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2 章(1 / 1)

汉祚高门 衣冠正伦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倒是一乐,谯王莽撞不深思熟虑,致使对方有了防备。而王家这几个蠢货也不落人后,这么大个庄园往哪里逃不好,偏偏逃进这木塔绝地。不过没能在场中看到东海王,看来这位东海王尚算清醒,明白自己身份尴尬,一旦现身则不好处理此事。

但是东海王既为此地地主,又能躲到何时去,局面僵持下来,终究要出面调停。

沈哲子刚一行到此处,那谯王便指着他大声道:“沈郎来得正好,深公等对我之言尚有所疑。你既先告我此事,亦是知情者,请你替我分讲一二,我可有污蔑王廙狗贼?”

木塔周围围观者众多,包括戴邈等台省重臣在内,听到此事亦和沈哲子有涉,神色亦变得精彩起来。当即便有亲厚王氏者语带怨忿道:“貉子挑拨是非,乱人视听,实在可恨!”

沈哲子既然对谯王道出此事,便没想着能瞒于世人,此时被谯王点名道出,倒也不觉得如何尴尬。

听到旁人对他指责声,当即便冷笑道:“愍王忠君死国,壮节勇烈彪炳域内,人共敬仰!唯有一瑕便是不能战阵而亡,没于暗室之谋,令人痛心疾首。但有一二良知,岂可隐恶不明,使英魂太息?我虽非时之名士,亦敢斗胆言公义!为英魂张目,俯仰无愧!若有戚戚小人肝肠妄动,讽议为非,亦不必多言,各仗三尺,与你偕亡!”

听到这话,众人不免语竭,让他们袖手议论则可,真下场去与人生死相搏则能免则免,即便有这个胆气,也没有这个必要。

那戴邈立于人群中,漠然发言道:“即便真有此事,应交付有司详查验证,岂可私相构陷!”

其他人闻言后,则又窃窃私语起来,虽不再直言沈哲子,但却对戴邈此语大加附和。

沈哲子素知这家伙屁股不正,听到这话倒也不觉意外,只是冷笑一声,然后说道:“若是简侯泉下闻戴公此言,应是深以为然。”

简侯便是戴邈之兄戴渊,王敦一次为乱时,因戴渊名重且不肯协从其乱,将之收而构陷杀之。虽然彼此也有仇隙,但戴邈亦是年高,政治上有所诉求,难免仍与王家有所呼应。

被沈哲子不留情面的道破此事,戴邈亦有汗颜之感,他兄长入罪便是有司决之,事后又得翻案追赠。此时由他这个身份说出这样的话来,确是有些尴尬。

“我父可曾有罪?可曾交付有司?被王廙奸贼所害,可恨我懵懂无知,竟坐望奸贼欺世盗名而得善终!血肉受辱,此恨难消,誓杀贼子!”

谯王挥舞着手中剑冲向木塔,然而竺法深却站在入口处纹丝不动,一脸慈悲状叹息道:“人世如苦海,谯王何苦执于过往定要让惨事再履人间?往事已矣,逝者各得解脱,各得归所,何苦人力强为,使生者、逝者各失其所,俱难相安?”

说着,他又转望向沈哲子,神情惋惜道:“沈郎昨日作偈,佛性妙趣,令人叹为观止。今日却执言生咎,扰乱清明,翻覆于斯,操弄人心,岂非又堕入执于皮相之卑流?”

0166 园中惊魂

沈哲子本意只是打算来看场热闹,并未想喧宾夺主。这和尚却堵在木塔门口胡搅蛮缠,到处攀咬以求混淆视听,实在有点碍眼。

“深公此言谬矣,非我执于言,而是深公执于妄。或作蝴蝶,或作庄生,俱是有感而神迷,各执一端。人世不苦,乐而安生,前事今事,俱为一刹。我若得自在,苦海可涌甘浆,瞬间亦达永恒。饥则餐,渴则饮,悲则嚎哭于野,乐则引吭高歌,不求常形,不求常态,从心所欲,矩不箍我。”

沈哲子上前一步,指着竺法深说道:“深公所执之妄,闭目掩耳,只当举世皆寂,愚不可及!捐身舍亲而奉佛,深公便可为天生此态,无母生父养之恩?逝者虽休,生者尚存,若使生如死寂,便可不闻万众嚎哭?禽兽亦知反哺,衣冠者岂可忘仇?深公强以己所执之妄而使人无为,与你共做无父无母卑于禽兽之流,这又是何等的人性灭绝、强人所难?”

竺法深想不到沈哲子言辞如此激烈,竟然将自己直斥为卑于禽兽之流,一时间羞恼气结,眸子一闪,刚待要有所反击,身前谯王已经又冲上来,大吼道:“深公勿要相逼!我今日只为报血仇,不敢担害贤之名。然父之血仇,不共戴天,见贼不杀,悖于人伦!为全节义,哪怕深公于前,我也只能挥剑了!”

说着,他手中剑已经高高挥起,眼见将要劈下,这让观者无不惊呼出声。那首当其冲的竺法深更是忍不住脸色惨淡,已经顾不上再去反驳沈哲子,只是闭眼大喊道:“谯王三思!”

“快护住深公!”

王府护卫们见状,哪敢旁观高僧在自己眼前血溅当场,当即便有两人冲上前,以竹盾架住谯王之剑,剩下的则连忙护着竺法深退入木塔,同时将入口死死拦住。

“全都给我退下!”

谯王状似癫狂,挥舞着剑要往塔内冲,然而眼前已是层层人影隔绝。东海王府护卫们自然不敢对谯王动武,只能以钝角竹器相迎,已经有两人不慎被剑锋扫中,伤口血如泉涌。

如此激烈的场面,迥异于人们往常所熟悉的清谈雅戏,不乏围观者恐被殃及,远远的退开,神情之间不乏惊悸。另有几人尚算镇定,口中呼道:“谯王持利器行凶,你们还不快将之制住!”

虽然明知谯王今日不会有什么成果,但眼见这家伙只是徒劳无功的在塔外发狂,沈哲子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人都已经被赶到绝路了,你这傻缺就不会放火烧死他们?

但这想法也只是在心内打转,沈哲子若是喊出口来,且不说旁人必会有防备,琅琊王氏更是肯定会恨死他,谯王这事该如何解决先不考虑,把他搞死泄愤是首要任务。如此招人恨的事情,沈哲子自然不会做,反正遭殃的又不是他,摆正心态站在一旁看戏。

能够留在此地的人,多是身份地位不同凡响者,谯王当众发狂,且不说他们心内感想如何,首先考虑的便是勿要让动荡扩大。因此很快就有人醒悟过来,吩咐王府护卫隔绝此处,不要让更多的人闻讯来此,以至于局面糜烂无法收拾。

眼看这些人徒劳无功的安排布置,沈哲子心内一哂,索性转往旁边一座小楼,居高临下去看热闹。

又过了一会儿,此地主人东海王姗姗来迟,他一转眼便看到高立于小楼上的沈哲子,神态忿忿横了对方一眼。沈哲子则回以谦恭一笑,他能理解东海王此刻心情有多抑郁,因而也就不怎么在乎对方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