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婷为啥会喜欢这,他见过厉婷婷的作品,从早先的到最近的他都看过。她最早偷偷在高中学画画,让表妹给她打掩护,说她参加了长跑队,放学后得天天练习——其实却是和一个美术班的男孩子混在一起,以初恋来换画画的机会。
厉婷婷最早开始的就是上辈子最熟悉的传统国画,她根本不用从头学,就好像画自己要从她笔下流淌出来一样。
后来这段遮遮掩掩的初恋被厉鼎彦发觉,他发了很大的火,不为女儿早恋,却为她私自去画画。
当初的作品还留下了一两幅,姜啸之看得懂青绿山水,他也能看出,画者皴笔手法老练得道。
因为那次打击,厉婷婷舍弃了喜爱的国画,到了大学,她突然转头去接触现代艺术。她画静物和花朵,一朵花能有披萨饼那么大,草莓在绿底色上红得刺目,她也画人,躺在沙发上哭泣的男孩,追风筝的女孩,窗台上夺目的串串红,圣诞树下寂寞的小狗……那些画,姜啸之也见过,他觉得他能看懂,厉婷婷在画里藏了渴望和热情,他能明白厉婷婷到底要表达什么。
但是,康定斯基的这些,他就完全看不懂了。
“皇后画的比他强。”姜啸之小声说。
厉婷婷苦笑起来。
俩人转了约莫有一个钟头,厉婷婷和姜啸之说,他何不找个角落坐一会儿呢?
“不用跟着我了,我自己往里面转转,两个小时,我看够了,再回来找你。”厉婷婷说。
姜啸之想了想,同意了。
看他坐下来,厉婷婷装作轻松的样子,慢慢往里面的厅徜徉,饶过一堵墙,确定姜啸之看不见她了,厉婷婷突然加快脚步!
她快速穿过重重画廊,一直到最里面,只消一眼,厉婷婷就看见了那副鲜艳灿烂的《构成第七号》。
在那幅画跟前,站着一个穿蓝色套裙的女子。
那是个比她个头更高的女子,穿着深色西装短裙,里面是白色衬衣,短发,拿着包,一副随处可见的事务性打扮,一般人会认为她是艺术馆的工作人员。
厉婷婷的心咯噔一下,那是秦子涧。
他却没出声,冲着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她跟着自己来。
俩人从一个工作人员使用的侧门出了展厅,从地下道一直走到停车场。
“姜啸之呢?”秦子涧这才问。
“还在展厅里。”厉婷婷小声说,她很紧张,怕被姜啸之发觉。
“不用怕。就算他现在发觉,再出来也赶不及了。”秦子涧说完,钻进车里。
临上车之前,厉婷婷回头看了美术馆一眼。
她心中充满了歉意。
秦子涧一直将车开到宾馆。
他们开了个房间,厉婷婷在房间里换上了一身华胤当地的男装,秦子涧又将她原本的服装和手机之物,打包装好交给她。
“到了之后,直接去鸿运来客栈,就在临川楼旁边——记得临川楼么?”
厉婷婷点点头,她记得,那是华胤最出名的馆子。
“这是银子,你进去要一间上房,就留我的名字,王爷很快就会去找你。”
“明白了。”
出房间之前,秦子涧忽然站住了。
“真的打算回去看看?”他盯着厉婷婷。
后者的脸色发白,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放心,我不怕。”
秦子涧露出一个苦笑:“物是人非的滋味,可不太好受,做好心理准备。”
厉婷婷低下头:“……我知道。”
他们再没说什么,趁着走廊四下里无人,俩人进了酒店客梯。
姜啸之等了足足两个半小时,还是不见厉婷婷回来,渐渐的,他有点焦急了。
刚才还是该跟着才对,他想,万一厉婷婷在哪幅“神作”跟前,看忘了时间,自己岂不是得在这儿等到闭馆?
他正想起身去寻找,手机却响了,是一条短信。
姜啸之一愣,是厉婷婷的号码。
短信内容是:“对不起,我暂时离开几天,放心,一定会来的,不会为难你们。”
姜啸之的脑子,嗡的一声!
糟糕!他把厉婷婷跟丢了!(未完待续)
------------
第两百零七章
秦子涧把厉婷婷送到那一端,但他自己没有跟进去。
“我自己能行的。”厉婷婷说,“怎么回去我也知道了,不会回不来。”
“真回不来也无所谓,找马车直接去青州,王爷肯定高兴把你留在白家。”
他顿了顿,又道:“只不过,千万小心拿好房卡,不要迷失在中间地带,不然就会永远卡在这儿了。”
“永远?”
“嗯,不生不死,找不到出口,一直呆在这黑地方。”
厉婷婷打了个寒战。
等到秦子涧离去了,厉婷婷回想他刚才说的话,心里却不知是何等滋味。
她能感觉到,俩人都不自觉地想把气氛调整回从前,但不知怎么,越努力就越失败,这佯作亲密的语气,分明地提醒着他们,过去的已经完全过去了。
未来,他们也只能做友好的陌路人,却再也没可能涉入到对方的生活里了。
当身后的黑暗完全消失,厉婷婷抬起头来,仰望蔚蓝天空,她深深吸了口气。
是华胤的空气。
暌违将近三十年,跨越生死,她又回来了。
来不及感慨,厉婷婷看看四周,很快辨认出她正在河堤上,阳光灿烂,柳树满枝新芽,这边还是早春时节。
面前大河奔涌,是她日思慕想的那条阜河。
有小贩推着独轮车,唱歌似的吆喝着走过她身边,停下来,看看她:“公子,来半斤冰梨吧!”
冰梨是华胤土产,用上等雪梨切块,沾上薄薄透明的热糖浆。晾干冰冷了,最后裹一层绵软酸甜的山楂粉。
浓浓故土之情涌上厉婷婷心头,她微有点哽咽:“行啊。给秤半斤吧。”
小贩一听笑逐颜开,赶紧拿出秤来:“公子您放心,这是裕升泰的地道冰梨。您往别处可吃不到!”
他麻利地称了半斤冰梨,用纸包好了。递给厉婷婷。
“您这是……回京?”他试探着问,因为小贩看出厉婷婷神色伤感。
厉婷婷接过冰梨,勉强笑了笑:“是啊,好些年没回来了。”
小贩安慰道:“回来就好,哪儿也没有家好啊!”
厉婷婷摸了点碎银子给了小贩,叫他甭找了,小贩很高兴。又絮叨了几句闲话,便推着车,继续往前。
正午日光下,阜河的波涛反射着鱼鳞般点点金色,河畔青绿春光淡影里,小贩抛下了一路歌吟似的吆喝声:“冰梨,甜……冰梨……”
厉婷婷捡了一块冰梨,放进嘴里。
冰梨如其名,是冬季的食物,味道又甜又酸又冰。甜也是淡淡的,不像现代社会的糖果,一说甜,就甜得来势汹汹、好像要一棒子把人打翻在地。
厉婷婷依稀记得小时候过年。她顶爱吃这东西,可是甄妃不许,说她吃太多甜的,牙齿全都烂了,她馋得没法子,只好求身边宫人悄悄给她一两块,后来秦子涧知道了,也偷偷给她带,再加上哥哥元晟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