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1 / 1)

朝天一棍 温瑞安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7天前

两颊雪意玉色一寒,笑容就不见了,梨涡也马上填平了、消失了,只听她峻然道:“你可别骗我,我为了你,可失去一个报父母家人血海深仇的大好机会!”

王小石听得一怔,心一寒,一抬头,只见章璇本来满腮都孕育的笑意里,挂上了两行清泪,还正簌簌的加速坠落了下来。

王小石心头更是一震:女子怎么这么易哭!

棗才笑,却已翻成了悲泣!

他忙道:“你,你别着恼,我是说笑的,你今天仗义相救,我,我很棗”章璇冷哼了一声,脸上严霜只盛不消,截断道:“我不爱听假话。”

“不是假的,”王小石边留意这儿一带的平民百姓,有没往这儿瞧,“你虽然救了我,但总得讲理哇!”

他压低了语音抗声道。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往往,却恰好把他们遮挡了。

他本来是想多谢章璇相救之恩的,要不是为了章璇安危,他刚才在蔡京已下令释放唐宝牛、方恨少及劫囚群豪之后,就想放手一搏,看能不能格杀蔡京这个祸国殃民的奸雄再说:若能,则能为民除一大害;若不能,最多身死当堂。

可是王小石不能。

他不是个让朋友因他或为他而牺牲的人。

他不能把章璇牺牲掉。

所以他只好强忍下来。

甚至不能快意的痛快的杀出这耗尽民脂民膏的蔡京府邸。

他本来也想好好的谢一谢章璇,但她看这女子,忽尔笑,忽尔泣,动辄怨人,动辄不悦,他反而把谢意吞回肚子里去了,很想说些硬话。

这一来,反惹得章璇跺足、蹙眉、叱道:“原来你感激我的,就是这句话!”她竟悲从中来,又珠泪盈眶:“你说我不讲理!?”

她又想哭了。

忽然一阵风过。

她身后的花树,哗啦啦的落了一片花雨,翻笑成红雪,纷纷落在坡上、瓦上、垣上、地上、坡上。

王小石和她的衣上、发上、肩上。

仿佛心上也落了一些。

落花如雨花落满地。

两人本正要起冲突,却为这一阵风和花,心中都有了雪的冷静和月的明净。

好一会,王小石才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章璇一笑说:“那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讲理了吗?你也没说错,只是,怎么说话老是慌慌张张的,老往人里望?”

她带点轻蔑的说:“也许,我是个不值你专心一致的女子。”九、未明是他苦笑却未停

这一句,可说重了,王小石忙不迭的说:“我不是不专心”章璇轻笑一声,“你又何必安慰我?我跟你素昧平生,你本来就不必对我说话专心。”

王小石可急了:“我是怕这些老百姓。”

章璇倒有点奇:“怕他们?有高手混在里边么?”

王小石道:“这倒不是。我只怕百姓好奇,万一看到我们脱了军队,而且你原是女子,必定过来看看,一旦围观,那就不好了。”

章璇眯着媚丝细眼在长长的睫毛底下一转活儿,就说:“我知道了。你名头大,管过事。不少小老百姓都跟你朝过相,你是生怕他们认出你,居然和我这样一个小女子在一起……”

王小石这回可真要跌足长叹道:“你好聪明但心眼可太那个了……前面都说中了,但后头却偏了。”

章璇抿着嘴笑。

她喜欢看男人急。

棗尤其王小石这样干净、明朗的男子,一急就很好看。

“你倒说说看。”她好整以暇的说。

“老百姓一好奇,就会惊动一爷和叶神油,他们一旦发现,就会在这儿开打,我个人生死早豁出去了,但老百姓可有爹娘有妻儿的,一个也不该让他们为我给误伤了。我就担心这个。”

王小石这番话说得很急,也很直。

因为那真的是他肺腑之言。

他天性喜欢热闹,但却是平民的那种喜乐熙攘,而不是奢华淫靡的那种追声逐色。他还喜欢去买莱、逛市场、找新鲜好玩的乐子,边吃着粒梨子边趿着破鞋走,这对他而言,端的是无比的舒服、自在。

他还喜欢跟人讨价还价,跟他老姊王紫萍一样,减价他最在行。他曾试过磨地烂一样的跟一个开高价的奸贾减价减了两个时辰,他瘫着不走,到头来他还是成功了:把三十缗的东西他用一个半缗就买了下来了。而他也心知那奸商还是赚了棗该赚的他总会让对方赚的。

后来他可名震京师了,见过他的人认出是他,他去酒馆不必付帐,他买烤肉不必给钱,水果、名酒、山珍、海昧、绸缎、宝刀全送到他踉前,他可全都拒收。

不要。

要不得。

棗要了就没意思了。

他也是个好奇的人,以前他只要见两三个人聚着,谈话的声音高了一些,或都往下望时,他也跑过来,上望就仰脖子,俯视就低头。人要是抓贼,他一定眼尖心热,穷贼他就夺回失物把他赶走算了,恶盗则要一把揪住,往衙里送。人要是出了事,他一定第一个肩上背负,往跌打、药局里冲,要不然,把人摊开来,他自己来医。

而且,做这些事儿,他都不留名。

棗有什么好留的?纵留得丹心照汗青,也不是一样万事云烟忽过!还真不如任凭风吹雨打,胜似闲庭信步。

有时,他看小孩儿在脏兮兮的水洼旁弹石子,用柴刀、菜刀、破盆、烘皿反映着日光比亮芒,也如此过了一日。

只觉好玩。

有时,在乡间忽听一只鸟在枝头啁啾,一头牛在田间呻吟,也十分充实的过了一个懒洋洋的下午。

有时他看几个人围在一起骂架,你骂他一句,他骂你一句,你推他一下,他推你一下,忽然,收手了,没趣了,各自散去,他还觉不过瘾、没意思,恨不得搂大家聚拢起来再大打大骂一场才痛快呢!

这就是王小石。

他自认为:棗不是做大事、当大人物的人材!

他深明人们这种看热闹的习性。

所以他怕大家发现他和章璇。

棗在这种地方展开厮杀,很难不伤及无辜。

章璇却没想到这个汉子顾虑的、想到的,全不是自身安危,而是这些:棗这不是忠臣烈士、大人物、大英雄才干的事吗?但那些名人高士,多年也只嘴里说说,却从来没有也不敢去做。

章璇长年在蔡京府邸里,这种人和这种事可见得太多太多了。

棗没想到现在还有这样的人。

棗眼前居然还有一个。

棗看他样子愣愣的,却愣得好潇洒,愣得好漂亮!

是以,章璇只耸了耸、嘴儿牵了牵,淡淡的说:“是吗?这又怎样?毕竟,没酿成伤亡就是了。”

她好像已开始忘怀了、至少不再计较这件事了。

看来,她是个恼得快但也喜得速的女子。

“你能不介怀,那就好了。”王小石这才放下了一半的心,另一半仍不敢怠慢,“我也有事不明白。”

“嗯?”

章璇在看着落花。

每一朵落花是一次失足:她看见土坡下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