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略微沉吟了一下,才道,“自此之后,‘三八’二字,便是你的表字,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在重真仰天捂脸的动作之中,袁七感恩戴德地点头如啄米,旋又扑闪着迷惑的大眼睛道,“只是……三八是啥意思呀?”
“没啥意思,那是我华夏古老相传之中,一位巾帼英雄的名字。”
“巾帼?那不是女子么?”
“是啊,华夏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军装!是女子又如何呢?”袁可立负手而立,抬首望天,海风拂过他的衣衫与发梢,显得儒雅而又深远。
向来木讷的袁七蓦然就明白了他的深意,也是重真曾说过好多次的话——谁说女子不如男,野百合也有春天,小人物同样也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大梦想。
叩谢之后,袁七反复念叨着“三八”二字,无比欣然。
祖宽三人也没有因为自己的表字略显粗俗,而有丝毫的不平衡,反而更加崇敬感激袁可立。
对于自小便背负着家仆身份的三人而言,从小便知取个破名好养活的道理,而今得一巡抚赐予表字已是一种莫大的荣耀,心中知足得紧,却是不敢再有奢求。
八人之中已有七人得赐表字,尚有一人不争不抢,不求不闹,只静静地立在那儿。
袁可立看向他,他也刚巧收回替兄弟由衷高兴的目光,恬淡的笑容之中,眼眸清澈,嘴角微微上扬,坚毅而又期待。
四目相投,虽隔着天壤般的身份差别,袁可立却心中暗赞,指指重真道:“于斯为盛,周吉周斯盛,不知少年如斯,是否满意呢?”
“多谢袁公!标下周吉周斯盛,必誓守大明,绝不掺水!”在周吉却中规中矩的拜谢之中,吴三桂终究还是产生了些许的嫉妒心理。
祖宽等人皆大欢喜,相互祝贺,唯独重真,却心神颇震,略显恍惚。
斯民斯盛,前世今生,后世前沿,是时空的宿命,还是上天的安排呢?
斯盛堂,不就是被乡民誉为乡绅的养父,经常跛着一只脚前去喝茶写字,与几个坚守乡村的老师读书论道。
也是小时候那个调皮的自己,经常主动请缨前去打扫的地方么?
黄重真将略显深邃的眼眸掠过驰骋的千百艘战船,直至海天交接之处。
坚毅的心中,终究无法避免地升起了一抹沧桑,理性的思维也终究化作了感性,触及到了回忆深处很远很远的地方,那是一片柔软而又温馨的净土。
便连袁可立与卢象观及黄宗羲的对话,都似乎发生在很远的地方。
“卢象观,大名知府卢象升之弟。自幼聪颖,年少成名,一年前便已身中秀才,却仍苦读圣贤,立志匡扶社稷,不亚于古之先哲,便以‘幼哲’唤你,何如?”
“多谢袁公。”卢象观一揖到底。
“黄宗羲,东林七君黄尊素长子,自小苦读经史子集,故年纪虽轻,却已极为博学,当真为吾辈读书人之典范。
然年少成名之后,却又不再一心只读圣贤书,而是踏遍山川河流,立志治那‘知行合一’之学,格局何其宽广也,折煞了多少闭门造车之辈。
汝之前对某提出的‘天下为主,君为客’的想法,与圣人‘民为重,君为轻’的主张不谋而合,某也觉得颇有道理。
然,这样的大实话在老夫面前说说也就可以了,在外就不要对别人说了,否则便会对你的仕途带来难以想象的掣肘……某便以‘太冲’唤你吧,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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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八章 又是一年腊八节
“谨受教,多谢袁公。”黄宗羲尚无功名,又从袁可立的语气之中,听出了他对父亲的尊敬,便一丝不苟地跪拜了下去。
袁可立笑呵呵地虚扶着他起身,看着这许多年轻有为的文武,想着华夏大统后继有人,便觉心中大慰。
“听到没有?年轻人做事儿不能太冲动。”吴三桂热情地搂住这个最后被赐予表字的兄弟肩膀,老气横秋地教育他道。
袁可立终究还是没忍住,笑眯眯地走过去狠狠一掌拍在他的脖颈子上,在他的龇牙咧嘴中骂道:“夯货,老夫的意思是年轻人该有有股冲劲儿。倒是你自己,请记住今日所言,若遇人生重大转折,务必三思后行,不可冲动。”
“哦,好的。”吴三桂委屈地捂着脖颈,心中却已乐开了花,那丝嫉妒也已烟消云散。
眺海台不大,故而随同的莱州文官,只能将最里边的位置让给关宁来的客人。
袁可立的亲卫则由袁阿福带着,同衙役一起分立外围,保护着众人的安全。
目睹了袁可立赐字的全过程,莱州文官心情各异,有乐见其成的,也有不屑一顾的,面上则自然不会表露丝毫。
袁可立的亲卫就没有这么好的城府了,有觉得委屈的,也有感到嫉妒的。
袁阿福也没有自家老爷的那份城府,看着这群携亲带故的少年郎们,非但不朝气蓬勃,反而一个个的端着一副死人脸,便觉来气。
于是,他便一脚又一脚地抽过去,恨铁不成钢地骂道:“能得老爷赐字者,哪个不是年少有成之人?尔等想要若此,便拿出点儿像样的战绩,或者才华出来。
然而看看你们那熊样,比得过关宁儿郎,还是比得过登莱健儿?怎么?老夫将你们从爹娘手中弄来当巡抚亲卫,就一个个的都觉得光宗耀祖了是吧?出息!”
“才华我们是没有的,然而战绩……那也要有所战机啊。”有人弱弱地回怼。
“还敢顶嘴……”袁阿福立刻暴怒地一掌抽在他脖颈子上,旋又指向大海的北方,中气十足地吼道,“战机是不?那么战事再起之日,尔等便随军出征吧。”
便连呜呜的海风,都掩盖不住这位老仆须发皆张的怒吼。
莱州文官也不觉得他有喧宾夺主之嫌,反而纷纷颔首以示认同,并将充满期待的目光,投向了身后那些跟随自己而来的子侄亲信之上。
“战机很快便会出现的……”袁可立面朝北方,轻声说道。
“战事很快便会再起的。后金八旗,尽管放马过来吧。无论锦州宁远,还是登莱水师,都在等着你。”极目远眺的重真,也默默想到。
过了腊八便是年,黄重真在莱州与袁可立一同喝完腊八粥,也算是陪他老人家过了个小年。
但关宁子弟属于关宁,家在关宁,故而尽管有再多的不舍,离别的日子终究还是到来了。
没有惊动整个莱州的官僚体系,袁可立只是带着老仆与亲卫,默默地来到莱州港送别爱徒,以及其余九个年少热血的晚辈。
登上一艘中型战船之时,重真望见几艘大型战船在旭日东升的海天相接处漫游,蓦然想起另一片时空下,发生在这片海域上的关乎国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