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夺命(1 / 1)

凶符 寒知了 1 万汉字|29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八章 夺命

  “高律师!”于朗喊了一声。

  那男子显然正在走神,听于朗喊他便是一怔,待看清于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显得相当惊讶。

  “于先生,你怎么在这儿?”说完这句,高旭立时恍然大悟地用手掌拍了拍额头,“你是来为薛沐选墓地的吧?”

  “嗯。”于朗点了点头,转身对那李姓墓地销售员说,“你先回去吧,我和我朋友说几句话,随后就过去,你先准备好相关的文件。”

  那销售员一脸犹疑,似乎生怕于朗反悔葬送了这个大单子,反反复复地叮嘱他一定要过去签字,直到于朗赌咒发誓说一定会购买,这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你怎么在这里?难不成你也是要买——”于朗下意识地脱口问道,转念一想,他这问题问得相当不礼貌,于是蓦然停住,赶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问这话。”

  “没关系。”高旭笑了笑,眼神一黯,伸手向道路的左侧方向指了指,“我一个好朋友也葬在这里,就在靠近莲花峰那边,应该是吉祥苑七区。”于朗能看出高旭心情不是很好。说的也是,谁来这里能是满心喜悦的呢?

  “选完了吗?这陵园的墓地着实不便宜呢。”

  “是啊,还好墓地不需要多大的面积,不然薛沐给我留下的那点钱根本不够用啊!五万块一平方米,市里最好的楼盘也就这个价格了吧!”于朗耸了耸肩膀。

  “呵呵,要不怎么说现在不仅活不起,死也死不起了呢!”高旭无奈地笑了笑,“其实人死如灯灭,埋在何处又有什么区别呢?死在乱葬岗的流浪汉和埋在金字塔中的法老王还不是一样?关键是活着的时候快不快乐。”

  于朗挑了挑眉头,如果以往听到这番话,他必然会大大地赞扬一番,不过这些天的遭遇却让他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人死如灯灭。毕竟白灵妃的存在几乎已经被证实了,而这分明与现有的科学理论相违背。那么,那些所谓的伪科学——特异功能、通灵、神鬼之说,是不是也很有可能是存在的呢?这谁也说不准,或许有一天人们会突然发现连这个一直生活着的世界都不是真实的。

  “话虽如此,不过毕竟在世上走一遭,总要留下点什么痕迹。”于朗斟酌着说辞,转头看到那些排列整齐的墓碑,信手一指,“也许若干年后这墓碑就成为唯一的证明了,况且总要为亲朋好友留个可供凭吊的东西吧。”

  “是啊,你说得对。薛沐能有你这样的朋友应该挺幸运的。你这人挺厚道的,我真没想到你能到这边来买墓地,我以为你顶多去小东山那边的墓园,那边的很便宜,最高的也不过一两万。”

  “这也算是厚道吗?哈哈。”于朗有些啼笑皆非,“薛沐把他的财产都给了我,我要是在这上面还斤斤计较那就太不是人、太没有良心了。”

  “那可未必。”高旭嘴角抽动,不知道是笑还是不屑,“当了这么多年的律师,你可以让我相信任何东西,但唯独不能让我相信人的良心。你不知道当人面对金钱的时候会变得多么丑陋、多么贪婪,手足、父子、夫妻之间都能反目成仇。我曾经接过一个案子,一对情侣,女的被人强奸,男的因为胆小躲了起来。后来女孩决定告那个强奸犯,想要那男的做证,可是凶手家里有钱有势,不仅给了那男的一大笔钱,还威胁他如果出庭做证,将会让他不得好死。你猜怎么样?那男的带着钱当夜便跑了。哈哈,多他妈浑蛋啊!那男的真该直接被枪毙。”

  于朗有些愕然,因为高旭突然变得激动起来,脸涨得通红,额头的青筋都绷了起来,说到激动处,还狠狠地挥了挥拳头,似乎要将那个懦弱的男人一拳打得魂飞魄散。

  “后来呢?”

  “后来那女孩因为受不了打击自杀了。而凶手则因为证据不足免予起诉。”

  “真是悲剧。”

  “其实即便是没有那男子的证词,根据女孩体内的精液也是可以让那嫌疑犯认罪的。不过对方打通了关系,关键的证据不是被毁就是被掉包。这才是悲剧,是法律的悲剧,更是弱者的悲剧。所谓的公平在特权面前已然沦为一句笑谈。”高旭满脸都是无奈的苦笑。

  “现实如此,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于朗正自摇头感叹,蓦然觉得这个事情听着耳熟,难道是指郭小鹏的那个案子?不过根据苏真的话,高旭分明是面对强权临阵脱逃的那个,怎么此刻却成了正义的化身?这两个版本究竟哪个是正确的呢?看高旭此时的表情不似作假,而苏真显然也不至于因为分手而如此诋毁他吧?

  正在于朗愣神之际,高旭突然语气一转,脸上激动之色一闪而过:“还好,恶人终有恶报,即便法律惩罚不了他们,冥冥之中自有能够制裁他们的人。”

  听了这句话,于朗更加确定高旭说的正是郭小鹏一年之前涉嫌强奸的那件案子。因为最近非正常死亡的事件屈指可数,而这些死者中除了郭小鹏没人能称得上权势极大,加上当年有郭小鹏强奸导致被害人自杀的消息流传,所以“恶人终有恶报”中的“恶人”指的自然是他。另外,郭小鹏的二叔郭副局长很有可能也在当年的案子中充当了不正当的角色,毕竟身为本地公安系统的大佬级人物,无论是权力还是影响力都不可谓不大,一己私欲之下庇护郭小鹏使其免于法律制裁于情于理也都说得通。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很快就到了入口处。那姓李的墓地销售员正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张望,一看见于朗的身影立刻喜笑颜开地奔了过来。

  “于先生,文件资料已经准备好了,只需要您签个字就OK了。”

  高旭见有外人走过来也就打住不再说下去,对于朗道:“你先去办手续吧,对了,你是开车来的吗?不是的话,我正好回市区,这地方打车不方便,你可以坐我的车。”

  “不用不用,我打车来的,现在那司机还在门口等我呢,你先走吧!”于朗摆手道。

  “那这样我先走了。”高旭笑了笑说。

  “好吧,有时间我请你吃饭。对了,薛沐的葬礼如果有时间请你也来参加吧,你知道薛沐也没什么朋友,到时肯定没有几个人。我不想让场面太难堪。”于朗说。

  “没问题,到时你通知我,我一定会去的。”高旭说完就转身向停车场走去。于朗看着他的背影发了半天呆,这才跟着那销售员走进办公室。

  不到半个小时于朗就办完了墓地的购买手续,二十平方米的面积,花了一百多万,加上棺材、墓碑、骨灰盒之类的物品一共一百二十七万八千九百元。于朗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花过这么多钱,不过因为是刷卡,倒也没什么感觉。其实,关键是这钱不是靠他努力赚来的,虽然不是什么不义之财,但毕竟轻易得来的也不怎么心疼。

  从万安园的大门出来,手机上的时间是五点十四,太阳就快要下山了,暮色渐起。

  那司机正倚在车门的一侧抽着烟,眼睛望向夕阳将落的方向。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于朗充满歉意地说。

  “没事没事,”司机咧嘴一笑,“我还应该感谢你呢。”

  于朗一怔,有些意外,一边拉开车门坐进去一边笑着问:“我耽误了你的时间你为什么还要感谢我啊?”

  “你不知道我有多长时间没有这么悠闲地看夕阳啦!如果不是到这边来,这个时间说不定在市区的哪条路上堵着呢,呼吸着尾气,听着乘客的抱怨,那心情别提多糟糕了。现在呢,你花钱,我还能欣赏到沿途的风景,你去办事我还能好好地休息休息,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好好感谢你?”

  听了这番话,于朗愣怔了片刻,心里的钦佩油然而生:“大哥,您这心态真是没得说,做出租车司机可真是委屈您了。”

  “委屈啥啊?除了开车我啥也不会,这注定就是我的职业。”

  看着那司机在后视镜中的笑脸,于朗突然觉得感触良深,回想自己以往的困扰迷惑,终日沉浸在对名利的追逐和纠结中,反而忘记了生命中的真正快乐。如果不是出了薛沐的这件事,自己恐怕还日复一日地过着此前那种忙碌、劳累、茫然的生活。还好找到了苏真,不然真不知道自己还要这样浑浑噩噩地持续多久。

  于朗正自沉思,那司机大哥也识趣地闭上了嘴,打开广播,调到一个正放着音乐的波段。

  原本车就很少的路面上此刻更是一辆车的影子都看不见,于朗侧着脸看着车窗外倏忽而逝的景色,心里暗暗决定要好好把握以后的生活。

  “前面有人拦车。”司机突然说。

  于朗定睛向前看去,果然一个男人正朝他们挥手,因为距离较远所以看不清面容。

  “是想要搭车吗?想要搭车就让他搭一段吧。”

  “好。”司机大哥应了声,缓缓地减慢了车速。等车子驶到那人面前的时候,于朗立刻哑然失笑——竟然是高旭。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哈哈!”于朗打开车门笑道。

  高旭显然就是在等他们,他拉开前门,把皮包放到副驾驶位置上,然后笑着坐在于朗旁边。

  “车子突然出了故障,已经叫了拖车,不过他们说一个小时后才能赶到。我可等不起,想到你说是打车来的,就在路边截你了。”

  于朗看了看高旭停在路边的车,笑着说:“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刚刚你还说要载我,现在反过来了。”

  “是啊,奇妙的人生。”高旭脸上颇有些无奈的意味,顿了顿,问道,“你去哪儿?能不能把我送到开发区那边?我要去见一个客户。”

  “没问题,不过你得跟司机大哥说。”

  高旭对前面的司机说了一遍地址,然后转过脸来一本正经地问于朗:“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于朗愣了一下:“挺好啊!年轻有为,英俊潇洒。”说完之后心里失笑,暗忖这人可真是够不靠谱的,不过寥寥数面而已,就询问别人对自己的看法。转念于朗突然想起苏墨儒对他的评价:功利且精于算计,人情淡薄,利益至上。真不知道高旭做了什么事情,让苏老头得出这个结论。

  “真有你说的这么好?”高旭有些不相信。

  “嗯,差不多。”于朗口不对心地敷衍。说实话他对高旭没什么厌恶感,不过因为苏真的原因心里终归有些抵触。

  “既然你觉得我这么好,那么你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吗?”

  于朗立时愕然,纳闷为什么高旭会突然说这话,但还是把手伸向高旭,欣然道:“当然,我求之不得。”

  高旭握住于朗的手,神情颇为激动:“太好了,我高旭也算是有一个真心的朋友了。”

  于朗的手被高旭紧紧地攥在手里,接触时潮湿发热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怎么觉得这么怪异?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平生就没有一个真心朋友,这么说苏真算什么?而且这家伙又帅气又有钱,怎么看都不像找不到女朋友的人。于朗脸上虽然是一派欢喜,心底却暗暗腹诽,正琢磨着,脑海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不是吧,难道高旭是个gay?

  这个念头一浮现出来,于朗立刻不淡定了,挣扎着把手从高旭的手里抽回来,讪讪地笑:“说得这么惨啊,是不是你对朋友的标准要求得太高啦?”

  “不是要求高,可能我这人太现实了,所以导致不太受人欢迎。”高旭无奈地抓了抓头。

  于朗立刻明白了,看来高旭并不是没有自知之明。

  “那你为何就确定我会容忍你的过度现实呢?”

  “我不确定啊,不过我觉得你这人不错,无论你是否愿意当我是朋友,你这朋友我交定了。”高旭咧着嘴笑。

  于朗有些啼笑皆非,第一次见识到如此强硬的或者说自以为是的交友方式。

  “好吧,我试试你这样的朋友我能不能接受。”

  “应该差不多,薛沐那样的你都能合得来,我对你挺有信心的,而且我对朋友相当不错。”

  于朗有些无语,这叫什么话啊?什么叫“对我有信心”?越听越不是味道,于是,他皱着眉头反问:“你很了解薛沐?”

  “呃,”高旭迟疑了一下,“不了解,不过有过几次接触,觉得他那人也挺有个性的,所以由此推断。”

  “好吧,你的推断是有些道理,薛沐那人有时候确实不太好相处。不过我这人包容性特强。”于朗说着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笑完之后却有些愣怔,要是真和高旭成为朋友,苏真怎么办?不行不行,不能这样。

  虽然这样决定,于朗却不好直接冷面相对,于是只能哼哼哈哈地敷衍着。还好车速较快,很快便到了市区。把高旭送到开发区的海天大厦,说了几句话,于朗便让那司机送他回家。时间已经将近七点,过了晚高峰的时段,车流虽多,不过倒也很顺畅。

  “你那朋友挺怪,是干什么的?”司机一边转向一边问。

  “哦,你说刚刚那个,是个律师,其实我认识他没多久。”

  “律师啊,那怎么手臂上还有刺青啊?”

  “有吗?我怎么没看见?”

  “刚刚他从后面伸手来取皮包,手臂从袖子里露出来我才看到的。”

  “什么刺青?”

  “没太看清,好像是个字,对了,和这个有些像。”司机指着后视镜上挂着的那个金属符号的挂件说。

  于朗闻言大惊失色:“真的吗?你看清了吗?真的和你那个一样?”

  “不太确定,就是那么一晃眼的工夫,我哪能看得那么清楚啊?不过我可不是大惊小怪啊,只是我对那种东西实在是没有好感,所以说说。其实有文身也没啥大不了的,你看那些外国人很多都有的。”那司机可能看出了于朗的异样,赶紧解释道。

  “没事,没事。”于朗笑着说,心里却惊骇莫名。

  潘明手臂上也有那个符号的刺青,如果高旭手臂上的刺青真的是那个符号,那是不是说明,高旭也是信力会的成员?于朗突然有种深陷重围的感觉,他不知道该相信谁,似乎每个人都可疑,谁也不知道凶手在哪里,可能就隐藏在你的身边——也许你过马路的时候突然就会有一个人在你身后大力地把你推向飞驰而来的汽车;也许走在一个黑暗的小巷子里,有人会突然冲出来在你的胸口插上一把锋利的匕首;也许走在街边,头顶的某一扇窗子会突然打开,然后一个重物被丢下来呼啸着砸在你的头上。

  想到这里于朗突然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彻骨的寒意汹涌地涌上来,灌进全身各条血脉。

  车子很快就到了小区的门口,于朗脸色发白地付了车费,匆匆往楼上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想着是不是应该把这个发现告诉严潇,随后又迟疑了起来,毕竟他不能确定高旭手臂上的刺青就是那个诡异的符号。也许明天可以找借口再去拜访高旭一次,看清楚他手臂上的刺青再做决定。

  掏出钥匙开了门,还未等脱完鞋,手机便在兜里响了起来,于朗换完鞋掏出电话,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按下接通键。

  “喂,你好。”

  “听着,你最好少管闲事。否则,薛沐的那些钱就是你的丧葬费。”话毕,陡然挂断。

  “你是谁?喂喂——”于朗大声问,但话筒里只剩“嘟嘟”的忙音。

  于朗坐在沙发上,有些失神。

  不可能是恶作剧,对方知道薛沐的事情,或许他就是整个事件的幕后操控者。难道对方已经知道自己正在帮助严潇调查他们?想到严潇,于朗立刻翻出严潇的手机号,拨打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你稍候再——”

  于朗挂断电话,看时间还早,严潇怎么会关机呢?难道没电了,或者是出了什么意外?

  一时间于朗脑海中思绪纷乱,一会儿猜想是不是严潇已经死了,一会儿又冒出严潇被抓住的想法,各种奇思怪想全都翻涌出来。为了让自己不胡思乱想,于朗在电脑上找了部电影看,同时每隔半个小时就拨打一次严潇的电话,但是一直看了三部电影,过了四个多小时,严潇的电话却依然是关机状态。

  于朗困得不行,窝在沙发里就睡了过去。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觉得有人在摇晃他的身体。天似乎已经亮了。他猛地睁开眼睛,一把锋利的刀子就吊在眼前,尖锐的刀尖直直地对着他的瞳孔。他“啊”地大叫了一声,却发现自己被固定住了,根本无法移动。

  “你好于朗,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的。”一张精致中略显妖媚的女人面孔出现在于朗视野中。

  “白灵妃?我见过你。”于朗惊叫。

  “没错,这应该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

  “这是我的梦吗?”

  “谁知道呢?或者这个才是现实。”

  “薛沐在哪里?薛沐,薛沐——”于朗想起上一次在医院中做的那个梦,薛沐当时也在梦中。他还曾在那个梦境中提示自己手机存储卡的藏匿地点。等等,如此说来,那个梦中薛沐的一些反常行为可能都是对他的一些暗示。于朗还记得,薛沐瞪着他说,不要多管闲事,还说不想再见到他。这是不是在警告他不要被卷进来?不过,现在才意识到这些却太晚了,他已经深陷其中,没办法退出。

  “他不在这里。他消失了,我到处找也找不到。”白灵妃黯然道。

  “是你杀了他。”于朗恨恨地说。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哼,你什么也不知道。你只不过是一个受人控制的工具而已。”

  “你说得对,我确实只是一个工具,我爱薛沐。虽然他是我的仇人,可我却不想杀他,但是我没法控制自己。不过这未尝不是一个转机,他们说只要我帮助他们完成任务,他们就会把薛沐还给我,那样我就能和薛沐永远在一起了。”

  “完成什么任务?杀人吗?杀那些像薛沐一样无辜的人?”

  “他们才不是无辜的,你不知道那些禽兽不如的东西曾经对我的家人做过什么!”白灵妃语气陡然凛冽起来。

  “听着,白灵妃,你根本就是不存在的!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白家,所有的一切都是编造出来的!”于朗声嘶力竭地大喊着。

  白灵妃冷笑连连,俯视着于朗不屑地说道:“你以为你自己是谁?你是神吗?你凭什么说那些都是假的?你不知道那些画面每时每刻都在我的脑海中盘旋,你以为你知道的就是真相?我告诉你,你所看到的才是假的。”

  看着白灵妃疯狂的眼神,于朗心说:完了,这女人彻底疯了。

  “好吧,你想对我做什么?要杀死我吗?你凭什么杀我?”

  “凭什么?”白灵妃笑起来,眼神锐利如刀,“这话问得好。我还想问你凭什么杀了我全家。”

  我靠,于朗心里咒骂不已,然后昂着脖子嘶吼:“我他妈什么时候杀你全家了?!”

  “是你的上一世,你就是那伙凶徒的首领。”白灵妃突然平静下来,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一边说一边用冰凉的手指在于朗的脖颈处划动,那种感觉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切在肌肤上,“你还记得吗?那个屠戮白氏全族的命令就是你下的。”白灵妃说到这里手指突然停住,尖利的指甲正好扎在于朗的咽喉处。

  于朗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你听我说,白灵妃,首先你说的灭族之仇都是薛沐杜撰出来的,那只是一个故事而已。另外,就算那是真的,即便是真的有前世,可是我现在和前世又有什么关系?我根本就不记得。而且,薛沐要是知道你杀了我,一定会恨你的。”

  “冤有头债有主,即便是你前世又如何?因果轮回,今生报应在你的头上也算是理所应当。只要能让薛沐回来,我什么都管不了了。恨就恨吧,总比永远也见不到要强。”

  眼看着白灵妃的脸上写满了执拗与疯狂,于朗的心开始向下沉。

  “难道真的就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了吗?”他涩声问道,嘴里面仿若含了一把大小不一的石子。

  “当你上一世杀我全家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你有今天的下场。”白灵妃漠然说道,接着一把按住于朗的头,抬手摘下悬着的刀子,对准了于朗的印堂。

  于朗拼命地挣扎起来:“你要干什么?”

  “做你曾经对我的家人做过的事情,既然你不记得,我就告诉你。你用他们的头测试你新得到的一把宝刀的锋利程度,可惜你那把刀终归没有颅骨坚硬,只劈开了七个,就卷了刃。现在,你猜是你的头硬还是这把刀子锋利呢?”白灵妃狞笑着说,语罢,那把刀子便陡然向于朗的额头刺来。

  于朗这时却冷静下来,他蓦然醒悟:这并不是现实而是梦境,既然是梦境,那么自己还怕什么呢?反正那刀子刺到自己的时候就会醒来。

  眨眼间那刀子已经来到眼前,然后“嗤”的一声插进他的印堂。

  我靠,于朗瞪大了双眼,显然事情没有向他预测的方向发展,他依然在梦中,额头上正插着一把刀,血液从伤口处迸射出来。这种感觉很诡异,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脑海中陡然多了一块冰冷的东西,倒不是很痛,趁着血液还没有漫住他的眼睛,他还能沿着刀子锋利的刃看到手柄上的木头纹理。

  “浑蛋啊!”他骂了一声,眼前逐渐变黑,耳边却骤然响起手机铃声。于朗猛然醒来,天已大亮,手机在旁边的茶几上响着。他下意识地去摸额头,自然没有什么匕首插在那里。

  他大口地喘息着,惊魂未定地捡起手机,依然是陌生的号码,想起昨晚的那个威胁电话,心情立时又紧张起来。

  “喂。”

  “是于朗吗?”

  “我是,你是谁?”

  “高旭,听着,我能帮你的仅限于此了。你只有五天的时间,过了这几天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于朗一头雾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在你左右》,薛沐的那个故事,是我在写。”高旭一字一顿地说。

  “什么?”于朗猛地站起来,身前的茶几骤然倾覆,上面的东西稀里哗啦地撒了一地。

  “是的,我就是那个代替薛沐来写死亡故事的人。”

  “这么说你也是信力会的成员了?”

  “看来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

  “因为我当你是朋友。还记得我说过的那句话吗?我对朋友还是相当够意思的,不然可能明天就是你的死期了。”

  “你凭什么确定我一定会死?”

  “此前已经有三个例子,郭小鹏、薛沐、郭振江,你觉得你会是例外吗?”

  “我怎么才能避免像他们一样被杀死?”

  “找到这一切发生的关键。”

  “你是说那个神秘的符号?”

  “你已经知道了?”高旭的语气中流露出惊异。

  “我也是最近才猜到的。那个符号究竟是什么?”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根据这么长时间的了解,符号是实验的关键,所以我推测这个符号可能具有某种神奇的力量。”

  “你有什么目的?我可不认为你会因为所谓的友情告诉我这些,况且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友情。”

  “咳,”高旭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好吧,我确实没有那么伟大,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有些害怕。说实话,我觉得整个事情开始朝着一个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已经偏离了最初的目标,如果任由事情发展下去,恐怕会出现一场大灾难。听着,我没有一点夸张,你没有身临其境,所以你感觉不到其中的恐怖。他们甚至能控制死人,你觉得这正常吗?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想恢复之前那个正常点的世界。”

  “你凭什么相信我就能破掉那个符号?况且只有短短的五天时间,我现在甚至对那个符号还一无所知。另外,如果你想帮我,为什么还要在故事中把我写死?你不觉得这很荒谬吗?”于朗愤然说道。

  “我没有人能够求助,只能选择相信你。另外你的死亡是上面安排的,我只能照做,我不让你立刻死已经是帮了你很大的忙了。你这人还真不知道感恩,你不知道我现在给你打这个电话冒了多大的危险,如果被他们知道我恐怕会比你先死。”高旭可能也急了,虽然压着声音,但语调中还是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惶恐。

  “‘信仰之光’是不是你们的外围组织?”

  “那只是一个信念力收集器。”

  “什么是信念力收集器?”

  “通过那个组织来吸收民众的信念。”

  “摩多是谁?”

  “真实身份似乎没有人知道,都说是欧洲总部派过来的大人物,每次出现的时候都罩着黑袍子,虽然见过几次,不过却连面目都没看清。”

  “我打这个号码就能找到你吧?”

  “可以,不过最好不要打我电话。‘国安’那边也不要过于相信。”

  “你知道?”

  “废话,你当你是神啊!就是知道你和‘国安’那边合作,所以才觉得找你有点希望,不然我找你干什么?对了,说一下我的条件,我可以帮助‘国安’,但也希望他们在事情结束之后不要追究我的责任。”高旭终于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利益至上,精于算计。

  “这个我了解。”

  “好了就到这儿吧,如果五天之后你能活着我们再联系吧。”

  “等一下,我还有一件事求你。”于朗想到片刻之前的梦境中,白灵妃为了能够和薛沐在一起变得那么疯狂,心里蓦然涌出一股感动。如果换了他是白灵妃,苏真是薛沐,自己会不会也像她那么执着到将整个世界都推入深渊也在所不惜呢?

  “你说,能帮到的我一定会尽力。”

  “如果我死了,如果这一切都没办法阻止,如果你能一直写到结局,希望你能给白灵妃和薛沐安排一个好结局。”

  那边突然沉默下来,半晌,高旭才应道:“好的。”接着电话挂断了。

  于朗放下手机,看着客厅中一片狼藉的场面,正打算收拾一下,眼前突然一黑,一下子栽倒在沙发上,接着头便开始剧烈地痛起来。

  那疼痛是如此地猛烈,于朗抱着头从沙发上滚到地面上,喉咙中发出“赫赫”的声音。好在头痛持续的时间不长,几分钟后疼痛骤然消散,就好像从来都没发生过一样。

  于朗躺在地上,喘得像一个破旧的风箱,满脸汗水淋漓而下,下唇被他的牙齿咬得鲜血横流。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走到洗手间,往洗脸池中放满凉水,然后把头整个泡进去,冰凉的感觉涌遍全身,意识这才开始清晰过来。他把头抬起来,镜中的自己脸色青白,两眼赤红,额头的正中有一道浓重的红色痕迹,正是梦境中刀子插进去的位置。

  恐怕事情并没有高旭说的那么简单,于朗摸着自己的后脑,那里曾经受过重创,刚刚的痛源就在那里。他决定去医院看看,不知道是不是旧伤产生了什么病变。

  于朗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连屋子都没收拾就走了出去。下楼的时候他依然尝试着拨打严潇的电话,但那头还是关机状态。

  走到小区门口等出租车时,于朗看到旁边有个报摊,卖报的老头正在摆弄一台破旧的收音机,里面断断续续地传出新闻播报的声音:“据悉今天凌晨三点左右,本市高新区一栋大楼发生了火灾……一家仓库……大火已经扑灭,起火原因还在调查中……死亡人数……”

  于朗揉着太阳穴听了一会儿,实在没法忍受了,还好这时驶过来一辆出租车。

  还是上次住院的那家医院,于朗此时满脸愁苦地坐在医生的办公室中。

  医生指着显示器上的脑部图像,忧心忡忡地说:“你看这里,这就是肿瘤的位置,这么几天就长这么大,估计不超过五天的时间就会挤压这附近的神经组织,恐怕还会出现血管破裂的状况。而且这周围都是重要的位置,手术风险相当大,情况不容乐观。估计你最近几天会出现眩晕、中心视力丧失、短暂失明、幻听、幻视、头痛、短暂性休克等状况。去办理一下住院手续吧,关于治疗方案我会尽快找一些权威的脑科医生做一个会诊。”

  “如果手术,有多大把握?”于朗艰难地问道。

  “不超过百分之十。”医生摇着头叹息。

  “那算了,既然这样也就不麻烦你们了。”于朗说完,起身欲走,却被那医生拉住。

  “哎,于先生,你不能这样放弃啊,有一点儿希望你也应该尝试一下,你还这么年轻。”

  于朗挣开医生的手,沉默着向外走去。一阵风吹过,他突然觉得脸上发凉,抹了一把,全是泪水。不知不觉间,他已泪流满面。

  “真的要死了吗?”于朗默默地问自己。

  死亡——曾经是那么地遥不可及,可是转瞬间,死神却已然临近。虽然梦境中白灵妃已经告诉过他,高旭也在电话中对他下了死亡通知,不过于朗终归还是有些不信。但当医生指着他的脑部CT图像告诉他,他的脑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肿瘤,他最多只能活五天的时候,所有的希望全都化作泡影,然后“啪”的一声破灭了。

  于朗走出医院,沿着街道走了一会儿,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

  他觉得应该去找苏真,不过他不知道是不是要告诉她这个事实。

  还是不要了吧,一个人绝望已经足够,再加一个人也是徒增悲伤。命运真是够诡异的,眼看好日子就要来临,转眼却又跌入深渊。

  于朗拦了一辆出租车,说了地址,然后一个人坐在后面发呆,心里盘算着见到苏真时的说辞。

  时间总是这样,你越是期望它慢些的时候它便行得越快。还未等想好说辞,车子已经到了南湖水郡的门口。

  于朗下了车,慢腾腾地朝小区里面挪,挪到苏真家门口的时候总算是想好了一套说辞。他沿着台阶走上去,正要敲门,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

  他后退了几步,抬头向上看,发现苏真正站在一个打开的窗户前朝他挥手。

  “苏真,你能下来吗?我有几句话要和你说。”于朗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哦,你等我一会儿。”苏真应了一声,便缩回身子。几分钟后,她从门口走出来,迎着阳光,满脸都是欢快的笑容。

  于朗站在路边的一棵树旁,斜倚着树干,看着苏真美丽无瑕的面容,心中忽然痛如刀绞。

  “你看了那本日记吗?”苏真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安地看着于朗。

  于朗怔了一下,摇了摇头:“我这两天事情好多,一直没时间看。”

  苏真一听于朗未看,那些不安立时转成欢快。

  “没事没事,不用急,什么时候有时间再看吧。”说完,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蹙着眉头问,“脸色怎么这么差?”

  于朗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笑着说:“昨晚没睡好。”

  “你要和我说什么?”苏真微微扬着脸,眯着眼笑。

  “我要离开几天。”于朗伸手轻抚了一下她的秀发,长长地吐了口气。

  “你要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苏真突然紧张起来,凝神盯着他的眼睛,眼底蕴满惊慌。

  “好啦,放心吧,五天之后就回来。”于朗嘶嘶地吸着冷气,笑着安慰苏真,心却一阵阵地抽痛。

  “你没骗我吧?”

  “当然没有,骗你是小狗。”

  “你才是小狗。可是我为什么觉得你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于朗的心猛地一跳,呼吸都紧了几分,他咧着嘴笑了笑,用手指点了点苏真的额头:“别胡思乱想啦,怎么会不回来呢?”

  “于朗。”

  “嗯?”

  “抱抱我好吗?”

  “好。”

  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你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吗?”苏真把头靠在于朗的肩头,闷闷地问。

  “什么话?”于朗佯装不解。

  “你忘记啦?你这浑蛋。就是大学的时候我有一次喝醉了,你背我回宿舍的时候说的。”

  “你大学的时候喝醉的次数可不少,而且我也不止一次背过你回宿舍,你不知道你一喝多了就唠叨得要命,谁知道你指的是哪一句啊?”

  “好吧,我承认我是挺磨叽的,不过你也不应该忘记啊。”苏真低声埋怨。

  “我记得啦,你说如果我们这辈子不能在一起,那就下辈子吧!”于朗说完,泪水已经潸然而下。

  “我就知道你记得。”苏真欣然道。

  “我怎么会忘呢!”

  “我都这样说了,你当时怎么都不开窍呢?”

  “那是你的醉话。”

  “醉话才是最真实的啊,笨蛋。”苏真气愤地在于朗的后背上砸了两拳。

  “好啦好啦,我们现在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嘛!”于朗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左侧肩膀一片湿热。

  “那又怎么样?不止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我们都要在一起。”

  “好,你说了算。”于朗嗓音沙哑着说,伸手擦净脸上的泪水。他心里有不好的感觉,他觉得苏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可是她怎么会知道呢?难道是因为自己的掩饰太失败?

  “对了,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嗯,我听着呢。”

  “昨天你问我是不是认识那个符号,我说谎了。其实我不是在什么宣传册上看到的,虽然宣传册上确实有。我第一次见到这个符号的时候应该是在三年前,在我爸的一份研究报告中。我从没和你说过,我爸是国内权威的符号学家,他的工作就是研究这些稀奇古怪的符号。”

  “等等……”骤然的变化让于朗的思维有些打结,他松开抱着苏真的双臂,惊愕地看着她,右手无意识地在耳边做出挥舞的动作,“你是说你爸是研究这个符号的专家?”

  “嗯。”苏真点头。

  此时此刻,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于朗的心情了。如果苏墨儒能够提供这个符号的研究资料,那么他便有极大的可能破解这个符号所蕴含的诡异能力,自己自然也就不会死了。他颤抖着双手抓住苏真的肩膀,看着她满布泪痕的脸问:“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呢?”

  “我妈说这符号有种神奇的力量。如果有人问一定不能说,因为说出去就可能会有人死掉。”

  “谁会死掉?”于朗愕然反问。

  “我不知道。”苏真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时而犹疑时而坚毅,最终归于平淡,“不过我知道这个符号对你很重要。”

  于朗此时的心情还沉浸在莫名的狂喜中,如果有苏墨儒的帮助,再加上严潇和她背后的力量,破解秘符,进而驱散自己身上的诅咒显然不是不可能的。

  “你能带我去找你父亲吗?”于朗紧紧地攥着苏真的手恳求道。

  “不可以,我不能见他。”苏真断然拒绝,脸上浮现出惶恐的神色。

  “为什么?”于朗哑然。

  “你别问,我绝对不可以见到他。你可以去找他,但一定不要说起我来。”

  看着苏真凝重的神情,于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知道苏真正和苏墨儒冷战,可是也不至于僵到如此地步吧!究竟这两父女之间发生了多严重的事情才能产生这样的隔阂呢?

  “我爸那人脾气怪得要死,我也不确定你去找他,他会不会告诉你。”

  “那怎么办?”

  “你放心,我会让我妈给他打个电话,我妈的话他还是肯听的。”

  “苏真,”于朗沉吟了半晌,心里一直在说与不说间徘徊,“这个符号真的对我很重要。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其中的原因,因为这个事情相当诡秘复杂。但我保证只要我解决掉这件事情之后,一定把所有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傻瓜,”苏真展颜一笑,“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我没怪你不告诉我啊!其实我也有一件事情一直没有告诉你,这样吧,等你告诉我的时候我也把我的秘密告诉你。”

  于朗一直在担心苏真会因为他的隐瞒而伤心,听她这么一说心里立时轻松下来,转而又开始好奇苏真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好,那我们说定啦。”

  “嗯。”苏真重重地点头,脸上虽然带着欢喜,但眼中却一片黯然。

  于朗虽然察觉出苏真的神态有些不自然,但他认为是因为刚刚关于苏墨儒的对话勾起了苏真的悲伤。

  “你爸这个时间应该在公司吧?”

  “应该在,他昨天回来待了一会儿就走了,说是公司的一个研究课题正在关键时刻,估计会有半个月的时间一直在公司。”

  “我现在过去合不合适?”

  “可以,我一会儿回去就让我妈打电话。”

  “太好了,苏真,你帮了我很大的忙你知道吗?”于朗激动地说着,虽然还不确定苏墨儒能不能帮助他逃脱那个符号的诅咒,但毕竟有了希望。

  “你现在就要走了吗?”苏真紧紧地抿着唇,有些哀怨地看着于朗问。

  “嗯,时间很紧,如果不能在五天之内解决,恐怕会有严重的后果。”

  “好吧,那你走吧。”苏真突然怔怔地流下泪来。

  看到苏真流泪,于朗立刻慌了神,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然后我们永远都不分开了。”

  “没事啦,你走吧!”苏真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努力地笑着说。

  “那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于朗强忍着眼泪才没掉下来,说完,揽过苏真,轻轻地在她的额头吻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去。

  “笨蛋,也许等你回来,我已不在了。”苏真看着于朗逐渐远去的背影自语道。

  秋风乍起,头顶凋零的树叶纷纷扬扬地飘落,苏真伸出手接住一片枯萎发黄的树叶,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回头向楼上看了一眼,只见苏母正坐在窗边定定地看着她,脸上萧索的神情比这秋天还要浓重。

  AAF科技公司就在花园大街和信合路交汇处的中天国际大厦里面,公司的全称是An Article of Faith,于朗英语极差,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过这家德资企业显然实力雄厚,因为它占据了中天国际的27层整层楼。

  中天国际是整个西兰市唯一的一家5A级写字楼,能在这里面办公的都是知名企业,但即便是像百度、搜狐这样的IT巨头也只占了半层,可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科技公司却堂而皇之地占据了一整层。

  于朗走到前台,对年轻靓丽的前台小姐说自己要见苏墨儒顾问。那小姐说苏墨儒不在,于朗又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对方告诉他不太清楚。因为苏真已经说了,苏墨儒这几天都在公司,不会回家,所以于朗只能在这里等他。

  但于朗一直在大厅里等到天色昏暗也没见到苏墨儒的影子。陆陆续续地已经有一些工作人员开始下班离开,于朗也只好起身离开,只能寄希望于第二天。可是过了今天,五天的死亡期限便又少了一天。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掏出钥匙打开门,于朗正要去按墙壁上的开关,一阵寒意陡然贴在他的脖颈上。

  于朗能感觉到那是一柄锋利的刀子。

  “谁?”对方压声询问。

  于朗听到这个声音,心中一喜:“小严?”

  “于朗?!”那声音一惊。

  “不是我还能是谁啊!”于朗说完打开灯。不过当他看到严潇的模样的时候却大吃了一惊:只见她浑身的衣服破破烂烂、污秽不堪,脸上虽然保持了清洁,但却有些擦伤的痕迹,原本扎在脑后的秀发变得乱糟糟的,如一团稻草,而且好像还有一些被拉扯过的痕迹。

  “你这是怎么啦?你没事吧?谁欺负你了?”于朗第一个反应是她被人强暴了,转念一想,不对,严潇可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国安”特工,谁能强暴得了她啊?

  正自犹疑,严潇却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他们都死了,就我一个人逃出来了。张队、宏哥、孙姐、小于他们都死了。要不是张队救我的话,我也死了。”

  于朗隐隐觉得大事不妙,但却没急着问,而是走到洗手间取了一条干净的毛巾,浸湿,然后拿着毛巾走回来,一边拉着严潇坐在沙发上,一边小心地帮她擦脸上的污垢,柔声劝慰道:“不哭不哭,慢慢说,说清楚点。”

  严潇毕竟受过一些专业训练,很快就控制住了情绪,擦了擦泪水,开始讲述:“昨天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们刚刚查获了一批走私的物资,并且抓到了几个嫌疑人。那几个人都和信力会有关系,而且是‘信仰之光’的核心成员。虽然不是信力会的关键人物,但却极有可能从他们身上得到重要的线索。因为我不是负责审讯的,所以回到分部之后我就开始处理主管交给我的一些工作,后来因为太晚了就没有回西城的住处。就在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警报声。你知道对于我们来说,警报声就意味着有重大突发事故,平时训练的时候,也不止一次地针对这样的情况做过演习。所以我很快清醒,穿好衣服。正要往外走,就看见特勤科的孙姐满脸惊慌地推门走进来,接着把一件防弹衣扔给我,让我快穿上,然后跟她走。我问她出什么事情了,她说有人袭击分部,已经死了好几个同事了。我第一个感觉是在演习,但当我看到她腰上的弹夹和眼中的不安时,我才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分部所在的建筑原本是一个存储电子产品的仓库,分为上下两层,上层较小,被临时改造成休息的地方,下面一层则是我们办公的地方。仓库面积很大,除了一些设施仪器外,还有几个空着的货柜箱。等我们沿着旋转的钢梯走到一层的时候,下面已经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了,但所有的设施还都完好无损,丝毫没有打斗过的痕迹。除了头顶的日光灯碎了几只,仅有的一个还在忽明忽暗地闪烁。

  “我刚想问孙姐其他人去哪儿了,脚下突然一滑,趁着日光灯明亮的那一刹那我看到地面上有一摊浓稠的鲜血。我不知道那是谁的血,但无论是谁的都意味着有人受伤,甚至会因此而死亡。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嚎叫声,我知道那绝对不是人类能发出来的声音,但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却不清楚,难道是狼人或者是吸血鬼吗?虽然我没见过这些物种,但在总部的档案室中确实有这些东西的存档。

  “我的脑子里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孙姐却突然拉住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扯着我蹲在一个空的货柜箱后面。我知道孙姐肯定是觉察到了什么危险,身为特勤人员,她的感觉要比常人敏锐很多。我被孙姐护在身边,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枪,虽然我的射击成绩一塌糊涂,但此时它却是我唯一能够信得过的工具。我们屏气凝神地蹲在那里,半分钟的时间却漫长得如同几个小时,屋子外面偶尔有依稀的惨叫声传过来,但周围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果然有东西走过来。我听到脚步声愈行愈近,然后又突然消失,接着后背依靠的货柜突然一颤,随后是一阵令人牙酸的抓挠声音,就像是什么东西用坚硬且锋利的爪子在猛烈地抓着铁质货柜箱的表面。

  “当时我的后背紧紧地贴在货柜箱上,所以那种轻微的震颤十分清晰地通过皮肤里的神经传导进我的意识中。好在那东西并没发现我们的存在,刺耳的抓挠声也渐渐走远。我长长地吐了口气,孙姐却陡然面色大变,一把推开我,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声:‘跑!’

  “骤然的变故令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但当我看到站在货柜箱上的‘人’时,所有的惊愕全都变成了逃跑的欲望。我不知道那个东西还能不能被称为人,虽然他是人的形状,但显然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一个行尸走肉一般的怪物。”

  “你不知道那怪物有多么可怕,”严潇脸色惨白地描述着,牙齿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发出“嗒嗒”的撞击声,“他穿着黑色的袍子,双眼赤红,宛如恶魔,头上套着一个只露着两只眼睛的布套子,袍子里面似乎没有穿任何衣物,偶尔从袍子下露出的肌肤在日光灯下泛着乌青的颜色。因为当时他站在将近两米高的货柜箱上,所以我正好看到他的腿部,他光着脚,脚趾和脚掌变得像野兽一样,每一根指甲都凸出来,乌黑尖锐,宛若箭簇。我终于知道那刺耳的声音源自于何处了,恐怕他的手指也是那样的。”

  “我刚刚跑了两步,身后就传来枪响和孙姐的惨叫。我停住,虽然我知道这样可能会死掉,可是我的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说:严潇你不能跑,你不能扔下孙姐一个人跑掉。我知道如果我当时真的跑掉可能会活下来,但一定会活得生不如死,因为在性命攸关的时刻我抛弃了我的战友,这在组织内部是最大的忌讳。于是我转过身去,抬起手臂将枪口对准那怪物。孙姐当时正被那怪物抓在手里,整个胸膛被划开,她瞪着眼睛看我:‘跑啊,潇潇,快跑——’她就那么喊着,一直到断气。那一瞬间我只觉得一股血液涌到头顶,整个世界都变得一片殷红,我不要命了一般冲过去,疯了一样对着那怪物扣动扳机。

  “我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子弹击中那怪物,不过就在我将所有的子弹都打出的时候,那怪物已经站在我面前了。我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却能听到他口中粗重的呼吸声,以及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那一刻,那怪物的爪子已经向我挥过来,尖利的指甲在日光灯的照射下闪着幽幽的光。完了,我对自己说,妈的,老娘还没有谈过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就要死了吗?

  “不过就在我认命地闭上眼睛等待死亡降临的时候,一股大力突然把我撞向一边。我被那力量撞得横飞出去,在地面上起码滑出去好几米远,脸和手臂火辣辣地疼。我顾不上划破的脸和手臂,挣扎着抬起头来,是我们队长,他正和那怪物扭打在一起。

  “‘快跑严潇!’他一边死死地扼住那怪物的脖子,一边对我说。我哭着说:‘队长我不跑,我要帮你。’然后四处寻找能够当武器的东西。他大声说:‘你傻了吧?快他妈跑,不然没人知道我们是怎么死的。’说完这句话,队长一只手臂已经被那怪物扯了下来,他痛得大声号叫,见我仍然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就开始发疯了般骂我。这个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我应该跑,应该留着我这条性命为死去的同事报仇。我踉踉跄跄地跑到门边,看到门外躺着三具尸体,其中有两具分别是宏哥和小于,另外那个失去脑袋的则是和屋里面那个怪物一样的东西,显然那怪物并非只有一个。

  “为了避免被发现我一直穿行在墙壁的阴影中,好在一路顺利并没有意外发生,就在我跑到备用的逃生通道时,仓库突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然后熊熊的大火烧了起来。我知道一定是有人引爆了设置在一个保险柜里的自毁装置,那里面的燃烧剂会把方圆一百米的所有东西都变成灰烬。”

  于朗蓦然想起早上在报摊上听到的那台破旧的收音机中播报的新闻,恍然大悟,怪不得打她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原来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

  “就这样我逃了出来,并向总部发了消息。总部让我先留在本地待命,于是我在一个旅馆待到天亮。我想我住的地方必定不会安全,所以就跑到你这里来了。我一进门发现屋里乱七八糟得像进了贼一样,还以为你也被他们害死了。本想着要赶快离开,但因为太累我就休息了一下,没想到却睡了过去,一直到你用钥匙开门我才醒过来。”

  “你是说除了你,你们的所有人都被不知来历的怪物杀了?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对。”

  “那些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应该是人,但已经丧失了神智,而且,他们显然与我们不同。”

  “与我们不同?什么意思?”

  “我只与其中一个有过近距离的接触。他们虽然是人的形体,但却没有情感,身体也似乎产生了某种异变,强壮得不像话。另外,当我们队长和他扭打在一起的时候,那怪物的头套被扯了下来。那张脸如同魔鬼一般,肤色乌青,双眼赤红,但你知道吗,就是这么一张诡异的面孔我却觉得似曾相识。”

  “似曾相识?”

  “对,后来我才想起为何会觉得这个怪物的面孔眼熟,因为那根本就是一个我曾经见过的人,当然我和他不是很熟,但你却一定熟悉。”

  “我认识?”于朗有些惊异。

  “是的,当时你住院的时候就是他把你送进来的。”

  “怎么可能?”于朗目瞪口呆,“潘明已经死了,怎么可能——”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因为他忽然想到高旭给他打电话时说的那句话:“他们甚至能控制已经死去的人。”如果那怪物真的是潘明,显然高旭的话并非危言耸听。

  “于朗,他们都死了,呜呜……我要为他们报仇,一定是信力会干的,我看到潘明的额头上印有你说的那个符号,是红色的,呜呜……”

  这番讲述又勾起了严潇的悲伤,她靠在于朗的肩膀上哭得无比伤心。

  “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为他们报仇的。”于朗嘴里安慰着,心里却更加确定了那个神秘符号的重要性。如果说真的有人能够控制那些凶悍的行尸,那么这个人必然是信力会的重要人物,或者就是那个叫作摩多的神秘人。只是不知道他们除了这个符号,是不是还有其他更厉害的东西。

  严潇哭着哭着逐渐地悄无声息了,于朗从深思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睡了过去,眼角还有残留的泪滴,微微张着嘴,发出轻微的鼾声,于朗把她从沙发上抱起来,轻轻地放在床上,然后帮她脱掉外面破烂的外衣,盖上被子,自己则再次坐回到沙发中。他皱着眉头盘算着,形势越来越对他不利了,“国安”这边显然已经提供不了什么帮助,看来只能靠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