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老奸巨猾的家伙想法已经有了动摇,不禁暗恨。但顾众不打算发声,他也拿对方没有什么办法,此前因为旧谊达成一个口头约定,对方虽然临阵反悔,但若因此而彼此交恶,对张家而言也没有什么好处。
眼见顾众缩头,张兰也只能亲自上阵,他斟酌半晌,然后才对沈哲子笑语道:“日前得贤侄相邀过府,听闻一桩异事。事有凑巧,今日我也有一桩怪事要与贤侄分享。”
沈哲子听到这话,心内便是一动,他早知今日宴无好宴,等着张家出招呢。听张兰这意思,似乎是打算学自己的手段,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啊。
张兰一边说着,一边向后方招招手,便有一个张氏仆人奉上一个木匣,摆在沈哲子面前案几上。沈哲子垂首一看,觉得这木匣样式都有些眼熟,似乎依照自己先前所用那个而打造,心内便是一乐,由此可见这张兰对于自己前日之举怨念之深。
他笑吟吟打开木匣,看到里面果然也摆放着几分书轴,展开一看,一如早先自己委托纪友搜集到的张家罪状,上面罗列了诸多沈家在吴兴乡土的劣迹。
若单纯讲底色,沈家非但不会比张家干净,反而还要更劣几分。这由沈哲子刚入都时的沸腾物议就可以反应出来,如今沈哲子手中这些书轴,不过是将早先那些风传劣迹再罗列一遍,同时加上更为详实的描述。
趁着沈哲子低头阅览的时候,张兰于席上笑吟吟说道:“这一方木匣,前日不知何人摆在了郡府前堂。幸亏落入了我手中,否则其中内容或许早就流散出去,风传都中。这其中记载,大多骇人听闻,我心内虽是不信,观之仍感触目惊心,深为尊府清誉而忧啊!”
沈哲子闻言后便微微一笑,一边翻看着卷宗,一边回道:“谣言止于智者,长史既然都不信,不过是一笑置之的小事,付之一炬即可。”
听到沈哲子语调这么轻松,张兰便忍不住眼角微微抽搐,这可是他家酝酿良久的大招,付之一炬?这小子也未免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因而他笑语道:“贤侄所言不错,只不过,我既不知何人将此物投于郡府,亦不知此人意欲何为,又不知这些讯息有几分真假,其人手中是否还有别存。若处置太过轻率,隐患实在不小,因而留备给贤侄一观以作自辩。否则,等到这些劣迹宣扬于外,郡府迫于压力,一定要追究下去,难免会伤两家和气。”
听到张兰的威胁,沈哲子眸子微微一闪,正待要开口,视线突然索性其中一桩罪状,神情便是蓦地一沉。这罪状倒不是作伪,而是描述的事实,讲的是沈家那个合作社的事情“其家勾连乡里,刑威治众,潜怀异志”!
看到沈哲子脸色骤变,不再似最初那么淡然,张兰心内便略有得意,为了收集这些资料,他家可是花费了不小的人力物力,可以说切中沈家要害。若沈家还不知进退,那么也不妨直接宣之于众,让其家物议麻烦缠身。虽然会因此彻底得罪了沈家,但只要自家幸帝宗而为帝戚,些许代价都是值得的。
轻轻合上那卷宗,沈哲子神情仍是肃然,心里却颇为振奋,张家自己玩脱了,省了他许多麻烦。这会儿,他心里最想对张兰说的话就是:老子玩的手段,你家真不配玩!单凭这一桩罪状的罗织,一旦公布出去,沈家尚有转圜余地,张家则必死无疑!
这些猪脑子也不想想,所谓刑威治众,现在是谁玩的。
0173 汤沐邑
张家那对叔侄听不到沈哲子心声,亦未察觉到对方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只是见沈哲子长久沉吟不语,便自以为得计,拿住了沈氏命门,对视一笑,皆有几分得意之色。
那张沐心中尤为快意,只要今次逼退沈氏,他便是笃定的帝婿之选。能成为帝婿诚然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但更让他感到得意的是,可以借此事让时人认清楚究竟孰优孰劣。这沈家小子不安于室,自逞其能而上下钻营,用尽手段迫退王氏,最后的成果却被自己享得。胜负已定,优劣自然也就明白。
想到得意处,张沐已经忍不住笑起来,于席中朗声道:“当今陛下履极日久,然公主却迟迟未上尊号,这与礼度不符。家父已联络丹阳乡中父老,请以句容等两县为公主汤沐邑,以明上下、定尊卑。”
听到这话,席中众人有知情者便含笑不语,而不知情者则不免有些诧异。如今皇帝虽然登基日久,但仅仅只是册立了太子而已,诸多皇子都未封爵,更不要说皇女。皇长女司马兴男虽称公主,但封号仍是皇帝居东宫时先帝所封遂安县主。
时下皇权式微,哪怕皇帝要为子女选择封地,亦不能随心所欲。如先帝册封诸子,都要顾及南人情绪,真正的吴中繁华地域不敢轻割立国。句容、曲阿两县地近京畿,乃是江东名列前茅的繁华地带,亦为丹阳张氏乡土所在。
张家居然愿以这两县奉为公主封地,可见其家已对入选帝婿之事势在必得。时下诸王、公主等封国汤沐邑虽然已经大不比前,但若配合张家在此经营数代所积攒的乡土民望,这两县则不啻于成为张氏私土,可谓名利俱收!
沈哲子听到这话,眸子也是闪了一闪,没想到张家在背后已经有了这样的大动作。两县地处京畿之地,原本不宜割为藩国,但若本地士人固请,皇帝也没有理由不顺水推舟。尽割两县动作有点大,但若一县的话,有很大可能通过此议。
句容、曲阿两地,既得地利,又有乡土实资,若公主真带上这一份嫁妆,那对沈家而言也实在太丰厚了。张家这么热心谋划此事,沈哲子心内甚至都隐隐生出一丝感激出来。
座中众人心内诸多好奇,继而不免将怪异的目光望向沈哲子。张家摆出如此势在必得的姿态,似是笃定能够逼退沈家。至于缘由,多半与那木匣中卷宗书轴有关。
就连顾众心内都生出一些好奇,看看面露喜色的张氏叔侄,又看看沉吟不语的沈哲子。心内好奇之余又有些羞恼,张家掌握如此底牌,居然事先不曾知会他,实在让他有些不满。
张家虽然笃定这罪状瓷实有据,能够给沈家造成极大困扰。但也只是用作要挟手段而已,沈家素有江东豪首之称,如今沈充势位亦不算弱,若是可以的话,张家也不想将沈家往死里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