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星期一,薛炀接到一个噩耗,他的保送资格审查没过。
初初接到这个消息时,薛炀懵了好一会儿,头一个反应竟然是不能追着林恒跑了?可见薛炀中毒有多深。
随即不仅班级炸锅,连年级一起炸锅,薛炀几乎是被老彭拖着进办公室的,徐庆霞都等在里面正襟危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彭擦擦头上的汗,“学校那边反馈说没有在国家集训队的名单里找到你。”
薛炀愣道:“我也不知道啊,大概嫌我挤?”
“老胡说八道,看点时机成吗?”徐庆霞训道,“你提供的资料里头明明有参加第72届国家集训的通知函,怎么会查不到你的名字?”
老彭也急:“薛炀,这事儿不是玩笑,你想想,那时候发生什么变故了?还记得当时的联络组委会吗?我们去追溯。”
薛炀看着两个人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确实接到了参加集训的通知,但……他没去参加,或许就是这个原因把他除名了。
看着老彭着急上火的模样,以及徐庆霞都一反常态的压抑,薛炀发现他没法说出口。
这世上有什么事比辜负寄予自己厚望的人还让人锥心疼痛?
薛炀张了张嘴巴,挣扎了好一会儿才道:“算了,没报上就没报上……”
老彭登时跳了起来:“薛炀你这个兔崽子再特么胡说八道我就……我就……”老彭一时急的真不知道要怎么收拾薛炀好。
薛炀垂下眼帘,低声道:“彭老师,你就别急了,可能老天就是让我报不上,浦中这么大,比我优秀的多了去了,不差我一个。”
砰咚一声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响,老彭是真拍桌了,一直以来圆滑的语调完全变样:“薛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特么不是天天和人附中的搞在一起吗?你就没点自尊?什么叫报不上就算了?你要是有原因,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你这幅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是要做什么?啊?你到底想干什么!”
彭立得说着又拍了下桌,那厚墩墩的手掌都拍红了,徐庆霞还没见过彭立得发这么大的火,愣在一边什么都忘了说。
薛炀心中歉意更甚:“彭老师,事情都过去了,现在着急上火也没用,实话说了吧,那次集训我没去参加。”
啪地一声,薛炀挨了彭立得一个耳光。薛炀的头被打偏过去,瞬间出现了五根指印。
老彭怎么都没想到薛炀能浑成这样,集训时间要是往前推算,应该在高一下半学期,那时候薛炀也还没这么叛逆,而且接到这个通知以后,老彭着实高兴了一段时间,以为自家学校出了个板上钉钉的种子选手。
薛炀叹了口气,低下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出去。”彭立得沉声道。
薛炀站着没动。
“听到没有?我让你出去。”彭立得爆喝。
薛炀梗着脑袋,顶着那指印对徐庆霞说道:“徐老师,你能出去吗?”
徐庆霞看看彭立得,再看看薛炀,慌慌忙忙站起来出去了,给带上门她才反应过来,凭什么她出来?
薛炀把门反锁了,走到彭立得面前,对比身高,彭立得比薛炀要矮上小半个头。
“对不起彭老师……”
彭立得打断他:“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
“可我没办法,我……不能抛下我妈不管。”薛炀低声道,随即扬起一个笑,那笑比哭还难看,“彭老师,这事就这么算了吧,还有自主招生,还有高考……都是途径。”
彭立得看着薛炀脸上的指印,说不来的愤懑。
其实薛炀一提起他妈,彭立得就想起来了,那段时间可以说是薛炀最黑暗的时间,他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聪明懂事爱笑的薛炀变成一个愤世嫉俗的薛炀,再到后来的桀骜难驯,作为老师,他确实是尽到了最大的努力,可惜依旧败给人生。
“行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彭立得撇过头不看薛炀,说话的声音有点抖。
“对不起,彭老师……”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也没错……出去吧,好好上课。”老彭一直没转过头,只一个劲地让薛炀走。
薛炀能体会到他的难受劲儿,事实上,旁人再难受,都比不上他自己难受。
出门后,碰上徐庆霞,薛炀瞧着她就站在门口没走,背着手倾下身问了句:“徐老师还有事吗?”
徐庆霞一向以来的尖牙利嘴好像都给缝上一样,她把薛炀堵着,沉默了半天,忽然来了句:“用自己的堕落来惩罚别人是最愚蠢的行为。”
薛炀心道他这还叫堕落,那堕落的要求也未免太高了些。
不过这也算是难得徐庆霞鼓励他的话,他接受就是,便道:“ 我知道了,彭老师那边就麻烦徐老师你劝慰一下。”
徐庆霞都听愣了,她就没指望能从薛炀嘴里听出个正常话来,这种平和语气的话传到耳朵里,她都觉得不自在:“行了行了,做好你自己就成了,别管我们。”
说罢踩着高跟鞋进了老彭办公室。
薛炀瞅着徐庆霞和老彭说话时老彭那捂着眼睛的样子,心里头的酸意一阵一阵上涌。
惩罚别人?他怎么有资格?
回到班级,小林子和陶子都迎了上去,急切想知道结果。
小林子的保送材料因为有很大预期不过,他倒没那么伤心,而且程静蕤也没法保送,他心里就更安定了。对于薛炀的处境,小林子自觉自己特别能感同身受,叫了声炀哥,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薛炀自己心里头乱七八糟的说不出来滋味,还得安慰他,拍拍小林子的肩膀,一切就尽在不言中。
小林子道:“也没啥事,就是不能双宿双栖了呗。”
薛炀瞪了他一眼,这恋爱脑没救了,不过倒是说到他心坎上:“嗯,没事,我追着他跑就行。”
陶子挥挥拳头:“还有空飞呢,到时候开着飞机追。”
薛炀眼眶一热,费了好大劲儿才给压下去,挤出个笑和陶子对撞拳头:“没错,还有空飞呢。”
“切,也就剩个自我安慰的劲儿,有些人啊活该保送不上,要是真是顺顺当当保送上,那就是老天没开眼。”
程毓林估摸着老早就等着这个结果呢,恶意又刻薄地说道。
旁边有个人也附言道:“没影的事现在就说的跟板上钉钉一样,到时候空飞也打水漂了,那就精彩了。”
说完两个人哈哈大笑,好像在别人伤口上蹦迪是件特别开心的事一样。
薛炀平口气,走到程毓林面前,特冷静也特认真道:“你这样的人,不活的像下水道里头的老鼠就不自在对吧?”
“老鼠还知道藏身,你大摇大摆出来,是觉得人都嫌你脏,不愿动手?”
程毓林瞬间脸红脖子粗:“薛炀你得意个什么劲儿啊,吹嘘的种子选手呢,连第一步审查都没过关,你的脸皮也够厚的……”
“总比你好,连个边都摸不上,还在这里吠,怎么没闪了舌头?”
“你个没教养的野种!”程毓林突然爆吼,一把刀直接插到薛炀心口上。
薛炀顶着老彭赏的烧饼印子,一把扭过他胳膊,摁在桌上:“这就你的教养?”
他说话出奇冷静,眼中的暴虐却怎么也压不下去:“有爸妈还养成你这样,我都替你爸妈害臊,恨不得一头撞死才好。”
上次程毓林和小林子陶子动手的时候薛炀就想回来找他算账,没想到这会儿这小子还越跳越高。
程毓林像条蚯蚓似的扭动挣扎,软刀子一把接一把飞:“我要是你我特码早一头撞死了,妈没种给人气死,儿子也孬种,我等着看戏呢,你爸那么个多情种子能给你带回来多少个小妈!”
程毓林家里做生意,多多少少和薛东打过交道,这些破烂事儿就真应了那句话,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薛炀满身都是煞气,恨不得把程毓林撕了,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就听到咯嘣一声,程毓林的胳膊关节错了位。
这声脆响敲动了班级里所有人的神经,有个女生的尖叫就像是拉开混乱序幕的号角,男生几乎都是一窝蜂的上来劝架的劝架、火上浇油的火上浇油,叽叽喳喳仿佛一个鸭塘。
小林子拼命掰着薛炀的手要他松手:“炀哥,别再用力了,他要是胳膊断了你麻烦就大了!”
陶子就把程毓林的狐朋狗友拦着,不让他们坏事,一时间僵持不下。
薛炀摁着程毓林的胳膊,眼睛眯着,那脆弱的关节在自己手里,特别引诱他去把它捏碎,捏得粉碎,好像这样,才能把他全部的伤和痛化解掉。
“薛炀,放手!”
突然之间,老彭的声音传了进来,教导主任的威信瞬间把所有吵闹声压住,也把薛炀都不可挽回的暴虐情绪中唤醒。
薛炀脸庞扭曲,揉着程毓林的胳膊,闷闷地一声响,连带着程毓林一声惨叫,薛炀到底放开了他。
“跟我来。”老彭阴沉着脸把薛炀叫走。
薛炀回头阴恻恻地看着程毓林,龇牙咧嘴地笑了下:“胳膊儿没断,对不对?你甩一甩?”
程毓林捂着胳膊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薛炀真过去把他胳膊扭断。
时隔五分钟,薛炀再次回到了老彭的办公室。
两个人相对无言。
半晌后,老彭揉揉太阳穴,沉声道:“现在谈这个不是时候。”
薛炀的脾气是被老彭硬生生压回去的,所以老彭说现在谈话不是时候,薛炀眼珠子血红,他当然知道不是时候,但是一次两次的折磨实在让他神经紧绷,他表现的更冷静了:“说吧,彭老师,没什么不能说的。”
老彭瞅着薛炀,狠下心,给他下了一剂猛药:“你的家庭,哪怕是空飞,明年也要做政审,如果你不去正视他,面对他,你永远也解脱不了。”
薛炀那根绷到极致的神经霎时断了,血红的眼睛里全身惊涛骇浪:“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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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就跟一头暴怒的雄狮一样,冲出了老彭的办公室,那脚步声踩得咚咚直响,仿佛每一脚都踩在人的心上。
老彭几乎是惊恐地惨叫了声薛炀,赶紧追出去了。
——
林恒的资格初审自然是顺顺当当地过了,刚刚老师和同学都喜气洋洋地恭贺了番,这会儿他在填写报名表。
写到项目经验经历时,他终于找到了这两天一直萦绕在心头的违和感的来源,那就是72届国家集训的名单。
之前在薛炀家里头翻开薛炀的资料时,林恒看到了那张邀请函,他也是这一届的集训队员,可他没见过薛炀。
凭着薛炀的容貌和成绩,林恒不可能忘记。
他想了想,放下笔,掏出手机打算搜索一下当时的网络记忆,结果学习群里头铺天盖地的都是信息,程静蕤也慌慌张张地举着手机跑过来了:“不好了,薛炀出事了。”
林恒心头猛地一突,登起身就要去找薛炀。
作者有话要说:
林恒:得栓腰带上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