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能认同。行台兴创于河洛也有数年之久,北面郡境各自形势如何,我也是多有知悉。以我观之,尊府与此境杨氏旧族还有几分不同。所谓旧声誉望,不过祖宗余泽,人可以为美,不可以为恃,尤其不可恃之作恶。”
“动荡之世,英才辈出,能于世道扬名之俗流又岂止薛君一人,就连我也是属此类。生于此世,自有作为,人才高低,实在不必再以冢中枯骨为凭。薛君已经固守一方,贞义不失,便是此世一等贤良。若无人因此亲昵敬重,反而是乡风贼滑德衰……”
虽然早在行台会面时,沈大将军便给予自己不低的评价,可是此刻再听到这样一番类似言语,薛涛感受不免更加深刻。深究根本,无非当时无论如何评价,总有几分流于虚辞的道理,于利害无甚牵扯。
可是现在沈大将军仍然如此礼待自己,便可视作实实在在的保障了。王师所表现出来那种摧枯拉朽的势力,令人不敢轻慢小觑。沈大将军若真对自家有刁难之心,也根本无需对他稍加辞色,对弘农杨氏的时候正是如此,一言不合即刻便有灭门之灾降临!
“眼下弘农方面已是初定,上洛贼势也被荡平,即便薛君不来见我,我近日也打算请你至此小论河东局面该要如何处置。”
听到沈大将军此言,薛涛顿时精神一振,而后又略有好奇道:“王师当下连胜锐势正猛,难道就止于当下不再乘胜以进?”
沈哲子闻言后便笑语说道:“王师所以得胜,在于王道堂皇,在于将士用命,在于刑赏分明,本就不是因势幸起之旅,也就无所谓乘势疲用。时下已入深冬,王师若再深入三辅,诸用难免告急,况且凡军伍动静,生民难免遭殃,不能再作简居安养,浪荡郊野,乏于安抚,又不知会有多少人熬不过这一凛冬。”
“大将军思动谋定,仁心固持,实在无愧世道高誉,王命重用!”
薛涛闻言后又小小拍了一句马屁,同时又感慨于这话语中所流露出来的强大自信,王师强大在于本身就强大,因此不必再受什么形势裹挟深入。
而在这言辞之外透露出来的意思自然就是军事行动暂告段落,接下来必然是消化战果,同时再更加拓宽巩固后路通道,以支持进一步的征伐作战。而这当中一个重要的环节,自然就是河东的入治。
关于河东方面,其实沈哲子也早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不同于弘农完全打破乡情秩序、而后再由此残骸上创建新秩序这种粗暴的方式,他是准备暂时保持河东目下这种状态,不作大刀阔斧的改变。
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基于几个方面的考虑。
一方面是眼下的重点就在于关中,虽然眼下战争告一段落,但来年春耕之后必然要再次兴兵、大举讨伐关中三辅。在这一段休战期内,行台人力、物用等各种资源也并不是没有穷尽,必须要有所取舍的投放。
弘农已是如此,再加上一个上洛,若再强求将河东一体纳入整改范围内,难免就会有些负重过高,很难在短时间内达到圆满。毕竟兴治地方并不能单靠武力,秩序的建设,生民的安抚并迁治授耕都需要大量的人力、物资投入,在寒冬里做这些稍有疏忽,所累及的便是数不清的生民性命无谓伤损。
另一方面就在于,河东目下边防压力也很大,石生虽然是败军溃走,但仍保留着一定的实力,尤其背靠平阳、太原等地,获得了最珍贵的战略纵深可供流窜,很难在短期内解决掉。
至于郭敬被剿灭的如此轻松,那是因为各方环困将之死死箍在有限的区域内,硬碰硬的情况下,王师大势而来,自然能够速战速决,围而歼之。
在关中被平定之前,沈哲子并不打算再另开战线。换言之他眼下对河东的要求,只在于能够保证西征侧路不受侵扰就够了。
基于这些考虑,他才决定给河东留下一个缓冲过渡期,让河东能够相对平稳的融入行台统序中来,并不强争一时之功。当然,河东之众若想完全保持旧态那也不可能,必要的调整更改是免不了的。
1176 河东军府
听完沈大将军讲述对河东的处置态度,薛涛心内总算松了一口气。
老实说眼见到行台对弘农郡事的强硬态度后,他真的担心河东乡土也会遭此下场。要知道河东乡势状况演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并不是某些人所促成的,而是由于常年的乡土动荡。
同样的,就算是他们这些乡豪首领们愿意配合行台行事,想要完全扭转秩序也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想要由乱归治,并不仅仅只是行台委派官吏、生民缴纳赋税那么简单,乡民各自置业、如何抵御外患等等诸多事务,每一条政令都要关乎诸多民众福祉利害。
幸在沈大将军非常之人,能够雅量包涵,而不是一味的恃强逼迫。
行台态度如此温和,薛涛自然也要有所表态,不过眼下他也实在不敢再作狂妄之想去代表广大乡众,只是代表自家表态道:“寒门家众自结,也深知如此绝非承治姿态,往年因是乡事疾困不得不为如此。但如今王师壮势西进,胡祸已不足为患,更不必再全赖乡士自谋,愿率家众恭受王治,编户归籍。”
若是在王师西征之前,薛涛就算是有亲近行台之心,也不至于如此恭顺甘心放弃所统部众,因为这是他家能够立足乱世之根本,就算沈大将军表现得再怎么雅量非常,他也不可能单凭一些空谈许诺便放弃根本。
可是现在态势已经很明显,沈大将军已经表现出足够诚意,他若还有什么抵触抗拒,那才是真正的自取灭亡。
听到薛涛如此表态,沈哲子也是由衷欣喜,其实他内心里对于这些北面仍在坚守乡土的乡宗们也是怀有一份钦佩,也更愿意用一种比较温和的方式将他们这些分散的力量给整合起来,而不是一味的杀戮用强震慑。
“薛君能这么想,对王事日后兴复实在一桩大喜。神州诸夏,古来便为我王道生民世代休养繁衍所在,何以如今猖獗世上者多为胡虏?难道真是我诸夏生民才力志气俱弱于六夷之众?民间壮力贤才者不乏,但却各守一方,不能协同共进,因是才受群胡打压,自保尚且不足,更加无力匡扶正道。”
讲到这里,沈哲子便长叹一声:“胡虏既无产业之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