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了淮南当下务求稳定的关键时刻。
但就算是如此,沈哲子也不能这么想。
他若是完全包庇罗氏而打压王愆期,保不准其他没有这种想法的乡宗门户也会借此狐假虎威,如此一来牵连就大了,如果此类事务频有发生,也会给台中以插手此事的把柄。
而王愆期方面,其人就算没有这种想法,台中那些台辅们眼下也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介入淮南、钳制淮南。既然王愆期表现出了这方面的能力,台辅们也不介意再烧冷灶将王愆期竖作一个表率。
所以,在略加沉吟后沈哲子又望向纪友说道:“这一件事,还要有劳文学再奔劳一趟。首先要确保粮货尽快抵达淮南,至于王愆期那里,他若是态度尚好,肯于配合,那么抽税减免三成以为小诫,私下再予贴补足额。他若是有抗拒阻挠,那也没什么可说的,直接郡中拿下其人,稍后我自奏明台中,将之明正典刑!”
纪友闻言后便点点头,而后又请示道:“那么此行该要携带多少人马?我实在没有行伍之才,还要请大都督再遣战将搭配行事。”
“不过一个王愆期罢了,也不必劳遣军伍,文学你直行即可,见面告知,他若真有顽拒,那么稍后我将自下合肥去见他!”
沈哲子闻言后便笑语说道,王愆期若无意忤逆淮南那自然一切好说,但若真有扯着台中虎皮的打算,那么若真直接激怒自己挥兵内向合肥,其人就算有三条命也不够他死的,届时台城也根本不敢出面保他。
王愆期那里便是如此,而后沈哲子又望向庾条说道:“稍后司马归于鼎仓清点罗氏物货资产,且先全都冻结禁存。待到查实其家并无潜谋,只以逾规论处,资货发还。同时召集往来商旅清查关条数额,若与实物有差,限期补足,若逾期不办,则以双倍论罚。”
货品过境便有税费,这也是各地官府一项重要的收入,如果没有过硬的关系,或许货行半途便要被抽税破产。
凡鼎仓所涉资货,沿途税费问题由鼎仓直接与各地官府接洽商定数额,所以货品只要通过鼎仓的渠道来运输,单单税费一项只需要在都督府上缴一次就可以。而都督府则以此批给商户关条,关条在手则畅行无阻,沿途无需再缴费用。
所以,很多商户也都借此牟利,往往私自运输与关条数额或种类不合的货品。这一点也是屡禁不止,虽然没有关条,货品难入淮南商市,但若商户沿途分销再沿途采购,同样很难监管。地方上一旦查到关条与货品不符,也是有处罚权的,这一点都督府也不好干涉。
所以沈哲子也打算将这个罗氏稍作敲打以震慑其余,让那些商户不要因淮南用急而将都督府当作对抗地方的利刃。至于最后究竟该要如何处置,还要看王愆期方面是个怎样下场。
“人心莫测,人事艰难啊!”
沈哲子叹息一声,人生于世,胆大势强者谋国,胆小势弱者谋私,孰是孰非,说不清楚。每当遇到这种两边糊涂账的问题,他便有感于自己终究还是权位不高。若使大权在握,即便人心仍是叵测,也能通过制度稍加约束。
0995 祸福难测
往来淮南的商贾在寿春附近主要聚集在两个区域,一个是洛涧附近,围绕着洛涧的冶铸基地,一般是各方豪强军头的代表并买卖各类军械、矿石、燃料等货品的掮客。
另一个则就是位于芍陂并淝水之间的区域,这里水陆交通便捷,货栈、码头众多,而且芍陂周边也是淮南各类手工产业的集中地带。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地方那就是新进炒热的千金邸,不过能在那里有住所的无一例外都是财力、背景都极为雄厚的大豪商,而且为了不打扰长公主并沈氏小郎君的安养,也并不急于入住。
商人多以和气生财,哪怕性情孤高而不合流,但各方商贾齐聚一堂,寻常交流寒暄,互通讯息,本身就是商机所在。所以来自南北各地的商贾或是出身背景都不相同,但只要身在淮南,彼此往来交际也是他们最主要的日常活动之一。
豫章罗氏算是颇早一批入驻淮南的商家,尽管不如熊氏、胡氏等豪强在淮南投入的大,但数年之间也积攒了不小的人脉。所以当其家商货遭遇波折,很快便在周边传开,各方商贾也都以慰问之名登门拜访,询问内情。
罗桢作为罗氏在淮南经商的主要负责人,也难免要出面接待这些人,只是心情却算不上好,笑容也有些勉强。
诚如沈哲子所料,罗氏今次货物在合肥被扣留,也的确有几分咎由自取的原因。由于这一次都督府开出的关条多为粮食,而且粮食在任何地方也都是硬通货,很难鱼目混珠夹带别的商货而后再沿途收购补充。
江州连年大丰又少涉大事,所以豫章周边粮货价格已经很低,甚至于斗米五六钱之间。而淮南却因众所周知的原因而粮价高涨,私籴价格甚至超过了斗米六十钱。不过今次贸易对象乃是淮南都督府,又是如此大宗交易,粮价按照品类还是在三十到四十钱之间。
但即便如此,扣除沿途所有用度,仍能获利四到五倍,同样可称之暴利。然而行贾于外,自然是以利益最大化,谁又会嫌钱多烫手。
所以在粮货之外,罗氏也是搭配了一些其他行情见好的紧俏私货,准备沿途发售出去。但怀有这些目的的商旅不在少数,而罗氏又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沿途中那些货品销售情况极不理想。
罗桢也是利令智昏,思忖一番后还是舍不得将那些费心收购的商货低价倾销,打算运到淮南存储起来,以等待来年的大旺市。
虽然途中有王愆期这个宿怨旧仇,但罗桢觉得眼下淮南声势高涨且这批粮货正是急需,届时再拿出一部分财货稍作疏通,王愆期也未必就敢直接扣押货品。
但是王愆期真就这么做了,这也让罗桢颇为无奈,央求无果索性直入淮南,求都督府出面摆平王愆期,顺便打击一下其人气焰。
然而他却没想到,区区三十万斛粮货,居然直接引得大都督亲自出面,这实在让他始料不及,离开都督府之后心情也变得忐忑起来。
那位大都督虽然看起来俊雅无俦,但若真翻脸的话可是真正的杀人不眨眼,久在淮南行商,罗桢可