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1 / 1)

赶尸传奇 [侗族]湘西土著(杨标)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隔壁厢房里,有嘤嘤的哭泣声,很细很小,穿过薄薄的板壁,传进了他的耳朵。吴侗心想,这应该是女尸的女儿吧。

吴侗把左手捏成剑指,点着女尸的颈根后面的玉枕,右手拿着赶尸鞭将女尸的头顶“啪”地打了一下,说:“天地悠悠,魂魄不游,各去各地,安息久久!”

他正要叫一声“进去”,还没有来得及叫出来,突然听到了一声悲惨的哭喊:“娘啊,娘,我苦命的娘啊……”

随着那叫声,厢房里冲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那姑娘披头散发,脸上,涕泪泗流。只见她甩脱掉后面一个中年男人的手,不顾一切地奔出来,朝她的母亲扑过去。

去时,娘还是那么慈爱的一个人,交待女儿多听爹爹的话,多帮爹爹做事,多做几双布鞋,多织几尺布,来时,却变成一具恐怖的尸体,有肉无血,与亲人阴阳两隔,教人如何不肝肠寸断!

女尸在吴侗叫她“进去”时,她自己爬到摆放棺材的伸出了尺来长的条凳上,一只脚已经跨进了棺材。听到女儿哭天抢地的声音,她就停了下来。

吴侗的心里暗暗叫了一声:“不好。”

那姑娘不要命地扑过来,还是被那个男人追了上来,死死地抱住了。男人说:“爱莲,你就让你娘睡了再去看啊,这样子要出大事的……”

接下来,女尸应该把另一只脚也跨进棺材,然后,自个儿蹲下去,躺好。而被她的女儿这么一叫,她的还没有进入棺材的那一只脚就停止不动了,动的,是进去了的那一只脚。她把那只脚从棺材里缩了回来,慢慢地转过身子,居高临下地,面朝着他们,那神情,很是怪异。

吴侗双手伸开,拦住那两个人,高声叫道:“小心,你们赶快退出去……”

爱莲看到这样子,晓得自己真的闯了祸了,也不禁吓住了,愣着,忘记了哭泣。她颤了声音,说:“爹,我……”

她话没说完,就被她爹给拉进了厢房,躲了起来。

这时,吴侗早已经盘腿坐下,双手食指和无名指捏在一起,默默地念道:“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怨仇皆无,各走各路!”

女尸的嘴里嘿嘿地笑了两声。她迅疾地伸出手,自己揭下了脸上的符纸。然后,猛地一跳,从吴侗的头顶了一跃而过,挟带着一股阴风,直往厢房扑去。紧接着,就听到厢房里传来了她女儿的惊呼声:“娘啊,莫骇我啊,我是你的爱莲啊。”跟着,就是她男人的声音传了出来:“你他妈拉个死婆娘,死了都……”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发出的声音,不成话语,而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呜呜哇哇”的声音,像是被甚么堵住了一样。又听她的女儿惊叫的声音:“娘,娘,你莫害爹啊,爹要是去了,我一个人也只好跟你们去了……”

吴侗像是这一切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充耳不闻。他一动不动,不慌不忙地把一张符纸掏出来,咬破自己的右手的中指,那血,就滴了出来。中指很快在符纸上画了一个符咒,这才一跃而起,一脚踹破板壁,飞身撞进厢房。他看到,那个男人已经横陈着躺在地上,拼命地抱住女尸的双脚,不让她去加害女儿。他的女儿则退缩到屋角,全身颤抖着,吓得话都说不出了,只会张着嘴,喘着气。

吴侗大喝一声:“畜牲,看招!”

女尸回过头,她的脸上挂着得意的惨笑,舌头伸出来半尺长。她怪叫了一声,就朝吴侗猛扑过来。她忘记了自己的双脚还被她的男人死死地抱着,“扑”地一下,倒在地上。

吴侗立即跳过去,左手一伸,揪住她的头发,往上狠狠地一提,右手闪电般地往她的脸上一靠,“啪”,一声闷响,就贴上了那张血符纸。

女尸的头一歪,垂了下去。她无力地哼了半声,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舒小节回到家,已是黄昏。像往常一样,他摇了摇门上铮亮的铜环。他打小都是这样,不像别的孩子,一到自家门前,就砰砰地把门拍响。他回家时,总是把那铜环摇得叮当叮当地响。他喜欢听那铜环的脆响,那脆响让他觉得温暖而亲切。

门开了,是柳妈。接过他手里的藤箱,说:“一听到这门环的响声,我就晓得是少爷回来了,快进来,你妈想死你了,快快进来。”

舒小节对柳妈说:“柳妈,我自己拿。”

柳妈根本不听他的,说:“哟,少爷是学生,有文化。我这老婆子啊,天上掉下个扁担不晓得是‘一’字,我只晓得,就是怎么把少爷你们家服侍好。”

她不由分说,就夺过舒小节的藤箱,对着楼上喊道:“太太,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舒小节也仰起脖子喊:“妈,我回来了。”

屋里,是天井,渐渐暗淡下来的天光从三层楼那么高的亮瓦上有气无力地飘下来,飘到地上,就再也没有光亮了。四周,一片的暗黑。他停了一下脚步,慢慢儿地,眼睛才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天井里,逐渐地显现出来,几根抱不拢的屋柱,一个半人高的太平缸,还有屋檐下的鸡冠花。

这时,二楼上,母亲龙桂花对他说道:“小节,快上楼来!”

舒小节抬起头,往楼上看去,母亲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小袄,外面披着一件蓝色的披肩,下身穿的裙子,看不清是黑色的还是蓝色的,抑或,是褐色的也说不定,反正,看上去,有些沉闷。她倚着屋柱,手扶着拦杆,她瘦削的脸上很苍白,精神也显见得不太好。

舒小节仰头问道:“妈,爹他怎么了?”

龙桂花并没有回答舒小节的话,只是说:“上来吧,先吃饭,你怕是肚子贴到背梁骨了。”

柳妈对舒小节说:“我这就弄饭去。”

在柳妈弄饭的当儿,舒小节已经上了楼,给母亲请了安,说:“妈,孩儿好想你的。”

龙桂花听舒小节这么说,心里很高兴,而嘴上,却是故意“哼”了一下,说:“小节,你才上了两年学,就学得逗人开心了。想妈是假,想你爹才是真。不然,一进屋,不晓得来看妈,倒先问你爹了。”

舒小节坐到檀木椅子上,颇有些委屈似的,说:“爹都不知道上哪儿去了,能不急吗?”

龙桂花说:“急,急,急有甚么用?依我看,他还不是嫌弃我娘俩,大事小情,一概不管,一走了之,像做爹的人吗?”

舒小节见妈对自己想爹不是很高兴,就暂时停止了说话,心里虽然很不安,还在牵挂着爹,但他想,还是不要太急了,不然,惹得妈不高兴,这做儿子的,也算是严重的失责了。

爹妈两个,一向没有甚么话说的。他们虽是夫妻,却和生人一样,互不干涉,饭呢,在一起儿吃,就是闷头闷脑,各吃各的,吃完,父亲也不知对着谁,说一声“走了”,便径自走了。妈呢,一声不吭,好象爹不是对她说话,甚至于,根本就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