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懒腰,呼吸了一番冷冽的新鲜空气,简单洗漱了一把,便打算再次南行的时候。
沈阳皇宫大政殿内,从凌晨开始举行的女真八旗大朝会,也即将进入了尾声。
朝议的话题,自然便是以黄重真这个所谓的“海耶西”,所提出的有关山海关以及宁远地区的明军动向和企图,作为中心。
这对于有着大量斥候细作,乃至卡伦哨探的八旗贵族来说,简直就是心知肚明的,只是在此之前,包括奴酋在内的所有人,都对明军的此举嗤之以鼻罢了。
直到经黄重真那么一闹,才算豁然大悟,也真正重视起来。
然而,还是有着许多的女真贵族认为,根本就无需理会明军的这些小动作。
只等明军在所谓的关宁地区,投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之后,再发兵攻打,一举让明军的心血付诸东流即可。
当然,也有不少女真将领认为,既然如此,何不即刻发兵攻克,让正在紧急筹建的宁远以及其余诸堡,连在关外立足的地方都没有呢。
双方各执己见,你来我往,争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简直就把奴酋亲定的议政之地大政殿,当作了泼皮吵架的市井之所。
这种局面在马沙特战战兢兢地亲自走上了大政殿,将抚顺关的军情和盘托出之后,终于被打破了。
“一人屠一城,唯我皇重真”,这句嚣张至极的宣言,更将殿上所有的女真人都激怒了。
无论武将还是文职,尽皆义愤填膺,纷纷请愿即刻带兵前往抚顺关,将来犯之敌尽数击杀。
尽管,他们连敌人究竟是谁,到底从何处而来,又有多少,尚且一无所知。
偌大朝议之所,唯有为数不多的几人,仍能保持冷静,黄台吉就是其中之一。
他踏前几步走到马沙特的身边,问道:“如此说来,昨日全副戎装来向我父汗请战之人,并非叶赫部的海耶西,而是一个叫做黄重真的人咯?”
马沙特道:“属下不敢妄断,但照理应是如此。”
“黄重真?好奇怪的名字!”黄台吉轻声念叨了一遍,便又问道,“重是哪个重,真是哪个真,黄又是哪个黄?正黄旗的黄吗?”
“重乃是重新的重,真是真假的真。至于皇……”
“快说!”
“并非正黄旗的黄,而是四贝勒您的那个皇。”
“什么!”黄台吉悚然一惊,看向奴酋道,“父汗,儿臣……”
奴酋随意地摆摆手,便道:“无论他姓甚名谁,但凡在辽东这片土地上敢掳虎须者,都必须受到最为严厉的惩罚。尔等谁愿前往,替本汗捉拿此子呀?”
“某愿往!”一个穿着女真族原始的打猎服饰,极其雄壮的将领,出列吼道。
“武将军乃是沙场悍将,区区明军细作,无名小卒尔,何需劳动将军大驾?大汗,奴才认为此子乃是夜不收余孽,便将之交给我卡伦哨所吧!”另一人道。
奴酋闻言,便冷眼看着他道:“辽阳大战之后,明军举国精锐尽失,一溃千里。夜不收更是损耗殆尽,再难作为,两厂一卫的探子也尽数退出了辽东。
于是,本汗便将卡伦哨探尽数派往浑河以南,辽东以西,行外紧内松之策。大概正是因此,才让那个小子在我大金腹地四处蹦跶,直至今日才被察觉。
这是本汗的失策,罪不在你。可你堂堂卡伦大额真,为何一天到晚窝在沈阳?莫非直至今时竟还不知自己的职责所在么?”
第十二章 白甲怪物来袭
“大汗息怒,奴才知罪,这便亲往前线,严密侦探明军动向!”这先前还挺嚣张之人,面对奴酋立刻就变成了一个彻底的奴才。
奴酋冷眼看着他离开大政殿,才又道:“便由白甲兵前往捉拿此子吧,毕竟除了本汗和国师以外,就数本汗的白甲勇士对其有所了解了。傅青,伦多……”
“大汗!”殿角闪出二人。
“命你二人各率所部十骑,前往捉拿此子。此子狡诈机敏,武力不凡,切记不可轻敌。但若能活捉,便活捉过来。若不可为,便就地击杀,提头来见。”
“喳!”
傅青和伦多听出了奴酋蕴含在平淡语气中的盛怒,不敢稍加质疑,当即领命。
将要离去时,却听奴酋又道:“至于此子动向,国师,你可是有话要说?”
二人当即止步,转身看向奴酋下首的那个中年道人。
“无量天尊。”
道人宣了一声法号,略一掐指,便道:“东出沈阳乃是此子声东击西之计,故二位勇士只需出西门而追击,不久之后,便可寻到此子踪迹。
当然,为了保险起见,大汗可随便再派几人往东搜寻,相信不消多久,便可印证贫道之言。”
“好。”傅青和伦多看了奴酋一眼,见他微微点头,便领命大踏步地离去了。
中年道人看着二人矫健有力的背影,嘴角带笑,面平无波,实则心内却是巨浪滔天,暗道:“小师弟既已南下,那便代表师尊已将实情相告,并已驾鹤西去。
小师弟啊小师弟,你昨日不带正眼看我的表现,在常人面前自然无懈可击,然而面对奴酋,还是略显稚嫩了些。
他已对我生疑,因此莫怪师兄将你的行踪推测给建奴知晓,相信以你之能,便是白甲怪物亲往追踪,怕也占不到丝毫便宜!”
不错,此道人正是黄重真的二师兄,深得徐文长星宿占卜之学的——徐道政。
“国师在想什么?”奴酋面带笑意,双目深邃地望向徐道政。
徐道政毫无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浅笑道:“贫道在想,宁远之战。”
奴酋深深地望了徐道政一眼,便豁然站起,肃容望向殿中的诸多部族属下,说道:“令八旗诸部即刻调度,出则为兵,西征大明,目标宁远,乃至山海。”
简单有力的话语中蕴含了无尽的威严,再桀骜自负的女真人,面对奴酋再一次的全族号令,都不得不匍匐在地,俯首高呼:“喳!”
其声尚在其实并不大的大政殿内回荡,八旗的贵族诸将们,便都匆匆离殿,前往各自的部族准备出兵事宜去了。
奴酋一声令下,后金便如一台简单粗暴的战争机器般,迅速地运作起来。
一队又一队全副戎装的骑令兵,由沈阳的各处城门迅速奔出,使本该万籁俱寂的辽东雪季,如一锅将开的沸水,逐渐地翻腾起来。
但在这份沸腾之中,徐道政却与他的女儿徐亦欢,在平静的家中进行了一番平静而富有深意的谈话。
“他来过了。”
“哪个他?”
“在你心中还能有哪个他?”
“昨日的海耶西?”
“对,就是他假扮的。”
“是么?那可真是神勇呢。”少女怀春,俏脸微扬,嘴角含笑,满眼向往。
“徐家有女初长成,看来十一年前的匆匆一唔,那双倔强的泪眼,那张坚强的胖脸,便在这妮子的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