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室子弟俱被逮捕归都,而且就连已经逃到了淮地的子侄俱都被广陵遣人押捕回来。这是摆明了要一网成擒,斩草除根啊!
当听到侍者禀告驸马求见,陆陌从心底感到发寒,不敢礼慢,匆匆出外相迎。
沈哲子依然是礼数周全,恭敬施礼道:“我是恶客频频有扰,陆师仍然包容礼见,实在是受宠若惊。”
“维周何须见外,我吴乡法说能够大昌当时,全赖你的前后奔走,助道之功,就连我都多有不及啊。”
陆陌心内满是苦笑,脸上却还是作和蔼状,拉着沈哲子的手将他迎入室内。
坐定之后,沈哲子将那几篇箓文递给陆陌,笑语道:“门下代劳,小试制箓,还要有请陆师执笔斧正,以免贻笑大方之家啊。”
陆陌接过那箓文匆匆一览,神色略有几分僵硬,实在看不出这些古贤勇武事迹与道义有什么吻合之处,只是看到沈哲子满脸殷望笑容,最终还是点点头:“维周放心吧,必不负所托。”
沈哲子闻言后便笑着摇头道:“陆师所言不妥啊,制箓授箓本就是道内事务,我也是勉为其难,略作代劳,若有什么不妥之处,陆师切勿纵容,直言训斥即可。”
“那倒是我失言了。”
陆陌神态略有僵硬,片刻后才笑语一声,继而才又说道:“都下虽好,近来却多有思乡,只是维周盛意不忍退却,然则乡坛久作废弛也是不妥,不知……”
他是已经深知京畿并非他的主场,再留在这里只能受制越狠,因而迫切想要还乡。倒也并不是想要反击报复,最起码归乡之后有了乡人共望,这小子也不敢再过分强迫。
“陆师何出此言?如今邪道崩毁,正法大昌之兆。倒不是我不能念陆师离乡之苦,然则大好时机,若是错过太可惜。实不相瞒,为陆师求请王命诏封的事情已有几分眉目。若真王命下达,届时还要在都下大建道场,请陆师坐镇主持。此时归乡,不免要前功尽弃啊!”
沈哲子一脸惋惜状说道,这倒不是虚辞,他是一直在发力促成此事,希望能够将天师道纳入到正规统序中来。不独如此,届时还要借助陆陌将天师道内的道官体系进行裁汰整编,教义重新梳理,再佐以宅录命籍之类的改制,其实就是加强对天师道组织的掌控,借助其底层强大的渗透性,从而对整个吴中乃至于整个江东的户籍进行一个全而细致的普查。
让豪族走出乡土,踊跃加入时局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对于荫庇人口的普查则就不好掩饰恶意,势必会遭到抵触。所以这方面的工作,沈哲子是打算仰仗天师道,当然前提是要把天师道的组织构架握在自己手里,这样才能由其放心的去渗透发展。
“维周此言不是诈我吧?”
陆陌闻言后,下意识问了一句,旋即便觉失言,还未及开口解释,沈哲子已经笑着讲一个册子递到了陆陌面前,说道:“此等大事,怎敢虚言。只是眼下仍有几分阻滞,实在道内贤愚难辨,不乏鱼目混珠譬如卢铖之流。台内诸公因此有恐,此例一开,余者蜂拥而请恩授,借内外慕道之心,而行败德损道之恶。陆师若受诏封,理应肩系此任啊!”
陆陌接过那册子匆匆一览,已是喜上眉梢。这册子上的内容便是沈哲子关于天师道改革的一些思路。比如裁汰冗余道官,将授箓权收归一家,道官之升迁俱从法度,道官不可私自宅录等等。简而言之,就是将原本野蛮传道的习惯予以法令禁止,继而收归于受封师君一人。
如果这册子上的内容能成,那么陆陌这个师君权势将会得到极大的加强,简直就是道内之中正,羽衣之公卿!
看到陆陌满脸笑容,被激发的斗志昂扬,沈哲子便也笑起来。任何一种组织形式,从内部摧毁永远是最省力的方式。陆陌大概还幻想着通过整顿能够加强权柄,未来有一日或能摆脱自己的控制,但这个过程又怎么会一帆风顺,没有人会坐以待毙,就算陆陌能够笑到最后,也不会成为最终摘取胜利果实的人。
安抚过陆陌之后,沈哲子又匆匆归家。这几天老爹一直忙着跟西宗讨论合宗事宜,一直到今天才抽出时间来去拜见皇太后,他还要陪同入苑。
0621 少君之忧
沈充见皇太后,倒也没有什么特别话题,无非交代一下江州动乱的始末细节,污蔑一下别人,顺便表一表忠心。皇太后那里夸赞几声,因为不是正式的觐见,也就没有格外的封赏。
在会面结束的时候,沈充又顺便提了一下会稽内史的继任人选,表示自己一切都愿听从皇太后的诏命,继而便在皇太后若有所思的神情中请辞离开。
沈哲子将老爹送出了台城,自己却留了下来。刚才入见的时候,皇帝也在席中,一直挤眉弄眼的对沈哲子打眼色。果然他回到官署不久,便接到了内侍的通传,便又入苑前往皇帝的宫室。
“姊夫你快来,试试案上餐点与你家饴食孰优孰劣?”
沈哲子刚刚踏入殿中,皇帝便在案前连连招手,示意沈哲子快到近前来。
近来得益于皇太后的心情大好,对皇帝的管束也不再如以往那样苛刻,所以皇帝这段时间来过得实在不错。最明显的就是脸颊更见白皙肥嫩,毕竟这小子常在苑内,也没有别的消遣,处境好坏便直接体现在了饮食上。
此时他面前案上林林总总摆着十几个碗碟,里面各自盛放着样式不同的糕点,有的是自沈家学来,有的则连沈哲子都没见过。
看到沈哲子脸上不乏诧异,皇帝便不乏得意的笑起来:“姊夫你是学杂不精,总算在这食案上被我给比下去了罢?这些饴食,多由我自己精制做成,方才已经让人再置一份,送去你府上给阿姊尝一尝、看一看,我可不是在虚度光阴。还有你家那个劣弟小鹤儿,早先总是怨我与他争食,我是有君子雅量,不计前嫌,也给他送去一份。但以后还要常享,哼哼……”
言虽未尽,但意味已经很分明,可见不计前嫌之类都是虚言。
眼下室内也无旁人,沈哲子也就不再执礼客气,随手捻起几块糕点尝了尝,继而便吐在了案上,甜的齁人:“饴糖调味,只是点缀,陛下固执于此,实在过犹不及啊!”
“怎么会?”
皇帝见自己劳动成果不受尊重,赌气般接连丢了两块糕点入口咀嚼起来,满脸享受模样,继而又叹息一声道:“姊夫你变了,不如以往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