的玻璃碴隐藏在厚厚的白雪之下。

同时被白雪隐藏住的,还有院子里、外墙上、门口的台阶上那飞溅形状的暗红色。

夏北风飞也似的离开了那家医院的范围,强行将脑子里不断翻腾着的糟糕记忆按了下去,摸出手机给自己的弟弟打了个电话。

“喂”

沈洛天那懒洋洋的声音在电话那边响起,在今天这个时候听起来格外的欠揍。

“尼桑,请问您三更半夜不回家,还给我打电话,是因为被仙人跳了没带够钱吗需要多少,问问他们可以用支付宝吗”

夏北风:“”

他望着前方呼啸的风雪,又想起家里堪比夏天的气温,差一点将手机就这么摔了。

没记错的话我出门的时候小兔崽子还在家啃着西瓜,还他娘的是冰镇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自己心口的火气,“温柔”的对着电话那边的人说道:“我就快到了,你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沈洛天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一阵“哧哧咔咔”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也不知道他在那边吃着什么。

“没什么要说的,你去看一眼就快点回来吧。反正就要拆了,你再舍不得也没用。”

“你还记得明天”

“我记得,明天是我生日。”

沈洛天打断了夏北风那慢悠悠的,略带伤感的回忆,飞快的说道:“记得给我做长寿面,要两个荷包蛋,还有蛋糕要大的不买的话我就离家出走”

“你是没到十岁的小孩吗离家出走你舍得家里的沙发和你前天才买的,没打通关的新作吗”

夏北风哭笑不得的看着闪烁的电话屏幕:“我记得我小时候都没你现在能闹。”

“你小时候我又不在,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哎呀差点死了”

电话里传来了激烈的枪声,夹杂着一声声的惨叫,听得夏北风越发的心塞。

“你就不能少玩点游戏吗”

“不能,还有事吗没事就挂了吧。”

“你真的没有什么话想对她说的吗我可以替你”

“不用了,我也没见过她。没什么好说的,你有什么话就自己说吧。”

沈洛天说完这话,就干净利落的挂断了电话,甚至没给夏北风说下一句话的机会。

夏北风听着电话那边的忙音,无奈的将手机放回了衣兜里,继续孤独的向前走去。

路过了医院,又走了十几分钟,他终于在一幢破旧的房子大门口停下了。

那是一幢三层的别墅,虽然陈旧,却不难看出它当年的气派。

红色的屋顶,现在已经盖满了雪。几缕杂草顽强的从最高的屋顶尖儿向天空挺立着,在狂风的压迫下不得不弯下了腰。

面前是一扇雕花的铁门。门上布满了橘黄色的锈迹,一枚巴掌大的锁头和一根铁链将大门紧紧地锁住,摆出了十足的拒绝姿态。

门后则是一条石板铺就的小路,院子里杂草长的几乎和人一般高,几乎将小路彻底的挡住。

夏北风站在门口,解开了大衣扣子,后退两步,助跑之后一个起跃,踩着铁门上的雕花翻进了院子里。

落地之后,他拍了拍手,将沾在手上的锈迹抖落,迎着狂风回头看了一眼。

被他踩过的铁门还在兀自的颤抖着,抖落了一地细碎的雪花。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之前在网上看过的笑话每一个北方的孩子都曾经脑子一抽,在下雪天去舔自己家的大铁门。

那感觉还真挺糟糕的,而且场面实在是太蠢了。

他望着身后的铁门,无奈的笑了一下,似乎感觉到了嘴巴里曾经存在过的铁锈味道。

也可能是血的味道,记不太清楚了,反正它们差别也不太大。

他来到了别墅门口,从衣兜里摸出了一串钥匙,借着雪地上反射着昏暗光线分辨着手中的钥匙。

那串钥匙少说有二十多个,他一个一个的数过去,许久之后才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那枚门钥匙。

门锁被风雪冻得冰凉,伸手摸上去的时候甚至能感到手心里传来的一阵透骨寒意。

这门许久没人动过了,钥匙插进去之后转动起来十分费劲,他努力了好一会儿,终于在手指冻僵之前将面前的房门打开了。

浑浊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一股焦糊的味道,刺激着他的嗅觉。

如果这不是我家的房子,我早就一脚踹上去了,开个门还费这么大劲。

他无声的抱怨着,踩着房门“吱吱呀呀”的摩擦声,走进了这间许久没人住的屋子。

地面上的瓷砖落满了灰尘,头顶的吊灯已经碎的不成样子,满地的玻璃碎片反射着他手中打火机的光芒,照亮了整间屋子。

这是一间复式别墅,环形楼梯绕着一楼的客厅向上蔓延着,屋顶看起来高的几乎到了一种可以成为“遥远”的程度。

夏北风在客厅中间的玻璃碎片边蹲下,将背包放在了地上。

那堆玻璃碎片中隐约有些黑色的痕迹,闻上去还有些纸灰的味道,周围的白色瓷砖上也有着大片大片焦黑的印记。

夏北风打开了背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了一大捆纸钱。

接着是元宝香烛、烛台香炉、几样熟食小菜、还有一瓶酒。

他把东西一样一样的在身边摆开,又摸出了一块白布包着的深色的木牌。

木牌上写着一行端端正正的字迹,边角处雕着弯弯绕绕的花纹,下边是一个同样颜色的底座。

他将木牌放在玻璃碴前方,正对着楼梯口的位置,又在木牌旁边摆上了香炉烛台,这才摸出打火机开始点蜡烛。

两只白色的蜡烛一左一右的放在木牌旁边,香炉中绕烧着三只细香,灰白色的烟缓缓地向房顶上升起。

夏北风跪在木牌正前方,将一捆纸钱打开,一层层的铺在玻璃堆上,打开了打火机。

门口挂进了一股狂风,竟直接将他手中的打火机吹灭了。

夏北风:“”

说好的防风打火机呢我花了那么多钱买的,居然这个时候给我掉链子

他一边想着,一边愤怒的再一次按着了打火机。

又是一阵风吹过。

蓝色的火苗不甘心的抖了抖,终究抵抗不住不可抗力的压迫,再一次熄灭了。

还跟我来劲了是吧

他回头向门口看了一眼,执着的再一次打开了打火机。

说来也奇怪,门口的风吹来,只是单单吹灭了他手中的打火机,就转个圈又从大门回去了。至于摆在地上的蜡烛火焰甚至都没来得及颤悠一下,始终稳稳的燃烧着。

这就很邪乎了。

夏北风跪在木牌前面,双手合十微笑的对着它低了一下头:“别闹了,事不过三啊你不知道吗这儿明天就拆了,我也只能在这最后祭你一次了,你就好好地受着吧。”

他说这话时语气始终很平静,就像在面对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般,既不悲伤,也不虚假。

说完这话,他再一次按了一下打火机。

这一次没有邪风吹来,蓝色的火苗稳稳当当的燃烧着。

他终于点燃了面前的纸堆。

纸灰的气味在屋子中蔓延开了,橘红色的火苗映照着黑亮的木牌。

那上面写着的一行字是“先妣沈母孺人闺名白霜之牌位”。

夏北风摸出一根细细的棍子,拨动着面前燃烧着的纸灰,一双眼睛在明明灭灭的映照下闪烁着一层薄薄的水光。

“这破纸,烟也太呛人了啊”

他小声的自言自语着,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牌位:“熏得我眼睛疼。”

一个轻飘飘的黑影无声无息的落在了窗外,闪烁着寒光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夏北风跪在地上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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