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21.
杨鸥见邢望海想往外走,便拽住他胳膊问:你要去哪儿?
邢望海晃了晃手里黑屏的手机,找个充电宝充电。
杨鸥按住邢望海,从他手里一把夺过手机,我去帮你充电,你就在房里好好待着。
邢望海笑了笑,也没客气,那就谢了。
杨鸥点点头,朝病房里看了一眼,似乎没看见叶岭的身影。
邢望海瞧见他张望的样子,打趣道:找谁呢?是怕我藏了个人嘛?
杨鸥收回视线,掂了掂手机,没接茬就往电梯口走。走到半路,他忽然像想起什么似地,便折了回去。一走到病房门口,门唰地又被人拉开了。杨鸥有点懵,感觉这门就像是施了专为他开启的魔法,着实太巧了。
这回是叶岭走了出来,两人撞了个正着。
叶岭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杨鸥,大概认出了杨鸥是谁,马上替换上假笑,来看小海吗?真是有心了。
杨鸥看了眼自己手中拎的果篮,也笑道:是啊,我听说邢老师醒了,就过来看看。
叶岭没说什么,侧身给杨鸥让了条道,这可比杨鸥想象中要通情达理的多。
杨鸥进了病房,将果篮搁在床头柜上,邢望海正好从卫生间出来瞧见这幕,以为杨鸥速战速决,替他找到了充电宝。
这么快?邢望海伸出手掌,朝杨鸥要东西。
杨鸥摆摆手,我还没去租呢。
邢望海皱眉,一脸疑惑,那你这是回来干嘛?
我觉得提着果篮不太方便,所以就想先送过来刚刚我还撞见了杨鸥酝酿着叶岭的称谓,他不太敢确定。
舅舅吗?邢望海撇撇嘴,他出去抽烟呢。
杨鸥点点头,原来是叶总啊。
邢望海忽然开窍,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他是叶岭?你以前见过他?
杨鸥心想,因为你俩长得有那么一丢丢像?因为你刚刚直接叫了他舅舅?因为天眼查只要注册缴费就信息公开?因为那天在酒店门口发现你们坐了同一辆保姆车?
他沉默了片刻,决定说简单点,我拜托徐幻森打听过,让他查了一下星闻传媒和薄荷色谱的关系。
邢望海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好不容易给手机充上了电,邢望海忽略掉其他不断蹦出的信息,直奔微信,点开了剧组的演员群。
聊天记录里通通一顿艾特都是邢望海,除了关心问候的客套话外,就是加油打气的场面话。邢望海看得有些无聊。
哎,鸥哥,方导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时候从芸县撤啊?
杨鸥想了想,把黄环的镜头补拍完就要回去了吧然后你没拍的镜头,他们说可以后期抠图
杨鸥忽然止声,小心地观察邢望海的表情。
邢望海貌似没什么反应,一边听着杨鸥说话,一边在玩手机。他发现杨鸥没了声,注意力瞬间从手机移到了眼前人。
邢望海不解道,怎么了?继续说啊
杨鸥清了清嗓子,满脸藏不住的担忧,问了从进门以来最想问的,你现在真没事了吧?
邢望海点点头,应该就是累了引起焦虑,之前暂时性的失聪也是因为颅内高压造成的,休息好就没事。
邢望海说得头头是道,表情也挺真诚。
杨鸥滚了滚喉结,最近的拍摄让你压力很大吗?
邢望海眼里呈着讶然,你不会吗?你不会做梦梦到片场吗?
会,但也只是偶尔。
真幸福,邢望海装作不以为然,我也想轻松一点儿,要不杨老师你改天教教我怎么缓解在片场的压力吧。
这语气听起来怪像撒娇的。
杨鸥准备离开,却被叶岭在走廊上叫住了。
叶岭表情严肃,语气也很有权威的样子,说得话反而客套,杨老师,以后还得麻烦你多照顾照顾小海。
杨鸥礼貌地笑,也礼貌地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下来。
对了,叶岭整了整衣领问,小海在剧组的时候,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除了这次晕倒以外,他还发生过别的什么意外吗?
第11章
听到这问题,杨鸥眉头微蹙,像是在思考,也像是在好奇。
叶岭继续补充,小海这小子平常也不会跟我们大人诉苦,犟得很,都是事情发生了,我们才会得到消息,经常被他弄得措手不及。
说完,叶岭认真打量杨鸥。杨鸥除了好看以外,还是有其特点的。
杨鸥的五官太突出,第一眼会给人很大的压力。他的眉毛下面是深邃的眼睛,鼻梁高挺,鼻头却很秀丽,消解了他轮廓上的强硬感,静态时候很美,上镜的话,就会有些吃亏。李钧承这个角色是叶岭帮邢望海找来的,当初他也没想到万火的角色会落到眼前这个男人头上。
叶岭内心颇有些唏嘘。
杨鸥脸上纹丝不动,心里也在打鼓,叶岭难道没在邢望海身边安/插亲信吗?竟然会来问一个外人。
此外,杨鸥认为,邢望海身边最不对劲的,就是齐情了。但杨鸥没打算告状,他摇了摇头。
叶岭也不再追问,步送杨鸥到了电梯口。
走出医院,杨鸥忽然察觉这么半天原来他一直都在这俩舅侄中间打转,仿佛一只八面玲珑的陀螺,转得不亦说乎。
在芸县的拍摄终于结束,邢望海也从容不迫地出了院,再次回归剧组。为了庆祝这两件事,在离开的前晚,剧组包场了酒店附近的一家茶室。
说来也巧,这家茶室恰好是杨鸥同邢望海去过的那家。
杨鸥刚进茶室门不久,就听见了打雷声,可是天酝酿了很久也没有落雨的意思。从玻璃窗望出去,辨不清天色,偶尔出现的闪电,把天空照得奇亮无比。
杨鸥在心里想,如果真下雨了,那可就跟上回一模一样了。
杨鸥听见背后有脚步声,转头看见邢望海端着一杯茶走到了过来。
你频频看外面,是怕雨会下下来吗?
杨鸥摇摇头,解释,你不觉得很巧吗?上次我们来这里,也是这种天气。
邢望海表情变了变,我只记得你上次不愿意打伞,淋得像只落汤鸡。
杨鸥笑,邢望海说得没错,上次可是装/逼装大发了,淋雨后还感冒了好几天,念台词时都因为鼻塞而有点含混不清。
这时,扮演黄环的邵青也走到了两人身边。他是个很体面的青年,剃着平头,比杨鸥还长几岁。
邵青故意开玩笑,你们两个在这里偷偷嘀咕什么呢?
平常在剧组,邵青跟谁都能打成一片,性格外向,杨鸥与邢望海也同他关系不错。
杨鸥哈哈笑起来,就瞎聊呗。
快要走了,是不是有点舍不得?邵青突然问。
邢望海握着茶杯,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很快就恢复如常,但杨鸥看见了。然后杨鸥听见邢望海说:
这个地方真得很奇妙,早晨像黄昏,走在其中,会让人忘了时间的威胁,就跟《梦中人》里描述的那个城市一样,大家在灰扑扑的街道相遇,发生一些事情,然后再分离。
我也喜欢这个地方的雨,下过雨后,彷佛让整个城镇都换了一张脸。
邵青轻轻鼓掌,好像十分赞同似地点了点头。
杨鸥没有动作,也没用说话,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邢望海,就像看见了自己的梦。他们即将离开,把梦境留下,直到此刻,杨鸥才意识到自己是不舍的。
既然提到了时间,你们来芸县这么久,有没有听说过一个故事?邵青忽然问俩人。
杨鸥摇摇头,邢望海也摇摇头,什么故事?
邵青一脸神秘,用手拢住嘴巴,故意压低声音道:你们确定要听吗?我也是从当地人口中听到这个故事的,但故事是不是属实,就无从考证了。
杨鸥和邢望海互相交换了个眼色。
邵老师,你就别卖关子了,跟我们说说呗。杨鸥友好地拍了拍邵青的后背。
邵青环顾了下四周,指了指一张没人占据的沙发说: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完的,我们过去那边坐着吧。
邢望海听见这话,兴趣更浓了,他虽然不喜欢八卦,但很喜欢都市怪谈。邵青这个故事,最好真得值得他洗耳恭听。
邵青问: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狗与狼的时间的时间吗?
杨鸥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说法,却一时回忆不起来。
这是一句法国谚语heure entre chie loup,特指夕阳西下,天边的阴影还没有完全覆盖住大地,万物的轮廓都变得朦朦胧胧的那个时刻。法国人说,在那个时刻,人会无法分辨出,朝自己走来的那团影子,到底是一直抚养的爱犬,还是一头来捕杀猎物的狼欧洲人信奉,在这个时刻里,善与恶将会模糊界限,残阳一片血红,将世间万物都染成这种红色释1
邢望海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全身激起了一阵细小的颤栗,皮肤出现微微的凸点,每根毛细血管都在张开,他被邵青的讲述吸引住了。
邢望海迫不及待,然后呢?这句谚语和你要讲的故事有什么关系吗?
为了营造出恐怖氛围,邵青特地将竖起的食指放在唇珠上,阴森森笑起来,芸县有一个传说,它们这儿有一处十字路口,如果你在雨后放晴的下午六点六分经过那儿,向死者死者纪念坛献上供品,灵感强的人就能撞上狗与狼的时间,然后与过去的鬼魂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