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都把握不住。
那些混帐!那些混蛋!难道非要让满清的屠刀杀戮一空才高兴吗?!才满意吗?!
他亲眼看着江南各地的富豪们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而北方的难民们过的又是什么样的日子,那些蛀虫掏空了大明朝,最终,他们所积累的财富全部便宜了满清,全部被满清拿的干干净净,人也杀得干干净净,在此之上,血色的新秩序建立起来——中华自此非中华……
拖着那恶心的金钱鼠尾,穿着丑陋至极的衣衫,被人骑在头上作威作福,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到。
如果当初自己走上了另外一条路,这个世界,会不会有所不同?
萧如薰伸出自己干枯老迈的手,虚空一握,似乎想要握住什么,但是,却什么也握不住。
一个人的力量,真的太小太小了。
如果,如果可以再来一次,世界会不同吗?
如果,如果真的可以再来一次的话……
萧国良走了,带着愿意跟随他的愿意听从他的人们一起走了,十三条大海船装的满满当当,带着中华文明的希望和火种,离开了萧如薰的视野。
萧如薰不会走,他绝对不会离开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壤,即使这片土壤即将被异族的铁蹄践踏的面目全非。
笠年,崇祯十七年五月初一,一个令人心碎的消息飘洋过海,进入了孤身一人带着一名老仆守在老宅之中的萧如薰的耳朵里。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日,大明崇祯皇帝朱由检在京师景山上吊自杀……
帝死前,在一蓝袍上留下最后一道诏书。
“朕自登基十七年,虽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然皆诸臣误朕,致逆贼直逼京师,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
萧如薰听后默默无语,与泪流满面的老仆身着白衣,头戴白巾,面北而拜。
所有没有跟着萧氏三子离开文昌县的人们聚在了一起,与萧如薰一同,身着白衣,头戴白巾,面北而拜。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话说着容易,做起来何其难?更遑论一国至尊,该到何种绝望境地才会上吊自杀而死。
诸臣误朕……
萧如薰觉得自己也是那误了朱由检的其中一人,虽然朱由检有千般错万般错,但是他到底为了自己的国家殉葬了,而自己,却还活着。
这不公平,明明说好了要代替萧如薰为大明而战的,自己却食言了,所以,无论是自己,还是萧如薰,都该在此时此刻,为这一切,划下一个句号。
所以,萧如薰带着自己的老仆,徒步从文昌县一路走到了海南岛的最北端,望着依稀可见的神州大陆,萧如薰缓缓跪下,从怀里掏出了那支赵士祯专门为他打造的手铳。
“老山,我该走了,你呢?”
“老爷先走一步,老仆很快就会跟上。”
萧如薰默默的点了点头。
“听说先帝临死前,身边只有一个太监跟随着,老山,你说先帝那个时候,在想什么?”
老仆默然无语。
“大抵是和我一样,悔恨不及吧?”
“老爷……”
萧如薰苦涩的笑了笑,无限留恋地望着神州大陆,他把手铳对准了自己的嘴巴,张开嘴巴,刚要把枪口塞进去,却又拿了出来。
“老山,你缓缓再来,我要你最后为我做一件事情。”
“老爷请说。”
“我死后,把我的尸体焚烧掉,骨灰埋在土壤之中,上竖一木牌,写上『大明罪将萧如薰死于此』。”
“老仆遵命。”
萧如薰点了点头,把枪口塞进了自己的嘴巴,手指扣上了扳机。
五十年岁月,恍如南柯一梦,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又得到了些什么,改变了些什么呢?
自己终究还是负了岁月,负了时光。
如果……如果可以再来一次的话……
“砰”
……………………
二百六十四 梦醒时分
“提督?提督?”
迷迷糊糊间,萧如薰听到有人喊他,声音有点朦胧,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一样,让萧如薰感觉有些迷茫,他觉得很累,很困顿,根本不想回应呼唤。
“提督?您怎么了?提督?快醒醒,提督?这……这怎么办……好像……”
声音时而清楚,时而模糊。
“没事儿……我的……你们……提督!倭寇杀来了!提督!”
“倭寇杀来了?!”
“倭寇”这两个字在他的耳边响起的那一刹那,萧如薰的精神忽然一震,眼睛猛地睁开,浑身充满了力量,随之一跃而起,大喝一声:“倭寇在哪儿?!”
萧如薰紧张地环视周围,却发现周围一个倭寇也看不到,而且这里分明是一座军帐,是自己的军帐,这里根本也没有什么倭寇,而且……倭寇不是都被打光了吗?哪里还有倭寇?明明朝鲜之役已经结束了不是吗?
那刚才……到底是……
“看?我说的吧?就要这样才能喊醒提督。”
“误打误撞的吧你?算了算了,提督?您还好吗?”
萧如薰顺着声音转过了头,看到自己的两名亲卫周侗和刘淇正关切地看着自己。
“我怎么了?什么倭寇什么的?刚才是怎么回事?”
周侗关切道:“天已大亮了,平常提督早已起身,但是今日却迟迟未起,我等担心,便进来看了看,看到提督眉头紧锁床上闭着眼睛,想来是做了噩梦吧?提督,您还好吗?”
刘淇也附和着说道:“方才听闻提督一直说着什么大明什么建奴什么天下之类的,好生奇怪,提督是不是做了噩梦?这也寻常,咱们当兵的,哪个手上没点儿血债?就算有冤魂缠着不放也难免,等回朝之后,去寺庙里面找个得道高僧念一段佛经就好了,提督,没事儿的。”
周侗和刘淇认为萧如薰是初次指挥大战役所以精神压力太大以至于做了噩梦,甚至是被鬼魂缠着不放,所以才有此问,萧如薰卸去了全身的防御,坐在了床铺上,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这才意识到,方才自己是在做梦。
那个无比真实的无比绝望的梦。
“没事儿,想到了些不开心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噩梦,你们去弄点冷水来,我要洗洗脸。”
萧如薰吩咐了下去,周侗和刘淇应诺,下去给萧如薰打水去了,军营里这些事情可都是将军的亲兵的工作,相当荣耀的事情,更别说是萧如薰这样的大胜之将。
两人离开之后,萧如薰又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想起方才的梦境,他也不知道心里是何等的滋味,他只觉得,自己的这个梦有点儿太过于真实了,真的,太过于真实了,如果作为一个武将的自己继续如此作为的话,可能就真的会按照这样的道路走下去了。
大明的病,不是一个武将可以治疗的,也不是一个隐士可以治疗的,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掀开帐帘,萧如薰走出了自己的军帐,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