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2 章(1 / 1)

汉祚高门 衣冠正伦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个个也都戚然形于面上。尤其场中有受害者家属,闻言后更是掩面悲哭起来。就连抱定主意,认为沈哲子不怀好意的温峤,听到这泣诉,也是微微动容,不再说什么,让人将牛车上的暖炉拆下置在沈哲子身畔。

刘超沉默片刻,才拍着沈哲子颤抖的肩膀温声安慰道:“维周你是时下众望所系的俊彦,自然会广受赏鉴。既知人所共望,更应该以此自勉,自省自令,做一个同辈中的德行表率。切不要因那些闲散浪荡子的恶迹自惭自伤,毁志颓形,黯淡了风采锋芒!”

“刘公盛誉,实在愧不敢当!小子往年不乏浪行,幸得君王亲厚,诸公宽宥,稍得一二薄名,向来不敢自矜。前日斗争诸子,执贤据雅,能行人前、敢为世先。若能厚以甲子,加以春秋,怎知当中无一二国之干城、清流标榜?”

沈哲子泪水渐渐停住,继而双眼却变得坚毅起来:“而今逝者已矣,生者待刑,即便再有追悔,已是于事无补。事缘于我,不敢高卧避嫌,晓夜奔命归都,悼词告缅亡者,负荆告慰生者。”

讲到这里,沈哲子才作势欲起,却因寒冷麻痹险些跌倒,谢弈在一旁忙不迭冲上来搀住了他。

“我眼下已是气弱体虚,难作长啸,请无奕带我转告监内诸友。虽有犯禁绳法,勿以为耻,勿以为忧。知我者,幸不敢弃,与子同刑,与子同辱,义不独行!”

在谢奕的搀扶下,沈哲子才踉踉跄跄,勉强站住,继而便打起精神沉声说道。

近畔众人听到这话,双肩俱是蓦地一震,谢奕眸中精光四溢,吩咐身边宿卫上前扶住驸马,他自己则率几人匆匆行至承阳门前,面向高墙内廷尉监室所在高喊道:“驸马敬告监中诸友,虽有绳法量裁,勿以为耻,勿以为忧!同刑同辱,义不独行!”

声音激昂高亢,满场俱闻,在场众人听到此言后,先是寂静片刻,继而便有人击掌喝彩起来。

过不多久,高墙内廷尉监室所在又有回声响起:“能以同乐,则必共悲!害我者,世道也!山河崩,难自安!从迈于贤,余生幸甚!”

天寒日短,夕阳已是西陲,沈哲子起身后,四肢渐渐回温,摆脱了旁人的搀扶,独立在承阳门前。金色余晖洒落下来,沐顶降下,就连背后的荆条,都泛起一层金色的光晕!

廷尉监室内,年轻人们声嘶力竭的叫嚷声久久不息。不独响彻当场,更传扬到台城内极深处。在场诸多观者,不免气为之夺,神为之慑!

0582 永不相弃

“或许我们,真是老了……”

在返回官署的路上,温峤又叹息一声说道。返回这一路上,他已经不止一次的这么感慨,除此之外,却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刘超一路只是默然,他私心不喜沈哲子那种做法,所谓同刑同辱,这成了什么?如此公然声援呼应,近似结党,这将国法礼章置于何地?可是亲眼目睹所见,他心内却难生出什么反感,甚至于久平无波的心境都因此而荡起涟漪。

他甚至不乏联想,假使如今台内有一位台辅重臣能够持于正论,又有担当,敢作为,自己会不会景从其后,矢志不改?

此时再听到温峤再一次的感慨,他心内一动,忍不住语调萧索道:“或许未必是我等老不堪用,只是不幸早生了几十载……”

温峤听到刘超这么说,眸中已是流露出诧异之色,有些不敢置信的转望过去。两人视线交触,各自都感受到对方复杂的情绪,或是惋惜,旧憾难追,或是伤感,韶年不再,或是感慨,生不逢时,或是缅怀,故国难返……

刘超被人冷落惯了,反倒不适应这种情绪的一时暗合,脸庞有些僵硬的挤出一丝笑容,继而便拱手告辞离开。

温峤站在原地望了刘超的背影片刻,自己也蓦地一笑,随后便转行向自己的官署,只是心情仍未能称之平静。目睹先前沈哲子所言所为,又思忖一路,对于沈哲子意图所在,也大约能想明白一些。

只是想得越透彻,心内便越感慨。他是没有看走眼,这个小子是个天生的名贼禄鬼,奇招迭出,困境难缚。但是察其所为,哪怕明知其意图所在,心内仍然难生出什么什么反感,反而是加倍的欣赏。

“或许此世,真的欠缺太久敢作敢当之人……”

辗转南北,温峤既在并州苦寒之地与胡虏交战过,也在江东动荡不宁之地与宗贼乱兵较量过,阅历越深厚,心内越迷茫。他想不明白,原本大好的一统局面,怎么短短几十年内就沦落到这步田地?害世者何人?谁人应为首恶?出路又在哪里?

诸多问题横亘在心头,一个个都没有明确答案。

对于沈哲子,他起先感受到的是这少年迥异于寻常吴人的广阔视野,仿佛井底之蛙生而便知天地辽阔,那一份胸怀,较之许多侨门子弟尤要胜出许多。

其次便是这少年的机敏应变,洞察入微,简直不像是一个少年人该有的禀赋,哪怕俗世浮沉年久的高智之士无过于此。

还有其人对于机会的把握,简直像是有预知之能,应对之灵敏仿佛发乎本能,再怎么复杂的局面,都能把住问题的核心,找到一个攫利最多的手段。

而今天,他见识到了沈哲子的另一面,那是这个世道缺失已久的特质,责任感!

温峤也算识人,所接触的不独有刘琨这样苦心孤诣、死不失节的大名士,又有时下江东南北诸多贤达名流,包括他自己本身便是名著江左的国之重臣,但是过往所见这么多人,从没有一个能让他感受到如沈哲子身上那般浓烈的责任感。

仿佛这年轻人生来便具使命,不必怀疑,不必迷惘,只需要一路向前奋进。

想不通,但却很羡慕。最起码,这样的人无论境遇如何,不必如他一般、如大多数时人一般,心内常怀迷惘和焦灼,不知出路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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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郎君,定策筹划时诸多智谋,怎么每至关键时刻,都要做出许多让人难解的蠢事……天寒地冻,若真冻坏了身体,你家娘子将依何人?你家亲长将要何等悲伤?内外诸多仰仗你的人,将要怎么办……”

暖阁内,皇太后眼望着裹紧皮氅、怀抱暖炉,却仍瑟瑟发抖,脸色苍白憔悴的沈哲子,秀眉微蹙,连连埋怨。只是说了没几句,眼眶已是泛红,继而泪水便自脸庞滑落:“旁人不知你的苦心,我却是深知……好,真是一个好、唉,我已经不知该说什么……”

讲到这里,皇太后已经掩面啜泣起来,悲不成声。

沈哲子自然知道皇太后因何而如此悲伤,其实皇太后是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