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松开了铁钳一般的手掌,让阿飞得以将整个身子都转过去,面向高台上的八王,其中便有着她的三个儿子。
母凭子贵,三个贝勒的亲生额娘,却不得不因为一道所谓的“遗诏”而去死,这般原始而又强势的制度,令黄重真唏嘘不已。
他静静地看着,见多尔衮三兄弟郝然抬头,阿济格与多铎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口中不断地呼唤着“额娘”,便如找不到母亲的无依婴儿。
多尔衮压制了许久的血泪,也终于禁不住夺眶而出,顺着脸颊缓缓流下,但也仅仅只有那么两串。
秋风萧瑟,吹得旌旗猎猎作响,所有人都没有作声,便连黄台吉都没有阻拦的意思,给这份天地间最珍贵的血缘关系,留下了足够的深情对视的时间。
许久,福陵中逐渐传来白甲侍卫铿锵的走动声,阿飞这才蓦然惊醒,便又大声说道:“额娘这就要去陪你们的父汗了,我儿自需振作,待见了你们的父汗,额娘自会将你们的英勇报予他知晓。”
见多尔衮三人重重地点头,她便又看向黄台吉,说道:“黄台吉,你若能答应本宫,重用本宫的三个儿子,本宫便泰然地去与大汗同穴。否则,待本宫亲自向大汗问清殉葬缘由之后,必定会回来,告之予你。”
说着,嘴角竟勾勒出一抹冷艳艳的笑容,一双灵动的美眸不断地在阿善与黄台吉之间梭巡,“否则”的意味不用说,便已清楚地传达给了二人。
如此警告,竟比那“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诅咒,还要来得令人发憷。
阿善与黄台吉的心中,也立刻便“咯噔”了一下,也是这才惊觉。
他们所联手陷害的这位,可是堂堂大妃,便连炎热的夏天,都爱穿着长袖给奴酋跳舞的大妃。
她曾因故而被赶下这个位置,却用了仅仅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又回到了这个位置上。
如此手段,若是没有后手布置着,便是自诩极善布局的黄台吉,都不敢置信。
而且,黄台吉敏锐地察觉到,台下已有着不少人在蠢蠢欲动,若是再耗下去,难保不再生事端。
届时,若是半数以上的贵族跳出来,质疑阿善手中那封所谓的“遗诏”,那么这个真伪,到底是验还是不验呢?
黄台吉不仅善谋,而且善断,当下便知当务之急,乃是这样一个人物先消失,否则便是后患无穷。
于是,立刻便点头说道:“十二弟十四弟十五弟,都是本汗的好兄弟,额娘便是不说,我也会重用的。而且,这毕竟也是父汗的意思。”
听见这个逆子竟又将奴酋的余威拿出来压迫自己,大妃冷冷一笑,听见背后响动,便用深邃的眼眸将台上的八王一一望了一遍。
然后,便扯去孝衣,一挥衣袖,愤然转身,决然地步入缺口,往奴酋的陵寝深处,毅然行去。
阿济格与多铎悲呼不已,多尔衮喉头哽咽,却只是默默看着,大概是将所有的悲痛,尽皆埋在了心的最深处。
与二人相比,阿济根的离去倒是显得那样平静,便连一个族人都没有看去。
反而,是转过头朝黄重真等大明少年所在的方位,投去了深深的一瞥,留下一道浅笑,便泰然进入福陵,去继续陪伴她陪伴了一生的大汗。
三个女人一台戏,但在同一件事情上,却因为经历与心态的不同,有着三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但不管怎么说,殉葬,无疑便是人类文明史上最惨烈的悲剧。
没有歌声,没有舞蹈,没有鼓响,女真贵族们也只是用集体沉默,为这三个曾经辉煌过的女人送行。
在黄重真曾经生活奋斗过的22世纪,人类的文明几乎已占据地球上的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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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欲回大明
便连那些原始的部落,都只能一边融入新的社会,一边去缅怀曾经辉煌的部落文明。
然而,有一些西方的古老家族,却仍旧守着祖先立下的所谓古老的家族遗训,用惨无人道的殉葬法,肆意践踏着人类的尊严。
虽说从明国人的角度去看,后金人是死一个好一个的。
但当黄重真站在人类的高度去看待时,却仍旧对黄台吉籍由所谓的“父汗遗诏”捣鼓出来的这件事情,深恶痛绝。
也被他便连父亲的死都要充分利用的所谓布局手段,所深深恶心到了。
秋风陡然间凌厉起来,如狐一般呜咽悲鸣,八色旌旗哗哗作响,像也是看不惯这种行径,又像在为那三个,已然成了后金惨烈的汗位争夺战牺牲品,送行。
然而偌大福陵,满满当当的女真贵族,竟无一人恸哭,更无丝毫动作。
便连刚才好嚎啕不已的多铎阿济格,也止住了哭声,只是轻轻地抽噎着,竟像是为奴酋送行都忘记了。
一代枭雄,征战一生,堪堪入土,便已冷清若斯,倒是万万令人想象不到。
他国内政,身为明使,本当不予置喙。
可生性耿直的黄重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又因与擂鼓坪离得极近,心有所感。
便在祖大乐等人的惊愣之后,赫然出列走了上去,从一个光着膀子的女真肥鼓手手中抢过鼓槌,便重重地敲在了鼓面上。
咚!
一声沉闷的鼓响,便连看着他行动的祖大乐等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那些只顾看着泥匠封闭陵口的女真贵族,更是被吓出了魂儿,还以为奴酋不甘心就此入土,跳出来找他们算账了呢。
好在骇然一瞥之下,入目的乃是一个偏偏少年,赫然立于高高的擂鼓坪上,用一双猿猴一般的臂膀,用手中的棒槌,奋力地将战鼓擂得轰隆作响。
咚咚咚咚咚!
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人的心里,就像是以最为热烈的形式,向着怒气致敬,为着三个殉葬的女人送行。
擂鼓坪上的其他女真胖鼓手先是愣然,旋又有心想要压倒重真,却自知不敌。
后来,便禁不住轻轻地擂响各自的战鼓,去向心中所敬仰的大汗,致以最后一份敬意,同时也是在为黄重真助威,就像是配合主唱的和声一般。
这第一声鼓声,竟是一个明国人敲响的,倒是令所有的女真贵族始料未及。
便连黄台吉等八王,都只能用复杂的目光看着,用复杂的心态接受着,却是不能横加阻止。
毕竟,象征着一代大汗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鼓声,又岂是随随便便就能停止的?
然而在黄重真心中,自己所擂响的,无非便是“堂堂华夏要让四方来贺”的情怀与气势。
便连祖大乐等人,在短暂的惊愕之后,也随着昂扬的鼓声心旌神摇,似乎汉唐铁骑纵横大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