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
当时,我没有体会到她话中的含意,漫应道:“我俩都很年轻,还怕没有机会?”
第二天,早上七时半,我在病房里休息。护士赵飞燕飘然进来,她原名赵捷,因她体态
轻盈,外号赵飞燕。这个热情活泼的姑娘,笑脸盈盈到我床前,以开玩笑的口吻对我说:
“慈航,你真交好运!今天你动手术,上面决定,院长主刀,大姐护理,全院两张王牌全部
出动。你做好准备,马上上担架床!”声音尖蜕喷亮,像个播音员,引得大家哄堂大笑。你
一言,我一语,无非影射到我和映雪两人身上。
进了手术室,果然是院长亲临。映雪微笑相迎。动手术时,她在我床头细心调护,百般
安抚,好像慈母之对婴儿,我沉浸在爱河之中,只有甜蜜,没有痛楚。
当我从手术室回到病房,映雪随着担架进来,整理好床铺,扶我上床。怕我药性退后,
伤口会痛,特地为我预打一支麻醉剂。我向她拱手致谢,她向我作出会心的微笑。她临行之
时。还轻轻帮我盖好被子,嘱我安心休养,说完走了,走到门口,又转过头来对我甜甜一笑,
这最后的笑容。至今还亲回于我的脑际。
映雪为我打的那支麻醉剂是‘鸦片酊’,不但会止痛,而且会提神,这时,我发现在邻
病床来了一个新病号,我认得是第二队同学彭思忠。
思忠见是我,便走过来向我慰问,他坐在我的床沿,跟我漫谈。此人很健谈,我也不弱,
在相谈中,我才知道他是湖南人,是前清末叶湖南“中兴”四大名将彭玉麟的曾孙。在清咸
丰年代,当太平天国时期,彭玉麟曾任长江水师提督、安徽巡抚。他说他的曾祖父既风流又
多情,自他曾祖母梅仙死后,终身不娶。曾祖父善画梅花,一幅画,一首诗,用“乱写梅花
十万枝”作为悼念亡妻的许愿。
彭思忠是来医院割痔疮的。因为他身体强壮,奉命投考空军学校,内部体检,全部合格,
不过肛门口有些外痔,所以要预先切除,以备投考。次日上午是切除痔疮的时间,思想上有
些顾虑,因此他对开刀事项询问得特别详细。
我安慰他说:“以我亲身的体验,丝毫没有痛苦。”
他安心了。
那天晚上,麻醉剂药性渐渐退了,刀口开始作痛,我久久不能入睡,感到难受。夜里,
护士赵飞燕来巡房,我告诉她创口痛得很,她便拿了安眠药给我服下。不久,我就酣然进入
梦乡。
到醒来时,快到八点了,彭思忠已经进手术室开刀去了。我刚吃过流质早餐,突然有人
大呼:“大姐自杀了!大姐自杀了”
我听后心脏暴跳,脑子轰然,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整个医院好像山崩地裂 秩序大乱,医生、护士以及轻病号,全部向西楼奔去,
整个大病房,只剩下我一个人。这真是晴天霹雳,我心头如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地动荡着。
刚刚开刀,无法起床,情况究竟怎么样呢,无从探到一点消息。我好像热锅里的蚂蚁,在那
里干着急。
过了很久,我的左床病友汪健中回来了,他哭丧着脸对我说:“慈航,你的大姐死了!
这样好的人,又年轻又漂亮,谁都料不到她会走绝路。”
我急问:“难道没有医生对她进行抢救吗?”
“我的天啦!她是吃‘一步倒’自杀的,这种烈性的毒药,和氰化钾一样,一吃下去,
马上就死。院长、医生都在那里一筹莫展,束手无策。”
一阵辛酸袭向心头,我禁不住失声痛哭。健中受到感染,眼眶也红了。
不久,大家陆续回来了。这时病房里人声嘈杂,只听到长吁短叹,还夹着护士的啜泣声,
大家议论纷纷,对死者深怀惋惜。
我拉高被头,缩在被里抽泣,想到她的温情,想到她平日对我的好处,越想越伤心,泪
水浸湿了被头。
忽然,人一鼎沸,脚步杂乱。我拉开披头一看,只见很多人蜂拥着一架担架床,走进病
房,原来抬进的是彭思忠,人多地方小,我和他的病床相靠近 真担心被碰到我的伤口。正
当紧要关头,我的同乡同学陈景平、同志华来看望我,他们马上把我的床铺抬到左边,与汪
健中病床靠拢。
人事昏迷的彭思忠被抬放床上了,他的身体好像池鱼丢在岸上,不断跳动挣扎,一会儿
便气断魂散了。助理医生吴玉璠还在作绝望的急救,爬到床上对死者进行人工呼吸。姜院长
闻声赶来,看到这种情况,知道事情不妙,摇头叹息;‘完了!完了!’他命吴玉璠下来,
悄悄告诉他这是麻醉针打进血管,药剂随血循环到心脏,把心脏麻死,无可挽救了。
吴玉璠听了,骤然色变,额上冷汗如豆,他知道自己过失杀人,所以惶惶不安。
原来今天早上彭思忠切除痔疮,主刀医师是姜院长,助理医师吴玉璠。痔疮已经切除了,
正在缝合创口的时候,突然,林映雪自杀的凶讯传来,美院长马上上楼急救,命吴玉璠接替,
继续缝合创口。
手术正在进行,谁料麻醉药性已经退尽,彭思忠负痛难当,大喊大叫,吴玉璠慌了,马
上再打一支麻醉针,心焦手乱,打错部位,扎入血管,彭思忠立刻变症,昏迷过去,终至丧
命。
救不活林映雪,又误死了彭思忠,姜院长两败俱伤,垂头丧气,只好把彭思忠尸体抬到
太平间,等待上级检查之后才收殓。同时把林映雪的尸体停放在特设的房间里,叫护士们轮
番看守。
据说映雪的尸体栩栩如生,好像睡觉一般。映雪临死之前曾经洗过澡,化过妆,把衣服
换得一身干净,同时洒了许多香水。头发经过一番整理,两鬓蓬松,留海飘拂,从头到脚,
一丝不苟。临死之前,她如此镇静沉着,视死如归。真不愧是一位奇女子。全校上下官兵师
生,都到场凭吊追悼。
下午,陈景平又来医院探我病,他是我的十年同窗好友,又是结拜兄弟。他坐在我的床
头,以责备的口吻悄悄对我说:“慈航,你太不该了!大姐临死前给你的信中已经就暴露了
她要自杀的决心,你为什么不向上级报告?”
出于意料之外的责难,我感到莫名其妙,迷惑地问:“什么信?她没有给我信呀!”
由于我的表情和平常他对我的信任,他相信我没有骗他,便叹息道:“哎,命该如此!”
接着,他告诉我,今天上午搬动我的床铺时,他看到我的枕头下露出一角粉红色的信封,感
到很奇怪,由于好奇心的驱使,趁我没注意的时候,偷偷地抽走了。回到寝室一看,原来是
映雪给我的一封遗书,还附一张照片。说完,他先把信笺交给我,我拆开一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