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8 章(1 / 1)

朱锦生香 楼笙笙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水涌了出来。

“你这半年去了哪儿?”她忍住啜泣,轻声问,“夫人托人带了话。说你逃出来了,可我到处找你……也没找到。乱坟岗那儿,我也托人去挖了。他们说,连尸首都没瞧见。”

“我从那儿爬出来了。”姜啸之脸颊发烧。“我……我走错了,去了岩松口。”

姜月湄的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

“这半年你一定受了不少苦。”她拉着他的手,哽咽道,“我不能有负夫人的嘱托。往后,少爷你就跟着我吧。”

那之后,蓄雪楼就传出了一个大新闻:头牌姜月湄,竟然有个八岁大的私生子。

姜月湄对外宣称说。这孩子是她早就生下来的,只是一直隐瞒着不曾公之于众。如今抚养他的人过世了,自己只好把孩子领回来,亲自抚养。

她和老鸨说,不管怎样,她都要养着这孩子,只要有她在,就得有这孩子一口吃的、一张床睡。

老鸨知道姜月湄是个死心眼,自己劝不动她,也只得作罢。

姜月湄甚至给姜啸之改了名字。她说他不能再姓靳了,如今为了安全,只好跟着她姓。她给他改名叫姜啸之,姜啸之自己。很喜欢这名字。

但是,每天呆在妓院里无所事事,那也不妥。姜月湄琢磨了两天,去买了些学童用的书给姜啸之,她想让他继续念书。

那些都是基本的启蒙教程,姜啸之六岁时就倒背如流了。

他看看面前的书,垂下眼帘:“……这些,我早已经念熟了。”

姜月湄脸上一红,赶紧把书收起来:“明儿我再去买新的。”

“不用了。”姜啸之顿了一下,才道,“我不想再念书了。”

姜月湄一皱眉:“那怎么行!不念书怎么行啊!阿笑你是书香门第出来的,你父亲文武双全,就连诗词歌赋都是顶尖的,你怎么能不读书呢?!”

姜啸之苦笑了一下:“我还读书干什么呢?难不成,要去赶考么?”

他这么一说,姜月湄却愣了!

“……文武双全又如何?”男孩继续冷笑,“到最后,还不是被人砍了。”

“啪!”

姜月湄一个耳光打过来!

姜啸之捂着脸,愕然望着养母!

姜月湄脸色青黄,两眼含着泪,她瑟瑟道:“……不准你这么说你父亲。”

看着她哭,姜啸之也想哭,他想说,我有哪里说错了呢!

但是,身为娼妓,却养着一个孩子在身边,旁人总是会有闲话说。就连老鸨都时不时讽刺两句,说这么大的小子,成日坐着吃饭,什么都不干,原来蓄雪楼积了德,供了个活祖宗。

这话落到姜月湄耳朵里还没什么,让姜啸之听见,他脸上就挂不住了。

他也八九岁了,有极强的自尊心,之前沿街乞讨那是迫于无奈。现在被姜月湄收留,花着她的钱,成日吃饭睡觉啥事儿不干,也难怪人家要戳脊梁骨。

他和姜月湄说他不念书了,他要干活,他看见那些小打杂的年龄都不大,人家能干,他也能干。

他能给自己挣下一碗饭吃。

姜月湄拗不过他,只得答应了。于是,姜啸之就在这蓄雪楼里,给龟奴们打起杂来。

那是一段比沿街乞讨好不了多少的痛苦生涯,在妓院里做着最下等的粗活,其中有一般人想像不到的痛苦,脏和累都还是小事情,虽然一天下来,也累得姜啸之浑身筋骨疼、翻来覆去睡不着。

最让他痛苦的,还是各色人等投射过来的鄙夷的目光。

他听见有人说他是来历不明的私孩子,不知哪个嫖客留下的“野种”,他还听见有人耻笑姜月湄,说她“想混进大户人家做姨娘却没成功,结果只得了这么个孩子”,甚至还有酒醉装疯的嫖客抓着他的手,嬉皮笑脸叫他喊爹。

那次姜啸之发了狂,一拳打过去,把那嫖客的鼻子给打出了血!

这一拳的后果是。老鸨冲过来,扇了姜啸之几个耳光。因为他殴打的是“贵人”,那人是朝中某官员的儿子。

姜啸之觉得这真是错乱:他知道那人的名字。他甚至记得他父亲来自己家里巴结自己父亲时,那张谄笑的脸。

老鸨那几个耳光,打的姜啸之左耳好长时间听不见声音。姜月湄吓坏了,以为他的耳朵聋了。又是请大夫又是熬药,生怕落下一点后遗症。

姜啸之却不肯喝药,他说,月湄,你不用操心我了。

人前,他管姜月湄叫“娘”,人后。却直呼其名,因为姜月湄才二十二、三岁。

姜月湄为此极度自责,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姜啸之。自从姜啸之来了她身边,无论是吃的还是穿的,她都选最好的,姜月湄这态度,是依然把他当做兵部尚书家的公子来看待呢。

夜里,坐在床沿上,脸肿得老高的姜啸之,淡淡对姜月湄说。别忙了。

“把以前都忘了吧。”男孩说,“再记着那些,只会徒增烦恼。”

他的口气云淡风轻,姜月湄却落了泪。

姜啸之是这么劝姜月湄的。他也是这么劝自己的。他和自己说,不用再想了,就当从前的一切都不存在好了,就当自己真的是落生在这妓院里,难道没可能吗?

也许他真的弄错了,是当初老天爷让他投错了胎。其实他没有官居高位的父亲,没有出身显赫的母亲,也没有豪华的宅邸,更没成群的奴仆……

可能,他就该是这妓院里的一个小打杂。

这念头渐渐深入,姜啸之也慢慢开始破罐子破摔,他学会了察言观色,知道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不能惹,他开始欺负那些比他更软弱的小伙计,他学会在手头阔绰的客人面前说吉利话,惹得人开心不已,掏出银钱打赏他……等一转过头去,他就把那人骂得体无完肤。

他甚至学会了偷东西。酒楼里总是有些脑子糊涂的客人,喝醉了酒,自己都不知道身上揣了多少银子出来,尤其是,有些远道而来的商旅,慕了蓄雪楼的名气,带着一年的血汗钱来“开眼界”,遇上这样的憨大,姜啸之就知道,什么时候下手比较妥当:次日清晨客人酣睡不醒时,他进去打扫,就会把手伸进客人的衣服里,摸走一些碎银子。

没人知道他这么干,他还小,进去出来的都不会被当成一回事。

这里的所有的人,不是鄙夷他就是欺负他,没人认真把他当人看待。这让姜啸之觉得,这整栋蓄雪楼里,就没有一个好人,除了姜月湄。

反正大家都是坏蛋,自己又为什么不能偷点钱呢?

但是很快,姜啸之偷窃的事情就被姜月湄知道了,她从他换洗的衣服里,摸出一根金钗。

“这是哪儿来的?!”姜月湄气得脸通红。

她当然知道这金钗是哪儿来的:蓄雪楼附近有很多商铺,这些商铺与外面的普通店子不同,它不卖别的,专卖那些考究精致、香艳风流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