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挟忿出手,更不是区区一个台臣礼官能够阻止的。
眼见梁公丝毫没有要收手的意思,而那礼官处境更是堪忧,桓温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刚前行几步,便见梁公麾下班剑虎视过来,他将两手一摊,站在数丈外大声道:“梁、梁公请息怒,此处毕竟天子近苑……”
沈哲子也不是真要将那礼官殴打致死,这也是他表达自己愤怒态度的一部分,听到桓温的劝说,才算是收了手,而后环视在场宿卫怒喝道:“退开!”
宿卫们这会儿绝大多数都茫然无措,听到呵斥声,俱都避行到侧方,但也仍是隐隐将沈哲子并其护卫包围在当场。
待到近遭没有别人,沈哲子才抖落衣袍上灰尘,正冠束带,面对皇帝所在那殿堂方向大礼下拜,语调中隐含着悲怆:“臣受诏归都,本欲君前陈奏功过。不意觐见之途竟遭奸邪横阻,咫尺不能相见!君臣至此,人世大哀,幸在江北忠勇群立,只待一诏,则必归都再敬拜阙下!”
说完之后,他又三拜而起,行回自己卫队中,沉声道:“我们走!”
这会儿也有其他各方驻处宿卫将士闻讯至此,不乏人听清楚梁公言中竟有勤王之意,一时间俱都震惊得手足冰凉。
他们绝大多数都不知道事态究竟为何演变到这一步,而在场地位最高的赵胤这会儿已是抖若筛糠,身形都摇摇欲坠,要靠身边人搀扶才能立稳,更不能给宿卫众将一个明确指示。
但就算没有指示,也不乏人意识到绝不能让梁公就这么离开,否则下一刻极有可能江东便再次陷入战火中!可就算意识到这一点,这会儿又有谁敢主动出头?梁公虽然久不执掌宿卫,但在宿卫中那也是一个近年来无人能够超越的传奇人物。
所以宿卫们是既不敢进,也不敢退,就这么拥堵在一片空间里,同时快速命人将此间乱象通知台辅们,期盼能有人及时出面收拾这一混乱局面。
宿卫们倒是想稍作僵持,但沈哲子并其卫士们却是去意已决。
他们虽然手无寸铁,但却臂肘环扣,将大都督团团包围保护在当中,直接用自己的身躯迎上那些后来的宿卫们手中所持的刀枪利器,以身抵刃而开道,就这么一路行出了通苑,在宿卫们不知所措的目光中将大都督推上车驾,快速离开。
通苑中,第一个抵达的重要人物乃是国丈护军卫崇,其人这会儿甲兵鲜明,形容举止也无卫家素来为世道所称颂的风雅气度,整个人都被一股无形的焦躁所笼罩住。
卫崇到场之后,即刻将在场宿卫将领招至面前稍作询问,但这会儿谁又能说清楚事情的始末,只能将自己所见稍作陈述。
“发生此等恶事,北军能辞其过?”
卫崇脸色铁青,当场命人将赵胤拿下,剥去其人甲胄,然后又快速吩咐宿卫将士各归其位保卫住通苑,而后自己便匆匆行向皇帝所在殿堂。
“卫、卫公,是否还要再遣宿卫前往保护梁公?”
桓温垂首道左,眼见卫崇转身离开,心内几番挣扎,才突然开口说道。
卫崇听到这话后,脸色又是一变,回过头来怒视桓温一眼,而后什么也不说,直往皇帝殿堂而去。
1046 强藩怒火
此时,位于城东青溪附近的王氏别业中,王允之独坐亭中,自饮自酌。
此时的他,仍是一身素缟未除。这已经是他的标志性装扮,就算平日绝少显迹人前,也已经渐渐在都中传开。
人的一张嘴可谓信口雌黄,全无是非可言。若是得意时,他的这种行为自然是德行表率,性笃孝义,追缅亡父。可是现在,尽管王允之已经极力低调,却仍多被时流抨击言他乱礼邀名,自暴自弃。
然而无论外间喧哗如何,王允之仍是故我,并不因人言是非而有改变。
这时候,一道人影匆匆闯入进来,直行到王允之所在的亭子里,神态间隐隐有种兴奋:“阿郎,貉奴业已退出通苑,直往覆舟山去,登船准备过江。”
“沈维周真是不凡,逢此变数,还能在第一时间里提抓要领,不落网中。”
听到这名家人的汇报,王允之也是忍不住拍掌赞叹一声,然而与其语调不同的,则是冷厉的眼神,以及几分未能一竟全功的遗憾。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那醇香酒液在唇齿间流动良久才缓缓咽下,继而摆摆手吩咐道:“且先再去观望,若有变数,即刻来报。”
家人领命而去,而王允之则继续独饮,只是神情之间多有落寞。他心里很清楚,哪怕这件事是他所策划,但真正执行起来,他也只能做一个看客,根本不够资格跃上前台。
又过了一段时间,才又另一人冲入园中,其人步伐急促,脸色潮红,一路飞奔而来,还没有进入亭子,仓皇语调已经传来:“深猷兄,大事不妙!沈维周他、他竟扬言要率众逐君侧之恶,已往覆舟山去,将要过江啊……”
王允之听到这声音,脸上闪过一丝鄙夷,只是当来人进入亭子后,已经又换上了恬淡笑容:“此事我已知,有劳伯言再告。”
来人正是诸葛甝,此时他满脸通红,粗喘连连,视线更是仓皇游移,进入亭子后也不落座,只是搓着手来回徘徊:“怎么办?怎么办……这貉子竟然如此性恶!”
“伯言暂请稍安勿躁,此事早有论定,自有诸公裁断。”
见诸葛甝如此惊慌失措,王允之心中烦躁更甚,他真想不通以诸葛恢的禀赋材质,怎么生出这样一个量浅性怯的儿子。如果不是他要借着诸葛甝来表达自己的意见,实在没有耐心与这种人往来。
王允之的安慰并没有让诸葛甝安定下来,他仍在那里不乏懊恼的絮言:“深猷兄你未至淮南,不知淮南强势啊……唉,还是操之过急,操之过急……不该这么做的,他若真厉念发难作乱,江东再无宁日啊!宿卫数千,竟不能阻其一人来去,根本就不堪用……”
眼见他仍是如此,王允之也就懒得搭理他。但得不到回应,诸葛甝更觉没有底气,他坐在王允之对面空席上,涩声道:“貉子将要发难,深猷兄你还能安坐?往年他便……唉,若今次复引强众归都,我是真为深猷兄你担心啊!”
你全家死了,老子都未必有恙!
王允之听到诸葛甝这么说,忍不住腹诽一声,但还是叹息道:“伯言你言重了,沈维周诚是强军在握,但若说率众归都,那又谈何容易。他若真有如此从容,今次不至于亲自归都。他是不会走的,你放心罢。”
这一次台中之所以敢发难,自然也是料定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