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在目,不意林兄壮年而逝,实在是天嫉英才。”
纪兴生追忆着,语气低沉、萧索。他和林如海是一科的进士。俗称的同年。私交极好。当日林如海与贾府千金贾敏的婚礼,他亦有参加。
提起父亲,林黛玉禁不住悲从心起,忍不住低头垂泪。过了片刻,抬头看向贾环。
贾环没想到纪兴生与林如海交情这么深。这种事,纪兴生不可能骗他和黛玉。对黛玉轻轻的点头。既然是通家之好,再带着帷帽就不礼貌了。
黛玉摘下帷帽,露出精致无瑕的玉容。娇靥上泪痕两行,如若梨花带雨,神韵难画,美丽无端。再拜行礼,“见过世叔。”
黛玉和贾环间的小动作瞒不过纪兴生,他微微皱眉,想起金陵城中的某些传言。等见到黛玉的面容后,微怔之后,仰天长叹道:“贤侄女与令慈何其肖似惜哉,如海兄”
纪兴生面露悲容,沉浸到对往事的追忆中。时间就这么缓缓的流走。好一会,才恢复过来。
贾环沉静的站在一边,等待着。
纪兴生目光从安静、沉稳的站着的贾环的脸上滑过,心中赞许的点头,这少年心性沉稳。对贾环的评价调高许多。果然是名声在外的少年才子。
而后,对黛玉直言道:“我得知贤侄女今日离开金陵,特来见你一面。亦是观察贾子玉其人。若是林兄所托非人,我定然是不依的。如今所见,心中稍安。”
说完,又对贾环说道,语气微微有些严厉:“金陵里的传言,想必你也是清楚的,有诸多不堪之处。真真假假,我不去计较。若是你有亏待林侄女之处,我绝不轻饶。”
纪兴生的话是说的有点托大的。贾环在内心之中并不会畏惧他。但是纪兴生以林如海的好友的身份来说这番话,对黛玉的关爱之意流露出来。贾环自是领他的情。
贾环躬身行礼,神情郑重的道:“请纪叔父放心,我不会的。”林妹妹的深情,他如何能辜负如何可以亏待她
纪兴生点点头,挥手道:“你们去吧。”
贾环带着黛玉、紫鹃、袭人下楼。片刻后,酒楼外的马车队重新前行。街肆上喧嚣依旧。
纪兴生在二楼窗口看着马车远去,轻轻的叹口气。他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纪小娘子撇撇嘴。她得承认,这个“飞扬跋扈”的少年,待人接物,很有一套。
一段插曲后,贾环一行在冬日温暖的阳光中抵达外金川门码头。码头之上,舟船云集。体现着金陵的繁盛。在通往一处码头的主道边,有近百名士子装束的读书人在此等候。
这来是给贾环送行的士子。不仅有金陵本地的士子,国子监中的一些监生也前来送行。还有一些权贵子弟。
贾环的年龄决定了,他的离去,不可能有长辈来送行。但金陵官场新任的尚书、侍郎、堂官、亲民官们都表达了“善意”。或是派出身边自家的子弟,或是派出心腹幕僚。
也有几名并不顾忌“拍马屁”名声,读书人出身的佐贰官亲自前来码头送行。
贾环,在官场之上,首先是贾皇妃的弟弟的身份。这份权势,足以让趋炎附势。
贾环、张承剑、纪鸣等人抵达后。黛玉等人先行上船。马车上的行李亦由贾家的奴仆往船上搬运。贾环则是在中散先生的介绍下,和来送行的士子、文士、子弟们一一见面,叙礼。
“这是吏部吴尚书的二公子”
“这是户部何侍郎的长公子”
“这是吏部魏侍郎的师爷”
中散先生一一介绍,贾环一一回礼,谦逊的与各人各自闲聊几句,接受众人赠予离别的祝福语以及对来年春闱金榜题名的提前祝贺。
龙江先生宁儒、卫兼、王仁王熙凤的哥哥、萧幼安、李良吉、丁昂、高监生、唐信然、乐监生、张推官、张员外、吴典籍等贾环的老熟人都在。
田师爷早早的在码头上准备了酒菜。
此处的送别,以龙江先生的身份、地位最高。
龙江先生穿着精美的玉色长衫,头戴唐巾,身姿修长,自有一股风流倜傥的名士气质,从随从捧着的铺着红绸的托盘中拿起酒杯,代表众人敬贾环,道:“祝愿子玉此去一路顺风,鹏程万里。”
贾环亦是从随从处拿过一杯酒,仰着脖子一口饮了,道:“谢宁前辈吉言。”
众多送行的人们都饮了酒。
江风萧瑟,冬日融融。金陵子弟来相送,欲行不行各尽觞。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
贾环向众人行礼,“谢诸君相送。山高路远,他日相逢于京师,在下再煮酒以待。”
白师爷跟在贾环身边,他也要前往京城。
就在这时,长江江面上驶来数艘画舫,歌声、乐器声清晰的传来。唱的正是贾环的名作: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画舫船头,有小厮竖起彩旗:紫竹馆袁静香姑娘送别贾先生。
一曲毕,隔壁画舫中歌声再起。又是贾环的一首名作: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这一次是云烟院的名妓刘如烟。
继而又有天香院的名妓唱起贾环在江南期间的诗作:写莫愁湖的诗词“欲将西湖莫愁比”一首。“青衫少年无人识”一首。
又有晓梦阁的花魁冰婉唱词。是贾环写给林千薇的那首精品美人词:渔家傲雪里已知春信至。其中有名句如:造化可能偏有意,此花不与群花比。
如此盛况,金陵有多年未见。岸上的名士、文人、监生都是惊叹,议论纷纷。整个秦淮河上有名气的花魁都来了。
中散先生捻须笑道:“子玉来金陵之后,一鸣惊人。江南各处传唱贾词。一如柳三变、杜牧之、唐伯虎。国朝定鼎百五十年,还没如此才华横溢的人物。明朝杨慎有诗曰:簪花拥妓神仙骨,纵酒狂歌宰相才。不算贴切,亦可道尽一二之意。”
萧幼安、李良吉、丁昂等士林精英都赞同的笑道:“中散先生说的极是”
贾环对着江中的画舫拱手一礼,朗声吟诵道:“不是尊前爱惜身,佯狂难免假成真,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谢诸位花魁娘子相送。”
话音刚落,码头上的士子顿时响起叫好、喝彩之声。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真是写尽风流。颇有唐朝诗人杜牧“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的风范。
宁儒肆意的大笑道:“好句子。不愧是子玉贤弟的作品。真名士自风流。”
画舫上的唱曲之声,停歇下来。
贾环正欲上船,就在这时,江面上飘过来一叶轻舟,船头站着一位穿着湖蓝色长袄的女子。高挑、明丽。歌声自船头飘出来。清亮如幽泉迸出,婉转如黄莺娇啼。
码头上的读书人们顿时都有一种“如闻仙乐耳暂鸣”感觉。不是之前的名妓美人们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