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得了那么丰美的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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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小结
由宋至元,是中国戏剧走向成熟的
“冲刺期”。在宋以前,中国戏剧的雏形已经形成。宋代,由于商品经济的发展,市民阶层的扩大,市民艺术的汇集和繁荣,各种戏剧雏形急速走向成熟。
与城市经济紧相联系的瓦舍、勾栏,是直接孵育戏剧成熟的温床。聚集在瓦舍、勾栏之中的广大观众的市民口味,酿成了一种使诗的时代向戏剧的时代过渡的审美氛围。
宋杂剧,是中国戏剧成熟前的一级重要阶梯,它虽然仍是不够严整的滑稽短剧,却与以往的戏剧性滑稽表演有很大的不同,它有比较固定的演出规程和脚色行当,包含着可供伸发的多种艺术因素,它又有广泛的观众面和比较稳定的演出地点,因此,为戏剧的进一步发展作了准备。
讲唱艺术则在故事和音乐的完整性上援助了戏剧,帮助戏剧开拓了深度和广度。
无论是宋杂剧和讲唱艺术,都对中国戏剧今后的美学格局发生了重大影响。
真正成熟的戏剧形态是形成于十二世纪前期的南戏,和形成于十三世纪前期、繁盛于十三世纪后期的北杂剧。
它们的先后问世,证明中国已经具备了迎接戏剧时代的多种历史条件。
这两个剧种,虽然有着基本一致的社会历史大背景,却也有着各不相同的风土人情依据、艺术传统积累和南北审美口味的界域,由此决定了它们不同的艺术格局。
到元代一统,南北相会,北杂剧在比逐中取得胜利,一时风靡四处。北杂剧的巨大成功,关键原因在于由动荡、复杂、险恶的历史条件造成的杂剧艺术家的大聚合。
其中,一批有高度文化艺术素养而受到元统治者鄙视的文人投入剧作家的队伍,并与剧团、演员和谐合作,更为重要。
他们是灿烂辉煌的元杂剧创作浪潮的精神主导者和组织者。由于他们的天才劳作,杂剧艺人们的种种承袭传统的表演技能和戏剧措施被提挈到一个统一的美学归向之中,构成了具有高度有机整体性、又闪烁着特殊艺术特色的成熟戏剧形态。
因此,中国戏剧的成熟期和第一个繁盛期,应在十二——十三世纪之间。
此后,我们便要在完全成熟的戏剧之林中遨游了。对中国戏剧美所作的发生学的研究,已可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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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石破天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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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完整的系统
元杂剧的繁盛期,是整个中国戏剧史中的黄金时代,也是世界戏剧史上有数的几个黄金时代之一。
在人类艺术的发展历程中,一部作品出现得或先或后,一个艺术家成就的或高或低,往往带有较多的偶然性,但是,一个黄金时代的出现,却总是包含着严格的必然性。所谓黄金时代,不仅是指艺术家和艺术作品涌现的绝对数量之大,而且还意味着这些艺术家和艺术作品的整体水准之高,往往是前代不可与之比肩,后代也难于复现。这是一种宏大壮美的艺术现象,云蒸霞蔚,吞吐万汇,奇迹般地展现了人类文明的惊人力量。这种艺术现象,无论是产生的原因,还是产生的方式和规模,都绝不会是偶然的。
我们可以特别喜欢哪几位元杂剧作家,而不喜欢甚至厌恶另外几位。我们可以特别醉心于元杂剧中的一、两个题材,而对某些题材侧目相待。但是,我们不能幼稚地设想,元杂剧艺术家中最好能留下几位,去掉几位。我们不应天真地奢望元杂剧的天地中多产生几个关汉卿和王实甫。我们也不应无端地遗憾和抱怨,元杂剧中竟然还有不少封建正统、神仙道化内容的作品。元杂剧
,本是一个严密而庞大的系统
,有着自身的逻辑结构,不能根据后人的好恶来增益或损减。后代的研究者,在表示自己的艺术取舍之前,应该首先考察组成元杂剧的各种作品、各种题材、各种精神倾向之间的互相联系
,以及与之有关的各种作者的互相联系,从而把这个艺术的黄金时代看成一个完整的有机构成体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从总体上了解元杂剧作为一种重大美学形态的历史必然性
。然后,再进一步解析这一有机构成体内的纵横层次
,评判各自优劣。
在审美的目光之前,拔地涌现一派壮丽的群峦叠嶂,我们怎能首先测量这些山峰的各自高度,甚至立即进入地质学的分析呢?我们为什么不在整体上领略它们的气势,体味它们鬼斧神工般的天才组合呢?
在审美的目光之前,灿然展开了波涌浪卷的大海,我们怎么会不去惊叹它的浩大气象,而一下子落入海洋化学和海洋生物学的推导中去呢?
对戏剧艺术进行审美的把握,与社会学的把握和思想史的把握毕竟有着重大的区别。元杂剧中当然包括着不少可供社会学家和思想史家细细分析的内容,但是,它首先属于审美领域。并不是关汉卿他们借着杂剧的形式,在分头苦苦地研究着社会上的赋税问题、婚配问题、娼妓问题、司法问题,而另一些剧作家则没有选准课题。不,这是一种强加给古代艺术家的误解。他们乃是一个多侧面的感应群体,各自倾吐着自己的心声,从不同的角度反映了时代的精神魂魄,在审美领域留下了交响乐般的丰美和声。
一个伟大的民族经过千百年的社会实践和艺术实践,终于在十三世纪掌握了一种能够充分展现主客观关系的感性形式
,这就是元杂剧这个庞大的艺术系统之所以产生的美学根源。
十三世纪,中国封建社会已越过了它灿烂的高峰。宋代虽然把封建的思想文化推到了空前精细的地步,但国计民生的江河日下,也发展到完全无力对付金元侵略者南下的程度。二帝被俘,朝廷南渡,抗金失败,奸佞掌权,西湖歌舞,负帝蹈海……这些事,组合在一起,不能不给人们带来深深的失望和惆怅。至高至尊的封建朝廷和封建理念,被还处于奴隶制社会的游牧民族踏得支离破碎,整个民族产生了由汉代以来最深的郁闷。南北朝时代的纷乱,安史之乱以后的黯淡,都不能与之相比。
杜甫描写离乱的苍凉笔触,刘禹锡咏史的深切诗句,都已不能充分地排解十三世纪中华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