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单人病房里,黎丽丽心如止水,今天是程科长和她约定的最后一
天,她早上勉强起来,略加梳洗,又心灰意懒地躺在床上。
赵护士推门进来,一手拿着花束,一手拿着名片,她把名片递给黎丽丽,笑着说:“又
是程科长派人送来的,他连送三天了,这花多么好看呀!”
她走到床头柜前,把花瓶上的旧花拔掉,把新花插上,她边插边欣赏。它茎株高,钟状
的花朵,如团团连续的火焰,层层向上,生机勃勃。赵护士边整理边说:“这是剑兰,花愈
大,价愈高,是一种不可多得的礼花。刘院长说此花代表亲善、高洁、坚强。它的神韵,会
给人带来坚毅的生活召唤!黎小姐。要珍重身体,要坚强一点,千万不要辜负人家一片真
心。”
黎丽而凝视着剑兰,赵护士的话把她心潮中的死水搅活了,她不觉笑了。这是她住院以
来的第一笑,她禁不住说:“有你在,我怎么舍得……”
“把我的剪刀偷了,还说舍不得,这话留着,等一下对另外一个人说吧!”
赵护士边说边走到门边,回过头来又调皮地说:“你安心等待,程科长来时,我会在门
口替你把门。”她做了个鬼脸,关门出去。
赵护士走后,房间里静悄悄的,黎丽丽一个人躺在床上,期待与失望在她脑海交织着。
正当这时,程科长突然推门进来,她的心脏跳得异常厉害。
程科长春风满面,边走边贺:“丽丽小姐,恭喜你,我终于从阎罗王的手里把你夺回来
了!从今以后。你可以高枕无忧了!”
黎丽丽马上从床上坐起来。
程科长立即把床背上的羊毛外套披在她的肩上,兴奋地说:“王仲钦已经逮捕了。他永
远不会再出来了!”
他坐在床沿,拉开皮夹的拉链,从里面拿出一叠四寸的照片递给黎丽丽,接着说:“这
里有相片十张,底片十张,全拿回来了,请你检查。”
黎丽丽接过一看脸红到脖子,虽然娇羞无比,但感激之情如火山迸发,情不自禁地把双
手环住程科长的脖颈,两颊偎贴磨擦,热泪盈眶。
这是突然的袭击,出乎程科长的意料之外,他悄声说:“注意。门只掩着,别这样!”
“我不管!”她死劲地抱着他,娇柔抖颤地说:“我该怎么报答你?”
“这就好了,这就好了!这是我份内的事。”
程科长担心有人进来,影响不好,便笑着站起来,倒了一杯开水,喝了两口,振颤的心
弦恢复了平静。
他把茶杯放在床头柜上,复坐床沿,告诉黎丽丽三天来他所作的努力。
程科长从史朝云家里出来以后,立即回警厅,建议第三度搜查王家,按照史朝云所提供
的线索,在王仲钦密室的全身镜后面果真发现了洞门,他们从墙基走下石阶,找到了地下室,
搜出大量的鸦片烟和海洛因。又开了H保险箱,找出许多犯罪材料和证据。他趁机把黎丽丽
的裸体相片和史朝云的‘悔过书’悄悄地抽出来,放在自己的皮夹里。
在赃证面前,王家父子无可抵赖,只好坦白认罪,同时又逮捕了同伙五人。其中有个叫
邵长贵的,就是冒充《新都晚报》记者的那个家伙林一鹄。警厅牵连了七人,都是被他们拖
下水的。机场上有三个检查员同时被捕,罪名是掩护过关。
全案在报纸上公布,轰动全币。这个帮会的老头子,纸老虎一被揭穿,声名狼藉,一败
涂地,再也无法在社会上兴风作浪了。
程科长还把史朝云的家世和被害经过,详细地告诉了黎丽丽,丽丽对史朝云的过去,表
示同情和谅解。
“咚咚咚!”房门轻扣三声。
“请进来!”黎丽丽愉快相请。
门开处,赵护士领着史朝云进房来,程科长立即向前和赵护士握手,谢谢她对丽丽的细
心照顾。
赵护士笑道:“我不但照顾人,连门都照顾了!”说着哧哧地笑开了。
史朝云听了莫名其妙,程科长和黎丽丽会心地笑了。
赵护士走后,程科长从皮夹里拿出‘悔过书’交给史朝云,笑道:“交还卖身契,就是
自由人,以后要嫁给哪一位悉听尊便。”
感激,羞惭,使史朝云脸红耳赤。
史朝云赧颜向丽丽负荆请罪。丽丽握住史朝云的双手。风雨同舟,她们的友谊更加巩固。
一场暴风雨过后,迎来了光辉灿烂的艳阳天!
第四十章
一九四八年冬天,徐州战局急转直下,首先黄伯韬兵团被歼于运河西岸的碾庄,接着由
河南远道而来的黄维兵团被困于宿县的双堆集,最后,徐州剿总所率的邱清泉、李乐、孙元
良三个兵团突围不成,在永城的陈官庄全军覆没。
淮水前沿尽失,南京岌岌可危。这时长江北岸只有两支人马。一支是李延年兵团,它是
临时拼凑,仓促成军的,建制初立,士无斗志,李延年又新从海州绥署逃回,是个漏网之鱼,
心有余悸。另一支是刘妆明兵团,它是西北残余,不是中央嫡系部队,此人一向提兵自重,
保有实力,现在唇亡齿寒,犹如惊弓之鸟。
交战双方强弱悬殊,胜败已成定数,大批散兵渡江南逃,流散在南京周围,饥寒交迫,
哀鸿遍野。南京米价天天高涨,民不聊生,居民公开抢米。国币不断贬值,政府企图维持法
币信用,因此银行大量抛售黄金。但是杯水车薪,至此已经无能为力了。此时民心惶惶,军
心涣散,政府决定迁都广州,中央要员全部空运撤离京都,他们拥着娇妻美妾,带着金银巨
资南逃。
城北公馆区,是中央要人公馆和各国大使馆所在地,过去称为禁区,是全国第一等豪华
富贵之地。这里每条街道都是清净的柏油路,两旁树木整齐,树影扶疏,行人道旁全是一派
水磨矮墙,围墙里面尽是花园洋楼,环境整洁,恬静清幽。现在却是门窗紧闭,高楼寂寞,
黄叶满地,街上绝少行人,在夕阳残照下,西风萧瑟,寒气迫人,更显“太阳力薄不胜风”
的凄凉景象。
在这空荡荡的路上,一辆三轮摩托马达的声音冲破沉寂的空间,程科长坐在车上,巡逻
禁区。眼看一片荒凉景象,油然生起成败兴衰之感慨。他对这个地区,有着浓厚的感情,几
年来,由于职责缘故,为了保护这个地区的安全,他耗费了不少的精力和心血。他经常出入
官邸,对一切都十分熟悉。这里的官宦小姐和年轻的太太们,许多人对他的工作感到好奇,
有的慕名而来,喜欢和他来往,有的结为朋友,甚至成为知心。当她们临走之前,都曾劝他
东渡南飞,有的甚至声泪俱下,依依惜别。现在人去楼空,不见伊人,程科长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