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女人说话时,也很有分寸,调情打诨恰到好处。因此,老板娘自然就给他优惠了。
他吸着烟,走到街上。因为没有风,外面挺热,这里不是中心区,路灯黯淡,散步的人也不多。偶尔碰到的人,都是步履匆匆,一看就是忙着往家赶。这时,不知怎么的,他的眼泪流了下来,而且几乎是无限制地流着。
“我是个废物,对,一个废物。如果我有钱,或者,当然这更厉害,有权势的话,我就可以不让这种事情发生。可我没有呀,还被判过刑……这事搞不好,都得完。这是很明显的。该怎么办呢?这个世界上坏人太多了……我算一个吗?不,我如果是个坏人,现在肯定是坐在豪华轿车上,带着情妇,不是赴宴会,就是……反正是吃喝嫖赌。不,我不行,充其量不过是个小毛贼。‘盗钩者诛,盗国者侯’,我就是个‘盗钩者’,而且是个倒霉的‘盗钩者’。不过,也不要小看我,我还有可能东山再起的,那时再看吧。我要加倍地谨慎,让公安局再也抓不到我。我要坐着高级轿车,每天从公安局门口走上一两次,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摆摆威风……可想这些有什么用,还是想想要干的事吧。怎么说呢?”他的思维很是散乱,不管怎么努力也集中不起来——“听天由命吧。”
就在樊高在路上胡思乱想的时候,古洛和胡亮进了一家饭馆。这是一家面馆,卖的是兰州拉面,还有些下酒的小菜。
“怎么到这里来了?”古洛皱皱眉头,看看这家并不洁净但人很多的小饭馆。
“你不知道吧,这里的面特别好吃,不光是手工做的关系,那汤才好喝呢,听说里面放了大烟壳。不过,你放心,别说是大烟壳,就是大烟,吃在胃里也不上瘾。来,服务员,要两碗牛肉拉面,要小碗放肉的,酱牛肉来两个小盘,芥末菠菜、蕨根粉、老醋花生、洋芋擦擦各要一份,再来十五个羊肉串儿,啤酒六瓶。”
“多了吧。一会儿还要和大名鼎鼎的人物见面呢。”古洛笑着说。
“不,不多,这儿的羊肉串儿是一绝,好吃。”
“也放大烟了?”
“那倒没有。”胡亮笑了。
古洛总是把自己想象成美食家,而且是口味高贵的美食家,所以尽管囊中羞涩,他也从不来这种饭馆。可是,正如胡亮所说,这里的下酒凉菜真不错,特别是酱牛肉,大片的、切得很薄的牛肉上浇着一种稀稀的酱,这酱是店家自己做的,也是黄豆酱,里面有芥末、辣椒,还倒了些醋,和酱牛肉醇厚的香味混在一起就能强劲地打动人的嗅觉。吃进去,辣辣的,有些酸味儿,能扩张胃口,再就着清凉的啤酒,味道更足了。
“不错。”古洛指指酱牛肉的盘子说。
“嗯。我觉得好吃,上回要了个大盘,没想到量是一样的,就是盘子换成大的了。”胡亮说。古洛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大盘是如此意思,所以拉面也要小碗的?”
“那倒不是。”胡亮也笑着说。两个人确实饿了,很快就将菜吃得差不多了。胡亮又要了两小盘酱牛肉。随后拿出烟,递给古洛一支。
“玉溪,这么好的烟!”古洛有些吃惊。
“同学送的,就是那个大款,咱们吃饭老打扰人家。”
“就是那个老板呀。可不,你常在他那里报销吧?”
“差不多。不过,这可不是行贿呀。纯粹的交情,友情。”
“那是。我知道,愿你们的友谊万古长青。”古洛笑着举起杯,和胡亮碰了一下。
“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要加入这个案子了。说实在话,今天跑了一天,才觉得这个案子挺有意思。一个漂亮姑娘接到恐吓的匿名电话,还挨了打,但却没有动机,也没有线索,完全是莫名其妙。”胡亮和古洛碰杯后,喝了一大口酒。
“动机嘛,也不能说没有……”古洛话音未落,就被胡亮打断了:“当然有,打电话或者殴打姬红雨的人似乎是有什么把柄攥在姬红雨手上,茅逸也说过,这就是动机。但问题是我们不知道是谁。也许姬红雨知道,但她不告诉我们,如果茅逸说的话是真的,那么应该是姬红雨看到了她不该看的东西,但这只是茅逸的一面之词。我看他们公司的两个头头儿,很平静,不像是装的……”
“还有,如果真是像茅逸说的那样,姬红雨应该告诉我们,没有报了案,又不说出实情的。”古洛插嘴道。“已经喝了三瓶了,不能再喝了。”他虽然一边想着,一边数着瓶子,但还是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对,完全正确。这正是这个案子找不到头绪的原因之一。也就是说,茅逸可能在编造故事,但这也不像。首先,茅逸没有编造的动机,即使他也许因为和姬红雨黄了,恨姬红雨,但他说的,不能说对姬红雨不好,也不能说好,是个中性的故事。”
“是啊。”古洛似乎想说什么,胡亮也正等着他的下文,但他却又喝了一大口啤酒,用餐巾纸擦了擦嘴。
“有些人就是爱卖关子,还让茅逸那样的人有一说一呢。”胡亮皱着眉头,也拿起杯来,喝了一口酒。古洛笑了:“这不是还在调查中嘛,我给你讲过多少次了,可以进行分析推理,但先要尽量多地掌握情况。然后……”
“再拼图。这我知道了。不过,你还说收集情况的前提是要有猜想,你现在有什么猜想没有?”
古洛看到胡亮不高兴的样子,就说:“我看这个案子不简单,我们好像和案子隔着什么。就是说,那边在作案,我们却被排除在外。肯定有知情人,但却沉默着,像是在给咱们出难题,考咱们一样。我就是这个感觉。”古洛嘴里说着,心里却感到自己确实老了,要是过去,他什么都不会说的。“现在也得看人脸色了。”古洛悲哀地想。尽管这个人是胡亮,他的徒弟和朋友,但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心太软了,他那好斗的性情居然也改了。
胡亮并没有察觉出古洛的心情,他只知道古洛是不会说谎的,他卖关子就是不说话。“他也不知道。嗯,这可是个机会。再和老家伙斗斗。”
“还喝吗?吃面吧。”胡亮顿时急不可耐起来。
“好。”古洛笑着说。
艺术家们在任何地方都是与众不同的,即使他们有常人的思维和情感,也不能流露出来,就像一个官僚不能让人看出他无能一样。像驴见了老虎不能叫,耍猴一样水平的电影一定要炒作一样,樊高也跑不出这个规律。瞧,他现在和那些穷困潦倒的艺术家住在城边的一个大房子里。这里过去是某工厂的仓库,后来厂子破产了,这些无用的仓库就让给艺术家们了,也许过些年这里真会出现一个凡高。
古洛和胡亮到这里时,已经晚上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