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踪之后,大祭祀一职一直空缺着,卡布达几次想把自己弄上去,只可惜他没有真材实料,而且父王一去,曼菲士很不吃他那套,眼见他是没有希望了。
但是卡布达这种只知道敛财的草包也有好处。若真是伊莫顿一直稳稳坐在神殿的第一把交椅,人望威望都越来越高,我反而要担心他妨碍曼菲士的王权。
他站在那里,遥遥低沉的声音说:“你多保重,过几天……我们再见。”
他跃身从窗子跳了出去,黑袍展开象一片被风吹过的乌墨色云彩。我看到他衣襟上绣着一朵密诺亚的神职标记,只愣了一下,那片衣襟就在视野中消失了。
我两步赶到窗边向下看,下面是一片幽黑的庭院,横斜的花枝,葱郁的绿色,都混成了一片深深浅浅的夜幕底色,已经看不清他去了哪里。
我知道我应该当即立断命人去处理这事。以他对埃及的了解,在神殿的威势,若他真要投靠密诺亚与埃及为敌,那可是心腹之患,从肘腋处捅来的小刀子才是最防不胜防的。
可是……
我握着匕首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一句话就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而且,他也与从前不同了。上次我能一剑刺中他,那是他毫无防备。可是经一事长一智,他这次既然敢回来,就肯定我不能把他如何。
而且……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密诺亚使者。
匕首的柄已经让我握的微微生热。庭院里花树上的花朵,无风自动,我微微一惊,注目看去的时候,花瓣簌簌的落了下来,池塘中的引注的尼罗河水潺潺轻响流淌。
夜色下的古代的埃及宫殿,迷离的象一个梦境。
我缓缓叹口气,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
亚莉正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我:“公主,出了什么事?我……我和八名侍夜的宫女怎么都睡的这么沉,连你起身也没有听到?”
八成是伊莫顿做了什么手脚,然后他这么放肆的潜进来,还和我又打又闹,说了半天话。亚莉平时不会睡这么实的,今天一定是他的缘故。
“我睡不着,起来散散。”我还是没有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其实我有什么事都不瞒着亚莉的,可是刚才那么一犹豫间,还是没有说。
脸上和耳朵都有点微微的发热,亚莉问:“公主要不要喝点东西?”
我点点头,还真有些渴了。
外面的星空灿烂依旧,象是天幕上撒满了美丽的钻石碎粒。
我不懂观星,也看不出他说的变数存在与否。
“亚莉,”我喊住正要出门的她:“帮我更衣,我去下神殿。”
“公主,这么晚了……”
“心里有点事,我想去看看。”
亚莉答应着,替我拿了衣裳出来更换。
小金讨好似的游过来用头轻触我的手指,我心里有气,屈指在它头上狠狠弹了一下,小金扭了几扭,状似很委屈的盘成一圈,过了没一会儿又缠上来。
我也觉得自己没意思,和它计较什么。
小金盘上我的手腕,我轻轻摸了它两下。
忽然想到,伊莫顿他……拜托那个老男人救我……这话应该不假。
因为那时候我说得好好感谢小金,老男人说过,我应该感谢的有另一个人。我还以为他说的是自己或是路卡。
但是现在想,他说的应该是伊莫顿。
只是那时候他不方便说出来伊莫顿的身份和名字。
而且小金也认识他……
伊莫顿他……他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我的手指缓缓落在唇上,觉得微微的痒,还有点刺刺的不适。
或许是刚才,不知道被谁的牙齿硌到了吧?
也许是他的,也许是我自己的。
我扶着亚莉的手出来,没有叫步辇,反正我常祈祷的小神殿并不远。夜风吹在脸上,带着沙漠夜间的寒意。
我在神像前静静站了一会儿,抬起一只手,缓缓的举高。
有的时候,也会有点玄妙的感觉,只是我常常摸不清是那是自己幻觉,想象,潜意识……还是真的有神喻。
有点迷惑的感觉,眯起的眼睛似乎看到了一片浓雾,雾下面是一片河水,水中央似乎站着一个人。
一点微微的金光闪过,我想看得更清楚些,然而那些却都一起消失了。
“公主,”亚莉跟着我出来:“是不是……神有什么启示?”
“不知道,我也说不上来。”我仰头看看天:“好象……有一个人。”
“人?”
“是啊,看不清楚,也许并不代表什么。”
不过伊莫顿说,是个大的变数。
会是怎么回事呢?
我又想到一个可能性,他说的,总不会是他自己这变数吧?
不过伊莫顿进出我的寝宫如入无人之境,他若想对我不利,刚才已经有很好的机会了。
但是他并没有……
也或许他的目标更加远大?
小金这小家伙也靠不住了,我以后还是得加强防备才成。
不是我不想要爱情……
但是这个人太复杂,我掌握不住他。就算我曾经刺过他那一剑,可是现在面对着他,却觉得上次交锋也不算我赢了他。
------------
55
登基大典那天,我几乎从到到尾都在操心。
花的钱太多,人太多,危险可能藏在任何一个角落,伺机扑出来对我们造成伤害。还有就是,我本来不打算和曼菲士一起进入阿蒙神庙,至少不同时进去,但是他不肯,还好他的穿着打扮绝对不会让人误会他只拥有一半的统治权。
这个孩子站在神台前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水光。
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是,多少可以猜到一些。
也许想到了从前,也许是因为现在而激动,也许是因为想到更加艰辛漫长的未来。
漫长而神圣的仪式一项一项进行,最后我们回到王宫,曼菲士得接受臣子们的朝拜,正式坐上王位那把椅子。但是我讶异的发现,与我的安排不同,曼菲士让人在原来法老的位置上放了相联并排的两把椅子。
我脚步顿住了,曼菲士拉了我一把:“姐姐,你答应过要一直和我在一起的。”
我苦笑,这种时候可没法和他争执讲理。
我们一起走上台阶,坐在椅子上。
曼菲士戴着精致的头饰,端正而威严的样子……他已经是埃及法老了。
虽然,他才十来岁。
放在现代,他只是个在父母身边依依不去的孩子。还不懂得生活的艰辛,也不用承担这么重的责任。
小曼一只手拿着权杖,一只手紧紧拉着我不放。即使是到王宫外的围楼上去接受民众欢呼,也拖着我一起去。
我的目光在那些外国来使中掠过,伊莫顿脸上罩纱,还是一身黑袍,站在人丛后面。
只看到这么一眼,他的身形就被其他人遮住了。
曼菲士站在高台上接受城下的人膜拜,看样子,他挺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