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正:吾非相,乃摄也再往上:有霍光废黜汉帝,隋文帝杨坚篡北周。
傍晚时,京中各处消息传播、飞舞。继上午的震撼消息后,自吴王府,内务府传出的消息:雍治天子渴求着他最后一个元宵节,办的盛大、光鲜
在这热闹的喧嚣中,在家中和罗君子、张四水密谈的贾环,忽而接到好友卫阳的邀请,到卫府吃酒。
咸宜坊的卫府,距离史家、吴王府并不算远。贾环抵达卫府约晚上七点许。
明净的小轩中,酒菜香气四溢,明烛高照。文华殿大学士卫弘,前翰林庶吉士、礼部主事卫阳招待贾环。小轩中烧着上好的无烟木炭,温暖如春
卫弘六十多岁的年纪,此时换了一身灰袍,身形微胖,容貌在蜡烛的光线下显得苍老,宛若平常的老头儿。
卫弘将今日含元殿上的详情说了一遍,抿了一口酒,感叹道:“子玉,你的处境很危险啊”
他是一个有抱负的实干型官僚他很欣赏贾环。但若天子下诏处死贾环,他会争一争,却不会力保。他不是贾环的师长,不会为救贾环把自己搭进去。
真正会力保贾环的是新出炉的工部尚书张安博。但,张安博如今自己都不稳了。
雍治天子说人心不稳,不是没有道理的上午的御前奏对详情,卫弘现在便透露给贾环。贾环来卫府的明面理由是卫阳邀请贾环吃酒。
若天子再年轻五岁,卫弘敢这样行事
这其实意味着雍治天子的权力正随着他的老去,缓慢的、无形的流失。
贾环沉默了一会,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的不满、苦涩、沉静,在这个举动中展露无遗,道:“卫相,宋大学士这么告一记刁状,我连上书辞官的机会都没了”
有宋溥的话在前:不为君父的名声考虑,只顾自己。他再上书辞官,那真是明白的和天下人说:我就是觉得天子是个昏君届时,什么结果,可想而知。
卫弘轻轻的点头。宋溥确实是在整贾环、张安博。
政斗,无所不用其极允许几年前贾环把宋溥搞的灰头灰脸,被阻拦晋升军机处,不许宋溥整贾环宋溥又不是木头人
卫神童给贾环斟酒,略显担忧,直言问道:“子玉,那你现在什么打算”
他其实比贾环还要大四岁,时年24岁,一身白衫,唇红齿白,很俊美的青年。他妻子是前大学士刘飞白的孙女。孩子都有了。
他担任了三年的翰林庶吉士,散馆后,转任礼部主事。不像书院的弟子纪澄,留在翰林院任翰林编修。
而上一科在京城的书院前辈们:许英朗,纪鸣都转外地任职。年后小聚时,他们都不在京中。
按照卫阳的想法,既然在天子面前挑明平定西域以贾环为首功,当今天子为何不赏
就算觉得贾环年轻,将来威胁太大,可以如沈于乔一样,赏他的父亲贾政啊荣国公之上,还有王爵。说到底,天子心中还是有刺这是贾环昔年历次政斗留下的后遗症。
雍治天子和齐驰的谈话还没传出来。按照雍治天子的说法:贾环这个人,想法有点多潜台词是,他不放心贾环套马甲搞事,他又不是没经过。
贾环抿一口酒,没有隐瞒,道:“我在杨皇后面前下点功夫吧”辞官,这是他原本想好的退路之一。他打算在雍治王朝末年,离老皇帝远点。现在此路不通。
几天前,他到东庄镇上给叶先生拜年,他当时的感觉是:他面临的局势如同堰水湖,湖中的水越累积越多,很危险。现在得卫大学士告知含元殿上的详情,感受是:如临深渊
他已经站在深渊边上。局势更加的危险、紧迫天子有杀他之意,这是确凿无疑的事情。现在,刀快架到他脖子上。
“嗯。”卫弘提醒道:“子玉,要重视,要快啊”现在能改变天子主意的只有杨皇后。
以他的政治水平,当然知道贾环说的是什么:不仅仅是给杨皇后送银子,还有推雍王上位。主少国疑,这没错。但历史上不是没有托孤的先例。比如:当年的三杨。事在人为。
但这件事,要快以他的眼光判断,天子的身体撑不了多久的
贾环凝重的点头。
吃了一会酒,贾环心里有事,告辞离开。卫弘没有挽留。他找贾环来,就是告诉贾环情况:政敌出手,天子有杀意。提醒贾环不要误判,要快
卫阳起身送贾环出门。一路穿过卫府的屋舍、园林,到一处僻静的角门处。冬季的寒风呼啸,冰冷刺骨,吹动着贾环、卫阳的头巾、衣衫。
卫阳看着贾环沉静的神情,忍不住感叹道:“子玉,你唉,你要是留在西域该多好啊保重”卫神童双手抱拳。
“元皓,谢谢”贾环点点头,笑一笑,坐上马车。马车徐徐的远离。
卫阳心中感慨难言。
自雍治八年起,他和贾环认识,算起来,如今过去十二年才华横溢,意志坚定,格局非凡,气度恢弘。在西域金戈铁马,纵横万里,征服诸胡。
何等的意气风发何等的英才
这样的一个杰出人,天子竟然要杀他如何不叹
今晚会是他和贾环最后一次喝酒吗他从爷爷的语气听出,大变或许就在最近。留给贾环的时间不多了。
子玉,保重
华美的马车平稳前行。
胡小四、钱槐两人在马车外赶着马。四匹来自大宛的骏马,在皎洁的月光中,踩着小碎步往四时坊而去。达官贵人们的府邸上的喧闹隐约传来。
贾环喝了一点酒,依靠在马车中的软榻上,手指轻按着额头,思索着。
他本来已经想好在正月后辞官:辞官要讲究时机。但谁想到正月十三,宋溥在含元殿上来这一手这打乱了他的布置。
卫阳说他没回京城就好。不用面对如此局面,但实际情况哪里是如此
第一,躲在西域就没有祸事他回京还没一个月,什么事都没做,没在天子面前晃,局势不是一样一步步的在恶化
这次含元殿议事,主要推手是宋溥,这梁子早就结下。他回不回来,都是一回事。
华墨推波助澜,起因必然是应云妹妹的事。闯华府之事,还没了结。在顺天府处拖着。他自是知道华墨不会善罢甘休。得罪华墨,弊端很大。但已经得罪,能如何
他几日前在吴王府中,和纪婉儿见过面,她跪求他帮忙复仇。他答应下来:来日方长。纪系残余是可以团结的力量。
第二,他留在西域,握有兵权。但雍治天子的圣旨到西域,解除他的兵权,很难吗当年盛唐开元,唐玄宗解除节度使兵权,一纸诏书。何况国朝的人心,比唐如何
再退一步,就算有人追随他抗旨、造反他从西域起兵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