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课的时候，单郁正在写笔记，他老人家单手撑着脸，另一手在单郁桌上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
单郁习惯他各种欠揍的小动作，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在单郁没看见的角度，许困的脸黑了。
半晌, 他又勾了勾唇角，还以为你不来念书了呢。
嗓音里吊儿郎当的笑意很是恶劣。
单郁刚旅游一趟回来, 心情好，于是看了他一眼，让你失望了。
第22章
许困呆住, 连散漫敲课桌的动作都停了, 整个人像是给人定住, 莫名滑稽。
乡里宝进步也太快, 都会怼人了？
还这么接地气紧跟时代。
单郁没再理他, 最近她微博刷的多, 超话里弦音们教了她不少东西, 各种挑衅的网络用语, 甚至还搭配形象表情包。
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乡里宝单郁了。
前几天, 她甚至搞懂了何为凡尔赛文学。
刚弄明白时, 单郁有些好笑，当今人们用来低调炫耀的方式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各种颠来倒去的段子和套路就罢了，还能扯上么么文学。
不过, 确实还蛮有意思的。
想到这个，单郁那张没送出去的歌词现在还一直被收在卧室的书桌屉子里。
很多次，她把稿纸从抽屉里拿出来，又收回去。
不光是为了温姐姐的专辑。
单郁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着那个绿色的app图标。
她其实真的很喜欢文字。
她想写自己的文字，她有了动笔写的心。
一周后的某个晚上。
今晚补习已经结束，或许因为大脑过度运转导致兴奋异常，或许因为心里装着事，单郁没什么睡意。
她又抽出了那张歌词稿纸。
真奇怪。
她能动笔写出情歌的歌词。
可她这些天尝试过许多次，硬是找不着写言情的感觉。
一篇言情，男女主的人设是很重要的。
单郁卡在了男主上。
无论她如何去杜撰想象，好像什么样的男主，她都不喜欢。
如果连她自己都不喜欢，怎么可能让女主喜欢，更不可能让看这篇的读者喜欢。
单郁想了又想，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大概因为她还没到恋爱的年纪吧。
用她们家乡的话说就是娃还没开窍。
言情的计划，被迫搁浅
她没有写言情的冲动，没有冲动的文字是冰冷的，没有生命。
那么，写无cp吧。
正巧当下流行年代文，单郁之前熬夜看了不少，其中无cp的占比也不小，她挺喜欢的。
她又从小在山里长大，山村不像城里，已经都被高楼大厦的物质光影给覆盖了，那些村间小道上，小河塘里，甚至于三五人群的言谈作息间，都还遗留着很多传统的气息。
单郁第一篇，便写了年代文。
为此，她还买了各种正史野史各地人文传记回来。
-
十二月是单郁的生日，她来到这个家后的第一个生日，同时，也是她的十七岁生日。
温奶奶疼她，自然要在这一天大做文章，提前定制的双层蛋糕，单郁喜静，温奶奶才没有把单郁同学都喊来摆宴席，只在家里三人连带着刘妈一起过了个生日。
小弦性子也不是那种热闹的，但像郁儿这么大的时候还是爱玩，本来家里说是十八岁成年礼摆场大的，可是郁儿年年都会喊朋友，倒也没什么分别了。温奶奶感叹，又笑眼弯弯看着单郁，我们郁儿这样也很乖，女孩子性子文气挺好的。
单郁心道，我不是因为性子文气，我是喊不到朋友玩啊。
但单郁没说么么，只是闻言眼睛不自觉看向了一边儿的温亦弦。
温亦弦冲她弯了弯唇，她便也跟着弯了弯唇。
她真的很想知道，17岁和她一般大的温姐姐会是什么样。
许愿吧。温亦弦替她插好蜡烛，刘妈也把餐厅的灯都给熄了。
单郁眼前的蛋糕很大也很漂亮，是温姐姐替她选的，巧克力、水果，还有一只小小的星黛露。
温亦弦的穿搭风格偏成熟，但所有琴弦都知道，她有个幼稚的小偏好喜欢星黛露。
单郁喜欢这个蛋糕，喜欢温亦弦自作主张在她蛋糕上加上的自己小偏好。
在她大概3、4岁的时候，刚刚有了对于这个世界的概念和记忆。
单妈妈跟单爸爸商量，给孩子买个蛋糕吧，村里孩子都喜欢那个洋玩意儿。
怕她没吃的哦，吃个鸡蛋了不起了！还买生日蛋糕，那一个生日蛋糕你晓得好贵喔？单爸爸坐在板凳上抽烟，吸一口狠的，陶醉地喷出烟雾，我们隔壁狗娃家给他崽子买了一个，乖乖的，快50块钱嘞。
那个时候，50块钱在农村里算是很贵了。
那么贵啊。单妈妈皱着眉头，看看扶着凳子比同龄人矮一截子的小豆丁，我们家买个小的嘛，人家娃都有。
买屁，不买。单爸爸恶狠狠地瞪向单妈妈，有那个钱还不如给我多买几瓶酒喝，让我多玩几把牌不好啊。
还给这个小扫把星花钱！单爸爸把烟头掐灭就往单郁身上丢，还好单妈妈眼疾手快把孩子扯开了，躲躲躲！躲什么躲？一根烟还能把她给砸死！
娃今天生日。
她生个屁日！单爸爸来火，你个没用的，连个带把的种都生不出来，我们老单家就被你们俩孬玩意儿坑死的！
单郁从来没有过属于自己的生日蛋糕，甚至因为从小被同学孤立，连其他同学过生日分蛋糕她也没被分到一块儿过。
这个17岁的生日蛋糕对她来说，太珍贵，也太意义非凡了。
单郁低头，吹熄蜡烛。
她一睁眼，灯光重新照亮餐厅，屋子里的人都笑吟吟瞧着她。
温奶奶连忙问，郁儿，许了么么愿啊？
她许了么么愿？
前几天温姐姐带她在许愿碑许愿的时候，她就喊出来过一次，她说她想要过自己的生活。
这一次，她把这个自己的生活更具体了一点她希望以后的每一个生日也可以有温奶奶温姐姐在场。
这是她新的家人。
奶奶。温亦弦在旁边拉着温奶奶的胳膊，不让她追问单郁，哪有人还问人家许么么生日愿望的，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还有这个讲究啊，你们年轻人那一套我不懂，你别糊弄我老太婆。温奶奶半信半疑。
是真的啊。温亦弦笑，你天天在家看电视，电视里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你是拐着弯说我老太婆不干正事，只知道看电视吧？温奶奶作出一副佯装生气的傲娇模样。
单郁站在桌前，笑着看那一老一少。
手里猛不丁被塞了个小刀具。
温亦弦在看着她。
温奶奶也笑着期待看她，不说就不说吧，郁儿切蛋糕啊，我们沾郁儿的喜气啦！
吃了蛋糕，我们郁儿就17岁了。
单郁握着刀把，小心地切下蛋糕。
她17岁了。
单郁把自己的蛋糕先分给了温奶奶、刘妈，最后才是温亦弦。
同时，温亦弦将提前准备好的礼物递给她，是一个小盒子，外面用丝巾精巧地打了个蝴蝶结。
单郁放下蛋糕刀，温亦弦鼓励的眼神下，拉开丝巾，拆开盒子。
然后看见了里面静静躺着的小题狂做。
单郁：
温亦弦应该就是在等这一刻，她满足地欣赏完了单郁表演的一秒呆愣。
然后伸出一根食指，戳了戳单郁的胳膊。
单郁茫然扭头。
温亦弦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单郁麻木地说，惊喜，意外。
她能怎么样？
她突然想起来，这礼物是当初温亦弦在国外拍mv时，她自己亲点的礼物。
她还能吐槽她自己不成？
赶着这学期最后的一小段时间，单郁下课不离手的五三终于换成了许困曾倾情推荐的小题狂做。
大佬第一天就发现了。
大概大佬十分得意，乡里宝总算听了他的话一次。
单郁在那刷题，他也不补觉了，闲闲趴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手里的水笔，时不时看一眼单郁手下的题目。
然后单郁看过来时，他就露出一个似笑非笑，深藏功与名的表情。
单郁：
咳咳。这么来回了几次，许困清了清嗓子，状似不在意地说，你上周末生日啊。
单郁警惕又狐疑地看他，你怎么知道？
许困目光明显晃了下，突兀地愣了下神，这剧情怎么跟他想得不一样？
按照他的计划，应该是找个机会随便跟单郁搭个腔，然后给小姑娘补上一句生日快乐。
然而
许困舔了舔唇，故作高深，很多事情，只要我想知道，那都一定能知道。
单郁：
哦，她同桌中二病又犯了。
搁这儿演校霸大佬呢。
单郁扭过头，知道冲校霸这过大佬瘾的派头，肯定是问不出什么了。
许困见势却有些着急，他想把话题又扯回生日上头，那啥
单郁没看他，但停下了笔，意思是在等他说话。
许困挠了挠头，你是过的17岁生日啊，比我还老
单郁瞥了眼他，所以你就不用在我面前自称困哥了。
其实，按道理跟她同年的确实该念高三了的。
但她是12月份的，一个挺尴尬的月份。
比如念书，是按照当年入学还是下一年入学。
或许有钱人家的孩子没这个顾虑，但她家里穷，在家是不用花学费的，还可以帮忙家务，她爹理所当然就让她晚了一年。
但单郁自己并不怎么介意这件事，相比于当小孩子，她更想早点长大，早点成年。
她想自立。
被单郁这冷冷地一瞥，许困那句没说出口的生日快乐直接梗死在了喉咙里。
后桌偷听的二人组悄悄咬耳朵。
大佬这嘴啊，这是要注孤生啊。
-
学期末的最后一段日子过得很快。
单郁的第一篇无cp在网上开始连载，渐渐的有了一些人气，她成功签约了。
在期末考前的一周，家教老师给她补课结束准备离开时，单郁喊住了他，郑老师。
中年男子跟来这里上课的每一次一样，穿着正统的西服，哪怕十二月的天外面温度接近零度，他也只是在厚羊毛西服外罩了件板正的长款大衣。
整个人严肃得一丝不苟。
单同学是还有么么问题吗？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准备继续跟单郁讲题。
单郁却摇摇头。
她拉开椅子，站在郑老师跟前，规规矩矩，鞠了一个90度的躬。
起身时，单郁说，这段日子，让老师费心了，谢谢您。
郑老师受了这一鞠躬，他看向单郁的眼神变得深沉，而单郁直视他，不卑不亢。
他是整个雪城最出名的理科老师，如果哪个孩子想要好好学习理科科目，找他一定是最靠谱的选择。
郑老师又沉默了一小会儿才微微点头，以后也要好好念书。
单郁只答，我知道了。
期末考如期而至。
学生们既期待考后的寒假，同时也害怕考试成绩的不如意。
考完的第二天，他们照常补课，一中的惯例，得等到成绩出来后才会放假。
但考都考完了，学生们的心早就飞了。
甚至有些大咧咧的男孩子，早早在考前就计划好了各项活动。
自习课上，大部分学生都在提前刷寒假作业，给即将到来的假期多空出一些玩的时间。
作业本到处乱飞。
阿达，你物理写到哪了？给我参考参考！
谁的英语写完了的？借我看看啊！
困哥的数学被谁借走了？我这排队排半天了！
许困作为一名业务素质极高的学霸，考前就把作业搞定了，此刻无所事事，随便立了本书在自己跟前，躲在后头玩手机。
他们班跟三班早就约好了，考后要来一场篮球赛。
原本凭借他们班的综合实力，是看不上和三班打球的，可三班找来约赛的时候，来的是三班的体育委员，也就是曾经跑到他们班，跟单郁表白的那位大高个男孩。
许困当时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喂。教室里不算安静，虽然是自习课，但学生们沉迷寒假作业，已经乱了套，许困提高了一点音量冲着单郁喊了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许困不再喊单郁乡里宝，但也不会好好喊人名字，总是喂啊喂的。
单郁其实并不想搭理许困，但她已经熟悉了少年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只好随意地嗯。了声，算作应答。
这么敷衍的态度，整个一中，也只有单郁会这么对待许困了。
许困却好像已经习惯了女孩的冷漠，他丝毫不在意，装作闲聊的样子，我们班后天跟三班有场篮球赛。
嗯。
班上男生上不上场肯定都会去，女生也应该都会去帮忙加油，或者在旁边看看。
嗯。
许困挠了挠头，过了几秒钟才又问，所以，你去不去看啊？
单郁的语调跟之前没有半分差别，只是由一个字变成了两个字，不去。
许困：
剩下的最后几天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过话。
单郁是一贯如此，许困却是在赌气，可他没有想到，他赌气的这几天却是他和他同桌相处的最后几天。
如果他知道，他觉得自己会更气。
期末考的成绩出来那天，许困特意喊的人去老师办公室提前打探消息领年级大榜。
结果，年级理科总共684人，单郁598名。
看起来，似乎不咋滴，还在倒数一百名里面。
但这不是别的学校，这是一中，升学率极高的一中，按照往年的一中升学率，这个成绩已经远远过了本科的线。
第23章
稍稍搏一搏，或许二本有望。
所以，这在正常人眼里看来，单郁这个半道转来从年级倒数第三起步的差生，已经很有进步，至少能看得见未来的光亮了。
许困猜测单郁虽然口音很土，但当初能以这么烂的成绩突然转来一中一班，家里肯定是有背景的，大概是个暴发户之类的。
所以，虽然知道一中分班制度是一学期按一次年级排名分班，但他还是隐隐存了点希望，或许他们还能同班。
可单郁却说，我要转文科班了。
她跟其他所有人看到的都不一样，人家以为她在渐渐起步了。
可她自己心里清楚，这个成绩她花了多大的力气，几乎是拼了命学出来的，还是托了郑老师这个理科天才老师的光。
她已经到了天花板。
可单郁从家乡逃离出来，负债累累，她的目标绝不只是挣扎于本科线。
普通人无债一身轻，无远虑无近忧，这样或许没问题。
但她如果只是为了一张本科文凭，又何必在弦音兼职，还不如直接扎入社会。
许困差点儿把手里的年级大榜给撕了，多亏班长冒着生命危险上去，小心翼翼从大佬手里救出了大榜。
全班跟着大气不敢出，暗戳戳地沸腾了。
单郁有些无奈又有些觉得缘分。
她来到这个班，从没融入过，也没几个同学跟她说话。
但从她来到她走，每一次，都会引起全班哗然。
一班破天荒出了个年级倒数第三。
高二都念了一学期，竟然理科生竟然要转文科班？
作者有话要说： 温亦弦：我们家小木头为什么想成年啊？
单木头：我想自立。
温亦弦：错，成年了才可以跟姐姐在一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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