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边境,任由乡户各自上报,凡有冲突则各派代表前来县署请求仲裁。
虽然这些规令仅仅只是各凭自愿,即便不应也不强求,但也在乡野中掀起一波风潮。很快整个下邽县境都勘测大概,合得乡治九处,顺户堪堪盈百,当然这百户乡民也不可能尽是高壁深砌的坞壁,也有着相当数量的寒门小户。
如此月余之后,到了四月中旬,这从一穷二白建设起来的下邽县治也渐渐有了气象。有了一座独立的县署,占地顷余,屋舍合共十七间,周边则是一片篱墙、棚户所组成的简陋县城,占地五顷左右。
整个县署包括县令翟慈在内,合共官吏三十余人,虽然其中真正管事的不过半数,但也能够保证所有事务都能分管运作起来。
在籍乡民九十六户,合共七百三十余人,在册耕田十八顷,荒田则一千七百余顷之多。从这一点也能看出这些关中乡民对土地其实不太敏感,基本上只要超出自家坞壁范围一定距离,便任由县署圈定录册。
但是人丁绝对是他们的底线之一,甚至就连县令翟慈自己,虽然拥众数千,但真正肯录入籍中的也只有直系族亲、妻儿老小十七八口而已。
不过在籍的吏户数量却是不小,达到了将近两千户。吏户不同于乡户,其人身和财产都是绝对受县署控制的,这一点王猛也是深受行台施政风格步骤的影响,在彻底控制局势之前,无论网罗多少生民,俱都录入吏户役用,绝不放免。
除此之外,县内还设立巡防乡练,合共千余乡卒,其中主要还是翟氏坞中翟虎等青壮,占了几乎半数。可见翟慈虽然对章法制度乏甚认知,但也知军权才是巩固权位的最可靠手段,绝不将这些乡曲力量拱手让人。
这些乡练卒众们,主要便是巡守县署产业,其中包括小市一座、渠塘三处、渡口两处、伐木场五处、矿场一处并陶、冶各一处,水碓、沤麻、磨场等等零零碎碎的产业,也都有十多处。
这些产业,眼下还都收益不见或者说甚微,因为主要劳动力乃是无需工耗的吏户,所以支出并不多。
最主要的支出还是食物,萧元东所支援的粮食很早便已经消耗一空,剩下主要还是市易补充。县署所分到的茶叶、饴糖、丝绢等等货品,也都在这段时间里消耗殆尽。
看到已经空空如也的仓库,翟慈颇有欲哭无泪之感,虽然这些物货乃是公帑算不上他的私财,可是看到一点点被搬运出去,消耗于无形之间,他也实在心痛无比。
如果不是因为旁边就有一营弘武军看着,兼之他这个县令也做得越来越煞有介事,他真是撕破脸都不能容忍王猛如此的耗费无度!
可是很快王猛一桩提议便让他将巨财散尽的心痛抛于脑后:“明府奉命掌牧乡境,营建铺设已成,接下来也要刑赏施用。褒功奖顺,刑罪惩悖,绳器不用,则章法无存!”
“景略此言大善!譬如乡中恶户游氏,县中屡有训令入舍,其家竟敢久不应还。若不厉惩此悖逆门户,实在无从立威立信!”
听到这话,翟慈也是老眼放光,望着王猛询问道:“若我刑令惩罚游氏,弘武军会否助我?”
王猛闻言后便笑语道:“刑令之威,此前所以不彰,只因章法正声无存。如今秩序完备,岂能再作忍耐!乡中悖户,岂独游氏一门,凡其爪牙荫附,屡教不善之徒,俱系署下,再以主从轻重量刑制裁!”
1213 荒谬乡斗
冯翊游氏,本分魏晋关中故有名族,其家真正发迹,还要始于汉赵名臣游子远。
关中久乱不治,生民频受疾苦暴虐,但凡能得一二荫庇,俱都不惜舍家投献。游子远作为汉赵刘曜麾下屈指可数的名臣,乡人也难免依附借势,其家因此遂成豪族。
其族本宗聚居大荔,居住在下邽县内这一支仅仅只是偏支。但即便如此,下邽游氏然不容小觑,其家坞壁坐落于金氏陂北缘,周遭连坞七八座,俱都往来密切、关系匪浅,自金氏陂以北并白渠一直抵达北面的蒲城,可以说都是其家势力范围。
在弘武军王师入境之前,游氏无论是控制的乡境还是乡曲人口,俱都远远超过了翟氏。而翟氏之所以急于投靠王师,也是因为按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恐有亡族灭种之忧,不得不结好强援,谋求自救。
而随着下邽县治的创建,翟氏在乡中影响力与日俱增,游氏则渐有萎靡,甚至就连以往一些依附其家的乡人们都渐渐改换门庭。
“老奴仗势欺人,实在可恨!”
游氏坞壁中,一名灰须老者满面怒容,忿声怒吼。在其面前书案上则摆放着一份简书,简书来自那所谓的下邽县署,上面记录着众多所谓游氏罪状,譬如凌辱乡人、侵占乡田等等。
这些事迹不能说是没有,可问题是身在如此世道,乡豪但想生存,这都是寻常且必不可少的手段。若这都可列作罪状,那翟氏又算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五十步笑百步,而且还非不愿为,而是实力不济。
甚至两家所以结怨,就在于久前某年,翟氏抢收了游氏亲近人家的粮谷,游氏出面调停无果,双方从互相谩骂指摘转变为了血腥乡斗。几场互攻下来,双方互有折损,血仇就此结下。
这种传书谩骂,原本不至于让老者愤怒至斯,关键简书末尾那老贼翟慈一副高高在上姿态,告令老者速往县署自领罪责,否则必有雄军来攻,惩戒乡贼!
老者名为游秩,乃是游氏当家主人,咆哮半晌兀自怒气难遏,抓起那简书直接抛进了火盆中,而后又望向席中另一人问道:“三郎往蒲城、六郎往大荔,可都有消息传回?”
那下邽县署近来于乡中动作频频,游氏自然不可能全无所觉,事实上也一直在思忖应对策略。
原本弘武军入境,游氏自恃乡势兼之惊疑不定,没敢贸然与之接触,被翟氏抢了先,游秩对此倒也不甚在意,在他看来虽然外间多有风传王师势盛,但一旅孤军深入至此,也难有什么作为,翟氏想要借势逞凶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更何况近在下邽周遭的蒲城、大荔等地便驻扎着数万汉军,虽然他们下邽游氏没有奉令汉王旗号,但大荔本家却是大荔城内非常重要的一股力量。那弘武军战绩如何辉煌勇猛,都是风传未见,本身孤军力弱,也不可能轻易受翟氏乡奸蛊惑,贸然进犯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