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商议如何,行台对于他们的安置问题研究却并没有就此打住。沈大将军只是提出原则、框定大概,至于具体的细则,则吩咐给秘阁少贤,让他们集思广议,将之当作一个施政的课题进行讨论,择其优者而采纳。
如果广宗乞活知道行台对他们的问题如此重视,不知欣慰还是苦涩。但最起码那些秘阁少贤们,对此都充满了兴趣,毕竟广宗乞活的问题太特殊,也更能激发人的想象。
而且这只是一个相对独立于行台统序之外的县治,就算是措施有什么失妥,也不会造成普世的恶劣影响,有着极大的修改空间。所以对于大将军给他们提供这样一处试验地,秘阁少贤们也都分外积极,几乎每个人都有进策提议。
所以当广宗乞活还在跟胡润扯皮要不要止戈卸甲或是迁离广宗问题的时候,并不知他们对行台已经有了非常丰富的意义。
沈大将军是将他们定做一个河北标尺和观察者,通过他们与世道的融合来判定河北整体施政复建的进度与成果。
而行台所培养的那些少贤后进者们,则将还没有正式设立的顺义县并其周边区域当作一块试验田。虽然行台政令并不会直接施加于广宗乞活身上,但可以通过对周边境域的施政措施,去间接影响广宗乞活的状态。
随着行台统一天下,类似广宗这样的情况必然陆续会有。许多胡虏内迁颇成规模,既不能完全肃清,也难在极短时间内彻底纳入行台统序,针对广宗乞活所磨练出来的各种经验与技能,大可以因地制宜,施用到别的类似但又不乏差别的情况上。
包括统一之后的拓边,对于边胡的羁縻与治理,同样也可以引用此一类的经验。所以未来广宗乞活所聚居的顺义县,无论在施政还是在学术层面,对于行台都有着不小的借鉴意义。最起码在其地还未完全融入世道大局之前,所获得的关注绝不会少。
石头都能攥出水来,广宗乞活以为只要保持闭塞自治,便能避免被行台大肆利用,这想法也的确有几分天真。
如今已经有着无数少贤才力将注意力集中此边,他们当中或许就会涌现出未来新朝的宰辅大才,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会是世道中坚。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说的就是他们。
当乞活民众陆续迁离广宗城前往新乡土的时候,围绕顺义县周边已经有了盐铁令、榷场令、赎桑令、补籍令等种种政令待发,后面则是一个个秘阁少贤摩拳擦掌,等着检验这些政令的实施效果。
为了让这些民户能够顺利到位,他们甚至主动奔走求告周边那些河北土豪乡户,筹措物资帮助乞活民众安家立业。这其中尤以曲周县尉桓伊最为踊跃,得益于提前入职,他已经将在不交恶、不动武的情况下吸纳乞活乡民主动入籍归治当作主要任务。
1424 襄国在望
野地中,马蹄声惶急且凌乱,在这天寒地冻、草木凋零的冬日中,哪怕一点微弱的生息,都能传出极远的距离。
马上的骑士们,一个个脸色憔悴,戎袍凌乱,为了躲避迎面汹涌的寒风,几乎将头颅都埋入那飞扬的马鬃中,身躯紧紧贴着战马的起伏,仿佛包裹在马背上一片破旧的毡布。
野地中的奔逃,他们已经不知持续了多久的时间,同时对前途也是一片迷茫,不知该要奔逃到何处。
这是一群羯国的骑士,哪怕在十几天之前,他们的处境还并非如此。他们往往避开南国晋军的主力,出没于晋军各条后勤线路上,不断的侵扰劫掠晋军的后勤给养队伍,每每得手一次,便能维持很长一段时间的消耗,也能给晋军种种军事活动带来压制。
虽然他们整体的兵力是远远比不上晋军,但是他们却没有城地的拖累,沿着晋军于河北大地上铺开的局面四处游荡,总能有所收获。晋军虽然也有强大的游骑力量拱卫后勤路线,但长达千数里、覆及郡县乡邑的庞大网络,又怎么可能面面俱到?
这些羯卒们化整为零,往往几十、百数人便为一支小队,他们也不去招惹那些明显有重军戍守的大邑节点,只着眼于一些小的偏远营戍。
特别是在阳平、魏郡之间的那些乡野中,由于晋军已经开始组织民众入屯归耕,这些生民据点中往往都存储着一定的粮谷物资,但却又没有足够的兵力守戍,便是他们下手的最好目标,得手之后即刻远遁,即便是晋军游骑闻讯赶来,他们也早已经远远遁出。
当然这些区域的小规模战斗,根本就没有什么战功凭据,而这些羯卒们意图也不在此,他们只是需要夺取可供自己生存的物资而已。
虽然在晋军的占领区中活动难免凶险,但在这些羯卒看来日子过得却比此前还要恣意得多。最起码战获都由自己笑纳,也没有兵长、将主居上盘剥。
至于更长远的前途,大概就连信都的主上都不知前路如何,他们这些寻常胡伧又何必为此劳心,能饱餐一日对他们而言已经是赚到了。
可是这样的日子却没有持续多久,晋军突然加大了对境域中流窜羯卒的剿杀肃清。这些羯卒们自然不知此前吸引晋军相当一部分精力的上白羯军已经覆灭,但郊野中巡弋的晋军游骑增加了数倍,却让他们感受深刻。
特别境域中几路规模稍大的羯军游骑被扫荡剿杀,甚至就连他们此前的将主朱保在数日前都被晋军的骑兵追踪而上,予以诛杀,更让这些羯卒游骑们惶惶不可终日。
而且随着凛冬到来,晋军的物资运输也逐渐减少,乡野中秩序渐成,更让他们谋存的空间进一步压榨。
这一路奔逃野中的羯卒,规模原本有数百人,多日不曾截获晋军物资,就算人还可以采猎果腹,但是战马不能及时得到补充,马力下滑严重。身在这种四面皆敌的环境中,马力衰竭则不啻于坐而等死。
因是尽管明知道郊野中凶险已经增加数倍,但这些人为了活命,还是壮着胆子向一处偏僻的乡民屯营发起了进攻。
可是他们在屯营攻打到半途,已经有周边巡弋的晋军骑兵闻讯而来,针对他们展开了追击。羯卒们人疲马乏,更不敢与晋军骑兵展开正面的碰撞,一路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