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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捡的鲛人怎么会咬人 鳈客 2766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34章

商别云所谓的练剑,就是站在院子中间挽上套剑花,检视一下自己的身姿动作,潇洒过一遍,就把剑扔到一边了。

让人出一身臭汗的功夫,商别云是不练的。

丢了剑,商别云在镜池边几上放着的一个小樽里,抓了一把碎玉料子握在手里,躺在镜池边上,听着周围树上的鸟叫声,两指夹住一小块碎玉,腕子一翻,就听见噗的一声,玉嵌在了树干上,原本在树上高高兴兴叫着的鸟,就气急败坏地展翅飞走了。

他前段时间去茶馆听了两天书,说书人口中的大侠都有这么一手仙人指路的功夫。他听得兴冲冲的,回家后就让程骄找出来许多做琴镶时用费的料子,放在镜池边上。玩了好些天了,还没玩腻,如今镜池四周的树,都多多少少嵌着几颗玉片,没有几棵能幸免的了。

商别云用完了手里的一小把碎玉片,程骄正好收拾妥当出来,商别云叫他,献宝一样:“程骄!你看,你说再过个十几二十年的,这些玉会不会被树干包进去?到时候人们砍了这树一看,怎么树芯还长玉的!噗,想想他们脸上的表情,我就觉得有趣!”

程骄走近了,摸了摸那棵树:“有先生在,这棵树不会被砍的。”

商别云嗐一声:“我还能永远住在这儿不成,不吝住几年,总有一天要换地方的。说起来,我这大江南北的,宅子都扔了七八座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都荒着了。”

商别云灵机一闪,支起身子:“不过,你跟丛音若是像东渊一样,跟人族结对,在青州安定个几十年,这宅子便留给你们。一套宅子不够就再买一套,省得跟东渊似的,穷哈哈的,累得媳妇跟自己一块儿住胡同。”

程骄从边几上取了茶杯,倒了杯茶递在商别云手里,神色淡淡的:“东渊清隽,我长得凶,姑娘都不敢跟我说话,不会有姑娘看上我的。”

商别云咽下一口茶水,捏住程骄下巴,左右转着看:“谁说的?不凶啊,怎么可能没人看上。你每次出门,难道没有小姑娘偷偷看你?”

程骄摇头:“没注意过。”

“到底哪里凶了?”商别云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我倒记得有一回,去年灯会那天?有个小姑娘过来跟你搭话,你一个字没说把人给冷走了。你不会是害羞不敢跟姑娘说话吧?我看你都没有丛音凶,丛音一晚上还骂跑了三四个来对灯的公子呢。”

说完也没等程骄回话,自言自语道:“算了,反正跟人族搅合在一起也没什么好事,还是等成年之后找同族结对吧。你看看李东渊,这么豁出去,不过换个短短数十年,还天天被媳妇骂,也不知道后没后悔。”

程骄接过他喝完随手递回来的杯子,状若无意:“想来可能是后悔了吧,不然为何今晚要去什么小孩子不能去的地方呢?”

“嗐,倒不是这么回事……不过是……算了你也不用知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商别云不欲多说。

“嗯。”程骄将茶杯放回了边几上,没什么情绪:“我去练剑了。”

一扭头,一个人差点一头撞进怀里,程骄闪身一避,那人已经错身越过了他,只听得镜池中传来咚的一声轻响。

过了好半晌,丛音的脸才从水面上冒了出来。三年时间过去,她的变化比程骄更甚,原先疏淡的五官,已经完全长开了,线刻一般的眉眼,脸小小的一拢,头发眉毛的颜色仍是比寻常人淡一些,配上她雪般的肤色,整个人像雪堆冰砌出来的一般,透着股子冷冷的仙气,已经看得出冰霜美人的雏形了。

冰霜美人吐了一小股水出来,也不看商别云,幽幽说了句:“老不修。”

商别云在四周找了一圈,脱了一只鞋下来,用丢暗器的气势砸向丛音。

丛音又潜了下去,躲过了那只鞋,又浮上来,这次是对着程骄说:“你管他呢,他浪死在外面才好呢。”

商别云气得手指筛糠一样抖:“行了,我是管不了你了,明儿我就把你送去洄娘那里,等蜕鳞完变成小子回来,我想打就打,想踹就踹,我看你还敢不敢如此骄横。”

一句话正戳在丛音怄气的点子上:“凭什么我是姑娘就不能打不能踹了?凭什么姑娘就不能跟着你出门了?我就是又想接着做姑娘,又想接着待在爷身边,到底有什么不行的?哦,做女的就得分府别住去,只有做男的才能接着跟着你,我求您搞清楚吧爷,您府上要是清一色的小子才最奇怪好嘛!”

“拿我剑来。”商别云脸色沉得出水,咬牙对着程骄说。

程骄站在商别云身后,没动。丛音看了程骄一眼,更加有恃无恐,索性把心一横,梗着脖子说道:“反正我就是要接着跟着爷,也不想变男鲛。男女大防什么的是他们人族的臭规矩,咱管这么多干嘛?男男女女的,不都是块儿肉吗。”

商别云抖着袖子站起来,先回头剜了程骄一眼,又指着水里的丛音骂:“你现在是活在海里吗?你现在不是活在人家人族的地盘上?在人家地盘上活,难道不用讲人家的规矩?再说若是不讲这些,那等个三五年之后,怎么向外人解释你的身份?”

丛音一拍脑门:“对了!我怎么才想起来!那咱们弄上场婚礼吧,让他们都知道爷娶了我,这样我不就能名正言顺留在府里,跟着爷了?”

程骄淡淡接过话来:“若是做了一家主母,可就跟丫鬟不一样了,是绝不可以抛头露面,再到街上去的。”

丛音烦得咬指甲:“那还是算了吧。哎呦烦死了烦死了!”

她在水面上两臂乱甩撒着泼,水都撒到了商别云身上,不等商别云骂,她自己就一翻身潜到了水下,躲清静去了,一条细细的尾尖在水面上一闪而没,再无动静。

商别云气没过,指着水面骂:“不用往水底下藏!以后镜池也不许你下了!我告诉你!姑娘家穿着中衣当着两个男人面下水,也是不成体统!通通不许!听到没有!”

水面下隐隐传来丛音不忿的哀嚎。

商别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回头瞪着程骄:“你别学这不省心的,对蜕鳞有什么想法,趁早告诉我,要是像她那样,看我不趁你是个小子的时候,狠狠揍你一顿。”

程骄笑着,从怀中那出一方帕子递给商别云,让他擦脸上的水:“我还有几个月呢。再说我这样的混种,到底会不会蜕鳞还是两说,真有那天再说吧,总归不会让先生操心就是了。”

商别云的脸色这才勉强好看了一点,将帕子扔回到程骄怀里:“不泡了,气都气死了,没心情,我去茶馆了。中午跟晚上都不用做我的饭,晚上给我留着门就行。”

程骄看着商别云的背影,低声说了声是,捻了捻手中的帕子,折了起来,放回了怀中,又摸了摸腰间系着的钱袋,眼看着商别云出了院门,没有再作声。

程骄练完了三十一式剑招式,又将院子里外洒扫了一遍,天色便渐渐暗了下来。

又等了一会儿,丛音还没回来。她最近时常这样,商别云拘着她不许她上街,她就从镜湖的涟水洞中游出去,到海里去玩,一次比一次时间长。

程骄简单做了几个小菜,用热水盘温着,罩上罩子,又在桌上留了张纸条给丛音,交代了一下。

收拾停当之后,他点了个灯笼,提着出了门。

到茶馆的时候,天色还没完全黑下来,茶馆马上就要关门了。程骄没找见商别云,拉住跑堂的问了问。商别云长得显眼,跑堂的对他印象深,说他跟一个年轻公子,听了一上午的书,就走了,说是去吃饭。

程骄道了谢出门来,去了两道街外的望湖楼。

手头阔绰之后,商别云便只在这一家吃饭。华灯初上,酒楼正是人声鼎沸的时候,程骄等了片刻,抓了个传菜的小厮,塞给他两个铜板,问商爷来没来过。

商别云是常客,出手又阔绰,因而望湖楼上上下下都认识他。小厮颠了颠手里的铜板,说商爷来了两趟,中午是跟一个年轻面俊的公子,到了晚上又来光顾,这次多了一个带着帷帽的和尚,上二楼雅间吃的,三人吃完,刚走不久。

程骄提着灯笼,站在望湖楼门口,思索了一会儿。有什么地方,是小孩子去不得,可和尚去得的呢?

望湖楼,顾名思义,就在澄湖的边上,湖上清风水波,有画舫歌船,到了晚上正陆陆续续点起灯来,湖面上像绽开火树一般,格外漂亮,又有歌伶空灵婉转的声音随着湖风远远飘过来,仙岛一般,因而是在望湖楼用饭的格外一景。

湖上来的风,随着歌伶的歌声,一路送到了程骄的身侧,风中,还携着一股十分熟悉的,水的味道。

鬼使神差一般,程骄向湖边望去。

一架颇为清素的画舫就靠在岸边,商别云与身边的李东渊不知说笑着什么,一只脚正踏在船舷上,准备上船。

程骄眯起了眼睛。画舫没有什么,听听伶人唱曲,喝喝小酒而已,商别云也曾带他来过几次。

他知道这次有什么不同了。画舫上的伶人走了出来,笑着招呼客人,两个三个,都是长相清俊的小倌。

一艘男伶画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