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人报以赞赏笑容,继而便伏案疾书,墨迹未干便将手书递给袁耽:“请彦道持我手书往覆舟山去痛陈利害,切不要再为逆举乱国,戕害江东人心!”
被匡术先发制人将皇帝抢至手中,王导心内虽然焦虑,但也知眼下不是懊恼之时,惟今之计应掌握住台苑门户,不让匡术有机会挟君外逃,这样才能争取一个谋求合作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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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建康城西面门户,石头城在军事上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尽管前日西面战事吃紧,三千舟师南下驰援,但是在如今的石头城内,仍有七千多守军。
苏逸这两日都有些心神不属,大概是因为所担负的任务太重。覆舟山的豫州军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撤离大半,整个建康城的防卫工作便几乎全都压在了他的身上,这不免让苏逸夙夜难眠,唯恐有失。
入夜后他又沿城头巡视一周,回到城中后却仍难以入眠。城中虽然有匡术等众将坐镇,但苏逸对他们仍有几分不放心,不免动念去请示大兄将皇帝并那些重臣转移到石头城来。一方面在此更能保证不出意外,一方面也减少一部分防守压力。没有了皇帝在那里,建康城也只是一座寻常城池而已,能守则守,不能守则弃。
刚刚有了几分睡意,苏逸正待要解甲入眠,突然听到门外有军士高呼道:“将军,都中宿卫哗变!”
听到这话,苏逸一个激灵站起身来,睡意顿时全消,紧急召集众将前来议事。
宿卫不可信,这已经是历阳军中共识,虽然都中事发猝然,但苏逸对此也早有预案,并未乱了手脚。待到众将尽数至此,当即便有条不紊的派遣数人率部沿城外篱门布防。
眼下天色已晚,建康城中又是街巷曲折复杂,如果现在便冲进去平乱,极有可能被那些作乱的宿卫冲散,失了调度,毕竟石头城守军也有相当一部分的宿卫成员。宿卫的战斗力实在不堪,即便是哗变生事,大概也只是掳掠些许财货而已。等到了白天冲杀进去,骚乱顷刻可平!
做完这些后,苏逸又召来侄子苏硕,吩咐他率领几百精锐部曲冲入城中去,一方面向台城示警,另一方面则是要顺势接过台苑的控制权,将皇帝接出城来。
众将正在调集军马之际,苏逸登上城头正待要观望一下都中形势,可是东南方向一抹火光闪耀而起,却让他的心绪陡然绷紧,疾声下令道:“速派游骑前往龙都渡口,查探一下发生了何事!”
待部下领命而去后,苏逸站在城头上更加不能淡然。相对于建康城的安稳,无疑龙都渡口囤粮更加重要得多。尤其如今他兄长苏峻正在姑孰与荆州军激战连连,如果这时候传出后方粮草补给被烧的消息,后果将不可想象!尤其是建康宿卫刚刚发动哗变,龙都方向便又有异象发生,苏逸已经不敢深思这当中是否有关联。
眼看着东南龙都方向火光越来越旺盛,苏逸更加不能淡然,他已经等不及斥候前来汇报,疾行下了城头,一面吩咐亲信部将守好石头城监视大江动静,一面亲自率领原本打算守住建康城南面的三千军士,匆匆往龙都方向而去,沿途不断派出斥候,以查探包括龙都在内京郊所有方向的动静。
0344 一泄千里
苏逸军行不久,第一批派出的斥候已经返回,很快被领到主将面前汇报消息。
待听到着火的乃是龙都渡口附近的下都塘,苏逸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一些,继而便又疾声问道:“那么龙都渡口态势如何?可曾遭受袭击?”
斥候摇头道:“卑下只是到达下都塘附近观望到营垒民船俱被焚烧,乱民四方奔逃,前进不易,只能先行撤回禀告。”
虽然斥候没有得到龙都方面的消息,但是苏逸心内已经渐渐有了猜测,放火者无论是哪一方的人,人数肯定不多。
一方面石头城这里有自己守卫,建康东面还有张健部并许多游骑望哨布置着,南面宣城更是被扫荡一空,无论哪个方向都不可能会有大股军队悄无声息的潜入此处。另一方面龙都左近最重要的自然是渡口的米粮,对方不冲龙都而选下都,也必然是因为军力不足。
有了这样一个认识,苏逸渐渐放下心来,一面派人回报石头城不必过分紧张,按照原计划分兵守住建康城周遭出口,一面又有一桩愁绪涌上心头来。
下都塘数千民夫乃是极为重要的人力,转运米粮补给都要仰仗他们,尤其在姑孰大战正酣之时,后方补给稍有延迟就会令得前线军心不稳。而且这些民夫都是丹阳左近乡民,一旦放任他们往各方流窜,不但再集中起来不容易,还有可能再滋生别的事端,或是动摇本就摇摆不定的宿卫军心。
略作沉吟后,苏逸便命部众加快行军速度,务必要在民夫们完全溃散之前再将他们集中看管起来。还有关于敌情如何毕竟是他自己的猜测,终究要看到龙都渡口安全无虞他才会完全放心。
此时已经过了午夜时分,距离下都塘被烧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不独大量民夫往四野逃离,就连军营中那千数军士也早已经被冲散。停泊在水塘中的民船尚在熊熊燃烧,冒起滚滚浓烟。
在距离下都塘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丘上,徐茂等人或站或立,几乎个个带伤。为了保持行动的敏捷,他们并没有穿戴虽然防御更严密但却太笨重的甲具,各个轻甲上阵。
几十人去冲击千数人的营垒,虽然占了一个出其不意的优势,但力量也实在薄弱,要在最短时间内造成最大的骚乱,每个人都必须要竭尽所能,时间紧迫并不容许他们收敛藏匿,因而每个人几乎都遭遇到了不同程度的围攻。能够活下来趁乱冲出,已经是侥幸至极。
徐茂左肩胛被一支流矢射中,腹部也挨了一刀,眼下却来不及仔细诊治,只是折断了箭杆,稍作包扎。这会儿他正在一名龙溪卒搀扶下,神态焦虑望着左近仓皇逃过的民夫,以期能够发现同伴。
他们如今所在的位置便是早先选定的集合地,此时早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但是徐茂身边聚集起来的人数却才只有区区二十几人,而且像是谢奕和庾曼之这两个随队的世家子弟,统统都还不见踪迹。
“将军,时辰已经过了!”
一名龙溪卒忍不住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